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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二章 不辭而別

  安如月忽然從噩夢之中驚醒,睜開雙眼之時,她發現天才蒙蒙亮。還不待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她便急忙伸手朝身邊摸了過去,結果隻摸到了一片冰涼,那個昨夜入睡之前還與她極盡纏綿的男子此時此刻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青辭!”安如月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腦海裏又不自覺的浮現出方才將她驚醒的噩夢。


  在夢裏,她看見青辭滿身都是血,雖然那個男子的血水並不是紅色的,但那種幽深的藍色在安如月的眼中卻比一身的殷紅更加的刺目。


  在那一汪幽藍的血泊之中,男子顫巍巍的對她伸出手,噏動的嘴唇緩緩的吐出幾個字,雖然在夢裏安如月沒有聽清楚青辭究竟在說什麽,但是憑借她對這個男子的了解,她能夠猜出對方是在向她告別。


  恐怖的噩夢和男子的悄然離開讓安如月的一顆心驟然跌入了穀底,一種仿佛將要永遠失去心中摯愛的恐慌如巨蟒一般將她死死纏繞。


  如今距離當年的那一場天地浩劫已經過去了二百三十五年,兩百多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對於凡人而言那已是兩世有餘,而對於安如月這樣和愛郎終日過著蜜裏調油的小日子的修羅女子來說,那幾乎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大概安如月自己也沒有料到,幸福的時光竟然過得這麽快,就是這般一眨眼的功夫,青辭已經兩千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最近一段時間,安如月感覺身邊所有的人都變得不對勁了,好像大家都在刻意回避著什麽,看見她的時候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甚至就連青辭平日裏的油腔滑調貧嘴耍賤在她看來都成了一種刻意的偽裝。


  她也曾詢問過青辭對於兩千歲需要重新再突破一次的角龍之劫是否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是青辭的答複除了叫她不要擔心便再沒有任何的解釋或者安慰。


  不安的情緒一直被她壓在心底裏,終於是發酵膨脹了起來,成為了讓她驚恐絕望的夢魘。


  淚水嘩嘩的從安如月的眼中流了下來,她伸出手胡亂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掀開被子跳下了床,赤著腳就跑出了房間。


  “青辭,青辭!”跑出了房間的安如月也顧不得現在是什麽時辰,在回廊上就開始大聲呼喚起來。


  不一會兒,一間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睡眼惺忪的嚴諾從屋內探出頭來,迷迷糊糊的喚了一句:“娘,你這一大早的怎的大呼小叫擾人清夢啊!”


  看見是自己的兒子開門出來了,安如月一個健步衝到了對方身邊,死死抓著少年郎的手緊張的問道:“諾兒,你看見你爹了沒有?”


  嚴諾皺著眉頭,抬手揉了揉自己還有些酸疼的眼睛,口中含糊道:“爹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我哪能……”


  話還沒說完,嚴諾忽然一個激靈,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他愕然的盯著自己娘親那張焦急驚慌的臉,顫抖的說道:“娘,該不會爹爹的角龍之劫降臨了吧?”


  嚴諾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好像將安如月身體裏的某一股勁給抽了出去,她隻覺得自己眼前黑了一黑,雙腿一軟就要跌坐到地上。


  好在嚴諾手疾眼快,急忙將她給攙扶住了,一邊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一邊安慰道:“娘,你莫要太過擔心了,我都是瞎猜的,或許爹爹可能隻是臨時有事,一會兒就回來了。”


  緩過勁來的安如月無力的在兒子的懷裏搖了搖頭,也顧不得自己身為母親的威嚴會不會蕩然無存,像個無助的小丫頭一般嚶嚶哭泣了起來:“諾兒,你爹爹又一次拋下了我,他說過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會與我一同麵對的。可是……可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拋下了我們母子倆。你說……我到底該拿他怎麽辦啊……”


  “不可能,爹爹他絕對不會拋下我們的!”嚴諾斬釘截鐵的說道,見自己的娘親依舊一臉絕望的哭泣著,他急忙又軟下語氣來,“那要不,我們去找姨娘,讓姨娘給算算,爹爹究竟去了哪裏。”


  提到雲蕊,安如月似乎感覺看見了一線希望的曙光,她急急抬手抹去了自己臉上的淚水,抓起嚴諾的手說道:“走,我們去找你姨娘。”


  ……


  雲蕊被一陣敲門聲給驚動,打開門一看不禁十分詫異,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一大早的竟然穿著睡袍就跑到自己的住所來。


  “如月,諾兒,你們這是……”雲蕊疑惑的問道。


  “姐,青辭他……不見了!”安如月悲戚的開口說道。


  “不見了?此言何意啊?”雲蕊一頭霧水,下意識的問道。


  但是看安如月那憔悴的模樣,她又十分的心疼,於是急忙拉著安如月的手就要往自己屋裏帶,“還是先進來說話吧。”


  誰知安如月卻是反手將雲蕊的手給拉住了,語氣也變得急切起來:“姐,你應該知道的,他今年已經兩千歲了,角龍之劫隨時都會降臨。我方才做了個噩夢,夢見他渾身都是血的向我告別,我從夢中驚醒時發現他已經離開許久了。他這般不辭而別,我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經過安如月這一番聽起來有些混亂的解釋,雲蕊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妹妹為什麽昨日還好好的,今晨就成了這副模樣。


  她輕輕拍了拍安如月的手,安慰道:“好妹妹,莫要擔心,待我替青辭算上一卦便是。”


  “那就有勞姐姐了!請姐姐務必幫我找到他!”安如月懇切的說道。


  然而接下來的卜算卻並沒有雲蕊想象之中的那般順利,更確切的來說,以雲蕊的法力和占卜的天賦,根本就算不出青辭此刻的所在,更不要說算出他眼下正在經曆些什麽。


  看見雲蕊一頭大汗,神色茫然的模樣,安如月好不容易湧起的一絲希望一下子又破滅了。


  淚水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這一刻她自己都開始鄙視起自己來,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隻要跟青辭扯上關係,她似乎就隻有幹著急的份兒,她總是拿對方無可奈何,也總是如同初見時那般弱小無能。


  “娘……你別哭了,看你這樣哭,兒子心裏也好難過。爹爹既然不辭而別,想來一定是有他的打算,不過無論怎麽樣,兒子相信他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的,你怎麽對爹爹一點信心都沒有呢?”嚴諾一邊替安如月擦眼淚,一般勸慰道。


  聽得嚴諾如此說,雲蕊從先前占卜的茫然之中回過神來,她拉起安如月的手輕輕拍了拍,思量了一下說道:“好妹妹,既然這麽擔心他,那不如我們去一趟洛河宮吧。”


  “洛河宮?”安如月的腦子似是一下子還未反應過來雲蕊的用意,隻是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


  雲蕊點了點頭,“是啊,去洛河宮,找寧霖仙君,你難道忘記了,他可是宓翎神女唯一的弟子。”


  “對啊,我可真是該死,我怎麽把他給忘記了!”安如月一下子又來了精神,說話間竟然就準備動身了。


  “你這丫頭啊!你就這副樣子出門嗎?”雲蕊一把拽住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指了指她的雙腳。


  安如月順著雲蕊手指的放下低下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光著腳丫子,而且身上的衣裳也是亂七八糟的。


  她的臉微微一紅,心下有些窘迫,急忙為自己施了個術,將自己給收拾妥當。


  數個時辰之後,安如月、嚴諾還有雲蕊便來到了洛河宮。


  這個地方如今儼然成為了寧霖的仙府,但是一切都還保持著過去數萬年未變的模樣,寧霖在此處修行,肩負起了風湮過去的大半神職,因為如今三界十分的太平,所以他倒也未曾遇到過分毫的麻煩。


  至於這洛河宮原本的主人也就是寧霖的師父神女風湮……卻是真的成了一個風一般的女子。


  自打她一句話就將寧霖收做徒弟了之後,她的行蹤就成了一個謎,除非她自己願意出現,否則不要說是天界諸神仙家,就連寧霖這個嫡傳弟子也是完全無法找到她的行蹤。


  大家也曾逮著她露麵的時機問過她,這些年到底都去了哪裏,去幹了些什麽,但是風湮卻隻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說自己在尋找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不希望有人打擾她。


  雖然她沒有說那很重要的東西是什麽,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在找她失去的記憶和感情,更確切的說,她是在尋找蒼妄。


  這個女子從不在任何人麵前流露出她的脆弱,可是她這般看似堅強的執著卻是讓所有人都為她感到心疼。


  失去深愛之人的不僅僅是風湮,空離和雲蕊完全能明白那種感受。可是當他們看見風湮的時候,卻是不自覺的想要去心疼她,因為他們至少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痛,而風湮卻是因為記憶中的那一處搞不清緣由的空白而變得連痛的能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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