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留得青山在
三人圍著桌子，東南西各占一方。官差乙被五花大綁在堂柱上。
“其他人長時間沒見他回去，定會心生疑惑，說不定現在已經在找來的路上，要趕緊想好對策，否則到時我們都走不了。”
“兩位姑娘你們先走，大不了……我留在這！他們找來，就說一切都是我幹的。”
唐葉琳無奈：“且不說綁著的那位已知打他的另有其人，李掌櫃，恕我直言，您說謊的本事隻比三歲小孩子強那麽一點。”
李東來沒聽出這話當中的挪愉。
“可我的驛站……”
“錢財事小，命才是大。李掌櫃，此番是我與阿蠻害你招惹這飛來的禍端，要不你同我們一起離開，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日後我們助你去繁華處再開上一家驛站。也好過你在荒郊野外，你說呢？”
李東來猶豫不決，留戀看了驛站一圈。
“要快些做決定，那位就快要醒了。”
李東來趕著馬車，在小道上一路疾馳，唐葉琳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快磕壞了。
“李掌櫃，還要多久才到？”
李東來並無反應，唐葉琳加大嗓門，又問了一遍。
風差點能叫人的臉吹下來。阿蠻忙扯住一個差點顛簸出去的包裹，吸了吸鼻子。
“不遠了——姑娘瞧，前麵那個山頭後就是。”
山腰，青山綠水間，一縷炊煙嫋嫋升起。
村口有一棵大柳樹，柳樹前麵有一塊東倒西歪的木料牌子，畫了一棵窄柳。
“這便是與姑娘說過的大柳村了，但因村子裏，讀書人不多，柳姓也不常見，大家都以為世世輩輩為劉姓。整個村子也才三十戶不到，我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說著，三人進了村子，因為地形緣故，這裏良田較少。若有，也用來種植一些必備蔬菜，隻能維持自家生計。若想做些買賣，除非自己不吃。
“那他們都靠什麽過活？”
李東來想了想，道：“所以大柳村向來與世隔絕，極少與外麵交流，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受了傷，才被一位叫劉公的大好人帶回去，對了，他還有個小孫子。隻是那小孫子……你們待會就能見到了。”
唐葉琳注意到李東來說起劉公那小孫子的時候，眼神有些暗淡。
繼續往前，鄉間小道上，散布著紙銅錢，有黃有白，有些落在了白菜葉子上，有些被踩進泥裏。
“村子裏有喪事？”
李東來顯然也注意到了：“這是怎麽回事？村子裏的人向來身子壯碩，恐怕是天有不測，咱們趕緊進去瞧瞧。”
走近那墳堆，李東來明顯一愣。幾步衝上前，盯著墳堆上的一頂帽子。
“怎麽會這樣！”
身邊的村人看見李東來，搖頭歎息道：“昨天來了一群人，自稱是官差，將村子裏麵搜刮個遍，劉公氣不過同他們動手，誰知……”
李東來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什麽來，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那小虎子！”
“可憐的孩子喲！估計在院子裏頭，原本劉大娘陪著，夜裏聽說劉大娘藏起來的一隻雞崽子也被黃鼠狼偷了，正找著，恐怕連屍骨都沒剩，這年可怎麽過哦！”
“還是寬心些，人總有一死，先去看看小虎子？”
李東來木訥地看了唐葉琳一眼，點了點頭，朝墳堆拜了三拜。
離開時，眼眶泛紅。
“之前我性命垂危，是劉公救我，沒想上次見麵，竟是永別。”
唐葉琳一時也不知用什麽話安慰。
“方才怎麽沒見墳前立碑？”
李東來垂著腦袋：“這裏能識字的人不多，能寫的更是沒有，人死後，放他貼身物件在墳前，讓人能夠辨認。再往後便是一堆孤墳。”
平房還沒有樹高，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狹窄、逼仄。
李東來提著袖子扣了扣門，半晌無人回應。
回頭對唐葉琳道：“直接進來吧，小虎子估計沒聽到。”
唐葉琳原本猶豫不太好，但後來一想，站在院中恐怕被人誤會，於是也跟著進去了。
門很窄，隻容得下一個人通過。房內沒有窗戶，隻有小小的一扇天窗。勉強能照進光。
潮濕腥氣迎麵撲來。
“小虎子？小虎子？叔叔來看你了！”
李東來叫了半晌，裏裏外外找遍，也沒見到人影。
“難道出去了？”
“應該沒有。”唐葉琳示意他看床底下。
李東來蹲下，趴著頭，裏頭有雙眼睛。
“小虎子，快出來，怎麽躲在床下？”
李東來伸手進去，準備將小虎子拉出來，冷不丁被咬一口。
抽出手來時，牙印較深處已經流血了。
一抬眼，見到床棱柱上已經幹涸的烏紫血跡，移開視線不忍再看，李東來心中原本的那一點委屈和惱火也消散。
耐心勸說好一會兒，也不見小虎子有絲毫出來的意思。
“可能是有生人在，我與阿蠻到院子裏麵等等。”
李東來不好意思笑了笑。
唐葉琳兩人前腳出去，後腳，小虎子便躥出來，撲進李東來懷中瑟瑟發抖。
李東來不斷安撫、解釋，才將人帶出門。
唐葉琳回身一看，小虎子躲在李東來身後，隻有他肩膀高，露出一隻眼睛，謹慎地看著到她與阿蠻。
她認得，那清澈的眸中，全是驚恐和戒備。這孩子嚇壞了。
“唐姑娘，麻煩您先幫我照看小虎子，我估摸著應該是餓了，給他弄點吃的去。”
阿蠻一聽吃的，比誰都積極些。
“李掌櫃，我來幫你！”
兩人回來時，唐葉琳已經與小虎子相處極好。
“唐姑娘，小虎子竟然這麽相信你，想當初，小虎子接納我也用了好長一段時間！”
唐葉琳揉了揉小虎子的頭，場景看上去頗為古怪。小虎子比她還要高，隻是兩人都坐著，看不出來罷了。
“李掌櫃，小虎子似乎……”
李東來苦笑道：“聽劉公說，小時曾害過大病，費勁千辛萬苦才活下來，醒來後心智便停在七歲。這些年個子一直在漲，留下的這個病根子卻一直未好，有時候反倒還加重。”
李東來將烤紅薯剝好，分成兩份。分別遞給小虎子和唐葉琳。
自己則和阿蠻分一個。
許是話題有些沉悶，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唯獨小虎子，接過紅薯之後，又將半截紅薯一分為二，其中一份塞進衣裳裏，嘴中含糊不清道：“爺、爺爺。”
李東來眼眶又一紅，幫小虎子拿出來，細聲安慰他給劉公留的有，小虎子這才安心將兩塊一口吞下去，燙得哇哇直叫。
唐葉琳看著兩人的互動。李東來招呼小虎子到樹邊玩。
“唐姑娘，你也看見了，小虎子如今這個模樣，村裏又沒人能隨時照顧，我恐怕……”
“李掌櫃要留在這裏？”
李東來看向撲蝶的小虎子，點了點頭。
“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法子，若是我離開，小虎子一個人生活不能自理，隻怕……”
他沒有說出來，兩人都心知肚明。
“他可以和我們一起啊！”
阿蠻咬了一口紅薯，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