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午後的烈陽在小心地摧殘著這片飽經苦難的大地，田間、山坡上是頂著烈陽勞作的農人，綠油油的田間是長勢喜人的稻子，一陣風吹過，老農摘下草帽，坐在樹蔭下，伸出如枯木一般的繭手，顫顫巍巍地點燃煙槍，遠遠地望著這片他辛苦了大半年的土地，慢慢閉上眼，美美地吸上了一口，煙霧繚繞然間，帶走的是初夏的熱情和農忙的辛勞。
聽著由遠及近的車鳴聲，老農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中有著過多的渾濁，這是臨近德市的青陽縣，一個比起幾年前的木棉縣好不了多少的貧困縣，但是現在的木棉縣經過這幾年的飛速發展，已然步入德市經濟強縣的行列，而青陽縣則是照舊。
得自於毗鄰德市的優勢，青陽縣來來往往的豪車不少，潔淨如新的車身顯示著這是一輛檔次中等的好車。
“林書記，青陽縣是我們德市流經河流最多的一個縣，從去年年底的統計數據顯示，流經德市的十五條河流中有八條在青陽縣境內，這兩年來，我們國土部門聯合環保局等多個部門對這些河流進行了多次性綜合治理，效果很明顯。”隨同林凡考察的除了孫正陽這個常委，還有國土資源局局長張洪生，光頭，一米八七的彪悍體型，粗獷的長相，給人一種五大三粗的錯覺，但是這人的腦仁確實很發達，至少在揣摩人心這一方麵，他很有建樹，王馳在早上向他通報林凡會下去視察的消息，他一轉頭就把林凡的心思猜了個七八分，準備工作做得相當充分。
“這一路走過來，青陽縣倒是變化不小，我三年前來青陽縣做過調研，那是真的叫髒亂差，不過咱可不能隻做表麵功夫，麵子是做足了，但裏子也得撐起來。”孫正陽笑著道。
林凡的心思絲毫不在這上麵，中午休息時分，徐輝的一席話在林凡心中震出驚天駭浪，德市某些人的行為已經不足以用膽大包天來形容，他們是借著德市這個平台大肆搜掠民間資本，侵吞國家財產，政府、企業、個人，這些人的手段簡直就是無所不用其極。
“書記，我花了三個周末一共六天時間獨自一個人下去暗訪，如果僅僅是貪汙受賄，頂多在機關內通報批評一批人，掐斷這些人的後台，再收繳部分資產，但是他們不僅僅是行賄受賄侵吞民間資本和國家財產這麽簡單，借殼生蛋，暗度陳倉，變著法兒撈錢，打壓當地人，欺上瞞下，但凡跟他們作對的，輕則打一頓，重的直接通過當地黑幫直接處理了，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徐輝的麵色尤其難堪，當然，他也隱藏了很多東西，比如他這個市委組織部部長親自下去詢問的時候差點被施工單位請來的保安追著打，要不是他年輕力壯，加之平時注意鍛煉，否則還真難逃脫掉，這種丟臉的事他肯定不會說出去。
“看來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老徐，我們先按兵不動，我下午會去青陽縣視察，屆時我會試著敲打一下下麵的人，接下來的時間，你多安排一些人分散下去，我要第一手資料，另外，我會安排人配合你的工作，你也要注意安全，我們不動則已，一動就要打他們一個徹底。”林凡的麵色陰冷得嚇人，德市的主動權終歸還是在他手裏，有些事他看在眼裏，但沒有點出來，為的就是給某些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看到林凡這麽說，徐輝動了動嘴唇，把他原本想說的話壓了回去，能坐到市委書記這個位置，林凡自然有他的憑仗，有些事，林凡比自己還看得透，自己再上去提醒就難免有畫蛇添足的嫌疑。
“林書記，林書記。”林凡的沉思被王馳打斷，望著林凡疑惑的目光，王馳說道，“已經到青陽縣了，外麵就是紅河大橋的施工工地，你不是想要去現場看一看嗎？”
林凡點了點頭，率先走出市委特派的公務車，紅河流經青陽縣城，最終與其他河流匯入長江，算是德市境內最大的一條河流，紅河自北向南將青川縣一分為二，這兩部分縣城主要通過跨河大橋聯係，跨江大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剛下車，林凡就迎上了早已等候在現場的青陽縣委書記楊德聖一行和工程方代表。
“林書記，歡迎歡迎，我代表青陽縣委感謝林書記和張副市長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來我們青陽縣看看。”楊德聖身材矮小，略顯瘦削，衣著很簡單，中山裝 帆布鞋，衣服上還有些來不及拍掉的灰塵，相比其他人西裝革履，這人像極了剛從田間回來的農民。
“歡迎這一套說辭就不要拿出來了，老楊，我也是過來看看青陽縣的建設情況，這一路走來，我看這莊家長勢喜人，你們縣委是怎麽安排今年的農忙工作？”林凡不是第一次見楊德聖，對這人他有很深的印象，從這人身上，林凡看到了他父親林孟山的那種厚重和踏實。
“這個請林書記放心，上一周的常委會上，我特意安排了這個事，保證不會讓書記失望的。”楊德聖一邊笑著，一邊介紹跟他過來的人，他指著施工方為首的高個眼鏡中年男子，說道，“書記，你今天來得急，其他常委我都安排出去了，你可別怪我怠慢你，這是西川路橋建設集團的彭天華彭總，西川路橋建設集團隸屬於西川投資集團，參與了咱德市金融商務城項目建設，去年的招標，西川路橋建設拿下了青陽縣境內所有的跨河大橋建設。”
“林書記，我是彭天華，歡迎林書記下來指導我們的工作，還希望林書記能多多提意見，我們一定改進。”彭天華個子很高，一米八左右，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身體顯得有些清瘦，說話之間不時扶一下眼鏡，藏在鏡片後麵的目光讓人看不真切。
“西川路橋，很好。”林凡笑著點了點頭，他轉過頭，問向楊德聖，“西川路橋的招標是BOT模式嗎？我聽說這次青陽縣的跨河大橋建設還向民間集資了，你老楊魄力還很足啊，這樣的企業我們就應該多多支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共同富裕才是我們政府和企業應該走的雙贏模式嘛，不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今年青陽縣好像沒有路橋建設的計劃吧。”
“具體的都是由趙縣長在負責，今年青陽縣確實沒有路橋建設的計劃，今年我們縣最主要的是路橋改建工程，在去年就提交了市政府審議，潘市長很支持這個改建工程，具體我倒不是很清楚。”林凡的話讓楊德聖神色一怔，很快他就組織好語言回道，有些事他也沒法解釋得清楚。
“這樣啊，那我們先去看看這個改建工程進展如何，彭總，走吧。”林凡隻是拋磚引玉，他並不指望能得出他想要的答案，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青陽縣亦是如此，這個縣的局勢有些複雜。
彭天華笑著道：“那我們就邊走邊聊，我給書記介紹一下這個跨河大橋的建設進展。”作為西川投資在德市路橋建設方麵的代表，彭天華直覺林凡的這幾個問話並非無的放矢，肯定是有目的的，但是他猜不出林凡的真實用意。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商業上的直覺放在政治上並非是萬金油。
“今年我們西川路橋建設在德市總共拿下了三十五個新建工程，五十八個改建工程，其中今年在青陽縣總共啟動十一個新建工程，改建工程二十三個，總投資四百三十五個億，預計用兩年時間完成，目前完成度達百分之二十五。”彭天華扶了扶眼鏡，指著不遠處熱火朝天的工地現場，他鏡片後的餘光落在了林凡身上，對這位極富傳奇的市委書記他很好奇。
“這麽大的工程量，我們德市市委市政府方麵是由誰在負責？常委會上有沒有討論過？”林凡點了點頭，似乎對彭天華的話很滿意，繼而不經意地問道。
“有關這個工程是在去年十月份的時候，潘市長在主持召開常委會上時通過的，至於後麵青陽縣方麵沒有提交市委，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楊書記，你知道原因嗎？”孫正陽上前一步，和林凡並肩站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所有人都能聽得清，至於最後一句話則是麵向楊德聖。
“這個工程我是提交過市委，當時是宣傳部的遲部長接待我，她的意思是，這個工程並不是同一時期的項目，斷斷續續有增有減，本身來說，在某一個階段，西川路橋在青陽縣投資不到現在的十分之一，市委辦公室傳達了潘市長的意思，所以這個文案就擱淺下來。”如果這個時候楊德聖還沒明白過來不對的地方，他就當不了這個縣委書記，他也不隱瞞，據實向林凡說明了這個問題。
“我們繼續。”林凡的聲音很淡然。
接下來的時間，任誰都看得出來林凡不複此前的興致，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對彭天華的介紹隻偶爾才會回一句，幸虧有孫正陽和楊德聖在搭腔，這樣才讓彭天華不覺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