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強弩之末
這是個讓人心情莫名沉重的副本。
秦渡也沒有纏著薑離多聊一會兒,早早就囑咐了讓她休息。
薑離也不是個願意多說話的人,他都先開口了,便順勢道了聲“晚安”,然後關了耳機。
她躺在帳篷裏,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耳邊便傳來忽遠忽近的聲音。
這的確是野獸咀嚼生肉的聲音。
並未聽錯。
薑離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還是覺得惡心。
是什麽樣喪心病狂的獸性,會讓人變得以食生人肉為興奮劑。
就跟吸食了上癮藥物一樣。
變得瘋狂極了。
過於可怕。
薑離盡量讓自己忽視掉這聲音。
但是忽然間,她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眉眼凝重。
不對……
薑離兀自在心裏說道。
有地方不對。
不。
準確的說,是秦渡不對!
她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秦渡對她說的一句話。
“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蟄伏著凶狠的野獸,密林尚且有它們的藏身之處,待到了一望無際的荒野中,野獸龐大的身軀無所遁形,所有站門鮮血的利爪也無法掩藏。”
還有那一句:“你以為的,在副本裏,都不存在。”
就是不對勁。
秦渡不會無緣無故提醒她這樣的話。
如果他真的如剛才所說,什麽都不知道的話,那昨晚又怎麽可能跟她說這樣的話?
今天晚上的秦渡,和昨天晚上的秦渡,總感覺有些不太對。
薑離揉了揉眉心,下意識就拒絕去想秦渡可能會出事了這個概率。
他非常厲害。
並且,他過的副本數量,是他們難以數清楚的。
每次都能很迅速又平安的出來。
他不可能在這個副本裏出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惡鬼知道了他們聯係的方式,半真半假的在她和秦渡說話的時候,模擬了他的神態和語氣,對她說了一些話。
那些從“同一個秦渡”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有些自相矛盾了。
薑離幾乎能夠辨別出來,哪些話是不一樣的。
隻不過,她卻不能確定,真正的秦渡,究竟是說的哪些話。
更加不確定,兩個不同的“秦渡”,那話中,究竟有沒有摻假。
摻了多少假。
薑離歎了口氣,心想,果然還是秦渡說的對。
他們最好還是不要分開的。
就像現在,讓惡鬼有機可趁,擾亂了她的思緒和辨別能力。
不管是她,還是秦渡,都不能第一時間確認對方究竟如何。
如果她這邊受到了幹擾。
那麽秦渡他們那邊,是否也一樣?
秦渡不笨,她能夠想到的點,秦渡估計也能夠想到。
他會不會比自己更沉不住氣?
薑離頭一次在副本裏覺得,思緒很混亂。
現在暫時還分辨不出真假。
她覺得,這是一個讓人煩心的副本才對。
她重新點開了耳機。
秦渡那邊似乎還沒有休息,一收到她開機的消息,就立刻回複了。
“小美人,怎麽還沒有睡?這麽快又想我了?”
薑離心想,現在這個說話的,還是真的秦渡。
這種話,還有這種語氣,真是他的專屬了。
薑離煩躁的心稍稍平靜下來一些。
“你也還沒有休息。”
秦渡笑了笑,說:“我隻是覺得,有點問題暫時想不通。”
“什麽問題?”
“小美人。”秦渡沒有正麵回答,反而是叫了她:“我現在帶著步北,明天就能跟你匯合了,到時候,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不能再用任何方法,迷惑我們。”
他就差沒有把話挑明了說。
好像也一點都不怕其他的東西。
薑離幾乎不用思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頓了下,轉而輕輕掀唇,笑了笑。
“既然你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笨,我就放心了。”
“怎麽,小美人很擔心我嗎?”
“倒是不擔心你。”薑離故意說道:“我隻是擔心,你要犯蠢的話,跟著你的步北也得遭殃。”
秦渡:“……”
“小美人,你最愛的怎麽就不能是我呢?”
薑離說:“你要和不相幹的人比的話,我最愛的人肯定是你。”
秦渡:“?!”
雖然前半句話讓他很難過,可後半句話不管怎麽樣,都是說了愛他的!
不管,這就是小美人的告白了!
秦渡立即激動得跟什麽似的。
“小美人,我就知道,你最愛的肯定是我,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薑離:“……”
嘖。
給點顏色就能開染坊。
這是秦渡本人沒錯了。
可能是他們都在說無關緊要的話,並沒有討論這個副本的劇情,所以那個惡鬼也懶得幹涉他們了吧。
秦渡和薑離也很有默契的沒有提起這些。
他隻是說道:“我們早日回合。”
薑離“嗯”了聲,然後便關了耳機。
這回是真的晚安了。
要休息了。
因為確認了對方完好,便安心了。
第五天天亮。
薑離和周詩情兩人洗漱後吃完了東西,便沒有再耽誤,收拾好帳篷,直接趕路了。
已經五天了,按照她們的速度,到達中心點不可能超過七天。
今天她們便能夠和秦渡匯合。
薑離相信秦渡說今天能夠跟她匯合,是考慮過她前進的速度了。
所以,她並沒有因此而放慢速度。
秦渡他自有辦法找到她們。
隻是,還沒有趕滿一個小時,她們便在路上看到了血跡。
那血跡在荒野中細碎的沙土石子上蔓延開來。
呈拖行的痕跡。
從一灘已經發黑的血跡開始,一直往前延伸著。
並且,不止一道拖行的血痕。
是兩道。
兩道相隔不遠。
偶爾還會有交叉的情況。
就好像是一個人拖著兩個渾身是血的人,一步步往前走著,在地上留下的痕跡。
周詩情臉色發白。
“薑離,這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會有這麽深的血痕?難道有人走在我們前麵,被殺死了?”
薑離一臉冷淡,說道:“看這個情況,血流量很大,人是肯定死了。”
周詩情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
“這兩個人死在這兒,才被拖走的,離我們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
“不管是多遠的路程,隻要沒來找我們的麻煩就行。”
周詩情愣了下,慢半拍地:“啊?”
薑離看了她一眼,說道:“這血跡延伸了很長,正好也是我們要往前的路,別想那麽多,先繼續趕路,看看前麵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周詩情自然是唯薑離的話是從。
不過趕路的時候,周詩情要走在薑離的身邊,但是被薑離給攔在了身後。
而且,她非常無情地說:“你走在前麵沒有用,遇到事情不會嚇僵了就是隻知道跑,還跑不快,你在我身後跟著我就行,別亂晃。”
周詩情:“……哦。”
她乖巧地應聲,但心裏卻暖暖的。
她現在已經很了解薑離這個人了。
看著冷淡,不近人情,不想搭理。
但事實上,她卻最是心軟和善良。
她一直,都在保護她。
她心裏非常感激。
可是,卻好像真的幫不上什麽忙。
她心裏越是過意不去,就越是聽薑離的話。
但是剛好,薑離就隻是需要一個很聽話的隊友罷了。
如果她說什麽,還非要跟她唱反調的話,薑離會恨不得把人給拍飛出去。
再也不想管對方的死活。
所以說,也是周詩情自己聽話,才肯讓薑離相幫。
兩人繼續趕路。
薑離的速度本來就快。
她在前麵稍微再快一點,周詩情就真的隻能在後麵追著她跑了。
但她也估算好了距離,不會讓周詩情有機會跟丟。
周詩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哪怕想超過她都做不到。
地上的血跡蔓延了很長的一路。
大概有兩百米。
兩人看到盡頭一灘深色的血跡,已經滲入了地下。
被鮮血給黏住的沙土碎石上麵,似乎還附著人體的皮肉組織。
或許是一晚上過去了,又被荒野中的陽光暴曬了許久,這裏已經散發出了難聞的氣味。
薑離抬手掩住口鼻,隻是蹲下身看了幾眼,便帶著周詩情走了。
“屍體沒了,我們找到也沒用,不用管了。”
大概率就是惡鬼殺的。
但是,這個惡鬼為什麽要殺了人之後,還把屍體拖行兩百米遠呢?
有什麽意思?
難道是惡鬼也吃人肉?
一邊走,一邊把人身上的肉撕扯下來吃掉?
之前副本裏死的人,薑離並沒有發現。
所以,也不能確定,這就是惡鬼的殺人方式。
這已經是第五天了,她竟然還是毫無進展,真是進來以後的頭一遭。
薑離心中有些煩躁。
但卻又覺得很有意思。
難得的,感覺很有挑戰性。
她非要弄懂這個副本的情況不可!
薑離說不用管這血跡和死去的人了,周詩情便聽話地閉嘴了。
不再多問。
兩人還是和之前一樣,如常地往前趕路。
又過了一會兒,薑離率先聽到了前方傳來打鬥的聲音。
薑離目光一凜。
周詩情目前還沒聽見,但是卻看到薑離的速度忽然加快。
她吃力地追了一會兒,薑離又放慢了速度,回頭對她說道:“你跟緊了我,前麵有情況,別亂跑。”
周詩情一聽這話,立刻瞪大眼睛,緊張地點頭:“我明白!”
薑離點了下頭,便又繼續往前。
沒多久,周詩情也聽見了聲音,前方也隱約看見了人影。
隻見前麵有四個人,在圍攻中間的一個人。
中間的那個人有點本事,並未被這四個人的圍毆給打敗。
目前還在努力掙紮。
但時間長了,究竟是誰會勝利,便不得而知了。
昨天,她們碰見了四人生吃一個人血肉的場景。
今天,又是四個人圍攻一個人的場景。
好像都是4+1的情況。
在副本裏,幾率會大大縮小。
一次是這樣,兩次還這樣的話,就可能是固定的了。
薑離帶著周詩情果斷上前。
如果情況是真的,那麽,如果中間被圍毆的那個人被打敗了,下場很有可能就是被那四個人給分食。
薑離不想再看到這樣的場麵了。
真讓人惡心,感覺心裏非常不舒服。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
周詩情拉都拉不住,也不敢喊她。
怕弄出聲音來,會驚擾到這些人。
但是很快,周詩情又莫名淡定了下來。
昨天麵對那四個禽獸不如的家夥,薑離都一點不怕。
還那麽輕而易舉就把人給解決了。
那麽今天,麵對那四個連中間一個人都沒有製伏的人,薑離豈不是能更加容易解決?
這麽一想,周詩情就很放心了。
一點都不擔心薑離會在這上麵吃虧。
而且,她也一樣,不想再看到這種情況發生了。
真的很可怕!
周詩情不自覺的放慢了速度,微微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翻湧的情緒。
“阿燦……我想你了。”她輕聲呢喃。
好像在說給自己聽,但又好像在說給遠方的人聽。
等她再抬起眼眸的時候,薑離已經接近了那些人。
她這麽大一個人出現在這裏,過於的顯眼。
那四人發現了她的到來,抽空看了她一眼。
薑離看到他們的臉上,帶著如昨日那些人一般,凶狠又詭異的笑。
像沒有理智和人性的野獸一般。
隻是,比起昨天那些人,他們少了身上的鮮血罷了。
因為他們的食物,還沒有捕獵到。
但也因此,薑離看清楚了被他們四個人堵在中間圍攻的那個人。
男人的身形修長,也挺拔,一張好看的娃娃臉上,已經被打出了不少傷痕。
帶著淤青和淡淡的血跡。
薑離目光一沉。
範元凱!
竟然是他!
這四個人竟然把範元凱當成了獵物!
薑離原本隻是想順便多管一下閑事的。
可範元凱是被納入了自己領地範圍內的人。
她和秦渡帶他和步北進來,就要好好的把人給帶出去。
竟然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簡直不知死活!
範元凱快要堅持不住了。
他被這四個人圍攻了兩個小時。
再好的體力都要被消耗殆盡。
他身上、臉上,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拳!
甚至肩膀上麵,還有被人用弩箭生生紮出來的一個血洞。
隻是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所以鮮血流出來了,也沒有那麽明顯。
可他臉上的血色幾乎已經褪盡!
這是他的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