第九百四十四章 最後的戰役17
空離深深吸了口氣，麵色恢複了平靜，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相信你。但也請你答應我，無論如何，給自己留下一線生機。哪怕……是墮入無間地獄，我們……終有一日也能將你尋回來。”
蒼妄抬手在空離的肩頭輕輕拍了拍，忽然戲謔一笑說道：“別這麽悲觀，或許本王真的是天選之子也不一定，若是能夠以一己之力平定這場浩劫，那本王便是這天地間最至高無上的神了，到了那時候，你們這些正兒八經的神仙見著本王可就得行大禮了。”
聽得蒼妄如此說，空離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扯出一絲極其難看的笑容，無奈道：“好啊，你若真有這個本事，本君便是對你三跪九叩又如何呢？”
蒼妄聞言挑了挑眉，“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到時候你可莫要反悔。”
空離以手握拳在蒼妄的肩頭重重的捶了一下，答道：“本君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說得出做得到，答應別人的事情，絕不反悔。”
言盡於此，該交代的也交代了，不該開的玩笑也就這麽開了，這一刻這兩個性格迥異卻都異常堅毅的男子皆是體會到了風湮當年不得已走入輪回之前的無奈。不管信還是不信，他們都已經決定盡人事，而後聽天命。
也許是蒼妄之前表現出來的力量讓坤休有對他的忌憚又加深了一分，就在他與空離短短交談幾句的時間內，受到坤休直接掌控的七個魔將已經在暗中再一次開始聚集力量。
這次雖然少了一頭法力大成的噬魂獸，但是那噬魂獸臨死之前已經在此地凝聚出了極其濃重的魔障，並且造成成了極大的殺戮，眼下此處滔天的怨氣絲毫不比魔界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有一部分魔障如今被蒼妄給攥在手裏，但是蒼妄終究不是魔，這些周遭邪惡的力量彌漫在他的身邊就算不會對他造成阻礙，那也絕對不會是他的助力。
為了不讓蒼妄再有機會利用他手裏的那個“黑球”奪取更多屬於魔族的力量，這七個魔將趁著蒼妄和空離交談之際，將身邊那些尚未死透的魔軍盡數吞噬，並且以一種十分駭人的速度將周遭魔障再一次凝結起來。
兩個男子很快也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異常，猛然回頭看去，竟是發現那幾個卑劣的家夥將矛頭指向了風湮幾人的所在，一個凝聚了比他們之前對付蒼妄所施展的力量更加強大的黑色光球正在迅速的朝著那幾個已經沒有太多抵抗之力的同伴轟擊而去。
空離心頭驟然一緊，想也沒有多想，抬手便朝著那黑色光球轟出一掌。他倒也沒有指望自己這一擊能夠化解那七個魔將合力凝聚的光球，但即便是隻能夠抵消當中的一部分力量，空離也必須要出手。
隻不過事情的結果卻是讓空離瞠目結舌，他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從自己掌心轟出的那一道法力的光芒直接射入了那團黑色光球之中，然後就像是被那光球給吞噬了一般，瞬間消失不見了，連一星半點的火花也沒有碰撞出來。
“這怎麽可能……”空離瞪大了眼，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他發現自從他率領一眾天兵天將來到修羅界之後，自己似乎並沒有幫上多少忙。說起來這周遭的魔氣亦或者是由魔氣凝聚而成的魔障雖然也會讓他感到有些不適，但是卻並不能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可為什麽他卻總覺得自己施展不出自己本來該有的力量呢？
就在空離愣神之際，那個黑色的光球已經撞上了那層護著風湮幾人的、看起來薄弱的不堪一擊的法力光罩。
那個散發著淡淡紫光的法力光罩是蒼妄之前為了不讓安如月他們受到噬魂獸臨死前最後的嘶吼聲的影響而布下的，看起來並沒有多強的威力，仿佛充其量也就算是個普通的隔絕禁製。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莫要說空離，就連那七個以為自己這一擊必定能得逞的魔將都傻了眼。
隻見那團黑色光球在觸碰到護著眾人的紫色光罩的一瞬間，就像是冰塊遇到了火焰，迅速的就開始融化，散發出一道道黑氣。
而那些黑氣並沒有機會重新融入周圍的魔氣之中，反倒是被那紫色光罩給盡數吸收了。
直到最後一絲黑氣被吸收幹淨，眾人也沒有聽見一丁點兩股力量撞擊時該出現的聲響，更不要說感受到什麽地動山搖的劇烈動蕩了。
這個情況比起空離先前在匆忙之下施展的法力無聲無息的落入那黑色光球之中顯得更加的詭異莫名。
空離訥訥的轉過頭看向身旁的蒼妄，隻見這個男子周身紫光灼灼，一道道如細線一般的黑氣正從他周身縈繞的紫光之中緩緩飄散出來，然後注入他手心裏托著的那個“黑球”之中。
“你……”空離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找不出語言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蒼妄緩緩的收斂起周身的紫光，扭頭看向空離時神色卻有些凝重。
“眼下的環境對你十分不利，依我猜測，你應該是被你的神職所累。”蒼妄皺著眉頭開口說道。
“我的神職？大司命？”空離怔了怔，隨即也是麵色一變，遲疑道：“莫非，是因為這場浩劫與殺戮破壞了三界之中生與死的平衡？”
蒼妄點了點頭，“沒錯，你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掌控三界眾生的壽元，你雖無權幹涉他們如何生，卻必須要執掌他們何時死。可如今魔族進犯三界，無數生靈在他們殘忍的殺戮中橫死，並且還因此再無輪回。
“天地間所有的規則正在遭到嚴酷的打擊和破壞，這便不可避免的產生了極大的業力。可是業力對魔族並無束縛，所以你身為大司命，破壞規則的業力便漸漸加諸到了你的身上。隨著逝去的生命漸漸增多，你的力量就會越來越弱。直到……”
“直到我為此而消亡。”空離皺著眉，接過話說道。
蒼妄瞥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後忽然搖了搖頭，自嘲道：“嗬，還不到那一步呢，我怎麽也跟著患得患失了。浩劫降臨，現有的天地規則自然是要受到巨大的衝擊，隻要我們能勝，規則重新完善，那些莫須有的業力便也會一同消失的，到時候誰也無法奪走你的性命了。”
空離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無奈的神色，“我倒不是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我隻是……為自己不能夠幫助到你而感到無可奈何。”
說起來，他們這一路相互扶持走過來的同伴幾人當中，最不看重個人生死的也就是空離了，最初的他冷酷無情，生命的消亡於他而言不過就是天地之間的一道規則。
他身為神君，擁有極其漫長的壽元，他知道自己就算不說能夠與天同壽，也不會這麽輕易就羽化，若有一天要消亡，那便是命裏繞不過的劫。
是以，他能夠以一張鐵麵對待眾生的死亡，包括他自己。
至於後來，他因為天地浩劫初見端倪而成為最開始就被改變了命途軌跡的天神之一，輪回為人的時候他意外的動了情，體驗到了這三界之中至純至真也最讓人為之瘋狂的愛，並且那份愛還深深的烙印在他重新歸回的神格之中，再也無法磨滅。
黎姬的逝去對於空離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表麵上看起來黎姬是因他而死，往深一些追究，黎姬是被喬三娘害死的，而再深入一步看來，黎姬的死便是這天地浩劫帶來的必然結果，她的逝去為萬法之身的出現換來了一滴大悔之淚。
已經重回神格的空離自然看得清楚這一切，但是看得清不代表放得下，因為他依舊深愛著那個女子，並且那種悔意將伴隨他一生，直到他消亡。
要說心中無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空離並不會放任仇恨去左右自己的行動，那種被恨衝昏頭腦的滋味在他輪回為季子安的時候已經深刻的體驗過了，身為大司命的他，隻會因為仇恨而愈發的冷靜。
他從未想過自己一定要在這場浩劫之中活下來，但是不管是為了心中的恨，還是為了三界眾生，又或者是為了他所關心的為數不多的這幾個朋友，他都希望能夠盡到自己最大的力量，必要的時候，他願意代替他們而犧牲自己的性命。
然而，事到如今，最不看重自身生死的他卻是陷入了深深的無奈之中，他的神力因為規則的破壞而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即便他對力量的在意遠不如蒼妄那般深重，但是一貫強悍的自己忽然成為了別人要保護的對象，他還是感到很無力。
看出了空離眼底掩藏不住的落寞，蒼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便是你們神仙口中常說的‘天意不可違’，你權當今日一戰是我與坤休之間做一個了結，而你的任務，就是冷眼旁觀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