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惡
惡夢遊戲最大的倚仗,就是薑離不可能真的殺死齊悅。
隻要齊悅不死,它也就不會死。
那麽它就能夠一直存在。
它也有本事把薑離和秦渡殺死在這裏。
他們之間,總歸是隻能存在於一方的。
它已經非常自信地確定了,一定會是自己!
因為它沒有活人的弱點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牽絆。
它始終是無情又無敵的!
惡夢遊戲覺得自己已經要贏了。
薑離走近,被一股力量吸進了漩渦之中。
步北他們眼睜睜看著薑離消失在眼前,卻什麽都不能做。
他們把還沒有醒過來的秦渡團團圍住。
薑離已經去努力了。
他們沒什麽本事,唯一的本事,就是幫她看好秦渡,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而事實也如薑離所說,她進去以後,就等於是進入了一個惡鬼為惡夢遊戲的副本裏。
她是玩家,惡夢遊戲是關主。
它的注意力都在薑離的身上,分不出一點給他們。
所以,他們即便是處在這個空間裏,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這是他們沒想到的。
沒想到,到了惡夢遊戲的中心點,已經看到它的本體了,竟然會是他們最安全的時刻。
多少有點諷刺。
步北坐在秦渡的身體旁邊,盤著腿,一手托著下巴,目光看著惡夢遊戲的本體,很是出神。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來到了這裏以後,看到了這個本體,還有齊悅,聽他們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他心裏也覺得很奇怪。
甚至有種他應該很熟悉地錯覺。
可是現在,沒有人能夠給他回答。
可他自己的腦海裏也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想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現在薑離進入了惡夢遊戲的本體,不知道會麵對什麽。
他們反而安全下來。
他才有機會放空的去想一想。
不多時,祝修在他旁邊坐下,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步北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他:“怎麽了?”
“沒事。”祝修說道:“看你在發呆,所以來跟你說說話。”
步北抿了抿唇,說:“我沒什麽事。”
祝修說:“現在沒什麽事,不過,她進去了,她又最關心你,我們不僅要看好秦渡,還得看好你才行。”
聽到這話,其他人也連忙應和了一句:“是啊步北,你這小子,現在也是咱們的寶。”
步北:“……”
他無語又好笑:“不如保護丁佳,她是女生,最需要保護了。”
丁佳立刻說道:“那不一樣啊,姐姐比你大的臭小子,姐姐保護你。”
步北:“……”
他回想了一下大家的年齡,好吧,就他最小。
沒法反駁。
幾人笑了起來。
步北也忍不住跟著笑。
過了一會兒,祝修拍拍他的肩膀,說:“大家來到這兒,聽到的信息都挺震驚的,現在也理不清,但是想多了沒用,我們的目標不是為了弄清楚這些東西的,而是為了毀滅,現在她已經去做了,咱們安心等著就行,別把她交代下來的任務搞砸了。”
要是連這點事情都能搞砸,那他們就真的是廢物中的極品了。
其實他們並不傻,也並不是那麽無能啊。
但有超級大佬一路帶著過來,經曆的又都是他們極限承受之外的,就肯定顯得他們無能多了。
唉。
其實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
如果他們能夠更厲害一點,或許就能反過來當大佬了。
保護老大和大嫂……
哇哦,光是想一想都覺得人生太高光。
不過也就隻是想一想而已。
現在薑離進去了,秦渡沒醒來,他們能做的,就是胡思亂想一通,自己逗樂自己,讓氣氛活躍一點,別讓等待的時間太難熬。
……
薑離進入了惡夢遊戲的中心。
她被一股吸力強力吸住,眼前的光太刺眼,風很大,她一直閉著眼睛。
隻有耳朵能聽見呼嘯的風聲。
僅此而已。
她在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
大約十來分鍾,風聲漸止。
她的雙腳落了地。
但又好像沒有完全落地。
而且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哇塞,這男人好醜,好讓人惡心啊!”
是齊悅的聲音。
她好像在和誰討論著其他人。
“唔……”
這聲音……是步北的。
薑離睜開眼睛,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
那是穿著很古老服飾的齊悅和步北。
不。
那模樣,和記憶中很遠的地方,一模一樣。
那時候,他們都還沒有名字。
她沒有名字。
他們隻會叫她姐姐。
而他們一個誕生於光,一個誕生於暗。
光和暗。
光小聲對暗說:“我們快走吧,不要管其他人的事情,姐姐知道會生氣。”
“他太可惡了,我想管。”暗問光:“難道你想嗎?”
光遲疑了,然後點點頭。
那個滿身肥肉,一臉油膩的男人,正在對一個女人拳打腳踢。
他呼出來的全是帶著濃烈酒味的臭氣。
嘴裏罵罵咧咧。
“臭娘們,竟然敢把銀子都藏起來,害老子沒錢買酒,被老板好生嘲諷了一頓!”
“你都嫁給老子了,就該為老子賺取銀錢,老子想喝酒就喝酒,想去賭場就去賭場,臭娘們,你敢有意見?”
“我打死你!”
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也有想要去拉一把婦人的。
但是礙於這個發酒瘋的男人,大家又都害怕。
隻能在一旁勸解著。
暗說:“雖然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是他打女人,好過分!”
這是他們剛入世的時候。
第一次下山。
也是薑離第一次遇見秦渡的前世秦無相的時候。
很久以後她才明白,他們要麽永遠不下山,那就不會和塵世有任何牽扯。
一旦下山了,那便是塵緣的開始。
所有的因,都從這一次開始。
光也看不下去那樣的場景。
他正想出聲勸阻,但暗的性子急,已經衝上去了!
薑離站在人群裏看著他們,但是周圍的人好像都看不見她。
那些人在她的身邊推推搡搡,可她好像是個靈魂,所有人的身體都可以穿過她。
又或者說,除了她,其他都是假象,隻是以一種清晰場景的方式,在呈現著過往的一些記憶。
即便周圍的人都碰不到她,但她還是不喜歡站在人堆裏,於是便上前,非常近距離地看著暗。
暗來到那個男人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
她似乎很嫌棄這個男人的味道,又皺眉在身上擦了擦手指。
那個男人打得正起勁,被人打斷,非常不爽,又回過頭來。
但是在看到暗那個清純漂亮的模樣,還是苗條的身段,頓時又變了臉色,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
“小丫頭,做什麽?”
暗的臉上掩飾不住地嫌惡,對他說:“你打女人,我看不過去,想打你。”
“什麽?”男人愕然片刻,隨即毫不猶豫地嘲諷大笑:“你想打我?”
他上下打量了她這小身段,笑得更加淫蕩了。
“小丫頭,你想怎麽打我啊?我剛在這婆娘手裏拿到了一些銀子,不如你陪我去喝酒?喝完酒,你想怎麽打我都陪你。”
“不喝酒。”暗搖搖頭,說:“你身上太臭了!”
應該就是喝那個什麽酒喝出來的。
所以酒有什麽好喝的?
男人幾次都被拒絕和嫌棄,笑臉也掛不住了。
“小姑娘,做人要識時務。”
暗和光都是第一次來到凡塵,許多話都聽不懂。
為人出頭也都是憑著感覺的。
看不慣你,就想打你。
反正他們兩個也不怕人動手。
他們都打得過。
於是暗也沒有廢話了,直接就給了男人一拳。
薑離離暗很近。
她清楚地看到,暗在揍這個男人的時候,從這個男人的身上,仿佛帶了一縷縷的黑氣傳遞到了她的拳頭上,又消失不見。
薑離頓時皺眉。
但是暗好像一無所覺。
她把這個男人打趴下了。
然後那個被男人打得半死的妻子忽然爬了起來,爬到了男人的身邊哭泣。
“相公,相公你怎麽了?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然後又仰頭,用那張被男人打傷打腫的臉對著暗,像潑婦一樣地罵著她:“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啊?我相公沒招你惹你,你為什麽要打他?!”
“啊,你把他打傷我怎麽辦啊?你得賠償我們!”
暗:“?”
什麽東西?
沒聽懂。
但是暗非常不解。
“喂,這個男人都把你打成這樣了,你為什麽還要為他哭,為他罵我啊?我幫了你!”
這人好奇怪。
她又看了周圍的人,那些人也都覺得這個女人過分了。
所以,不是她錯了,是這個男人還有女人錯了啊。
女人還在那兒哭嚎:“我讓你為我出頭了嗎?我樂意被我相公打,你管得著嗎?我不管,你打傷了我相公,你得賠償我們銀子,快賠!”
女人說著,還要去拽暗的衣服。
暗沒反應過來,被她拽到了,差點被她那股力道給拉倒。
暗更加納悶了。
她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於是,薑離又看見,當那個女人拉到了暗的衣角時,又有一縷黑氣傳遞到了她的身上。
薑離指尖一顫,腦海中有個想法,但是還不太清晰。
她需要看得更多一點。
暗很快就甩開了這個女人,趕緊跑回光的身邊,拉著他飛快地跑了。
那女人好像要不依不撓地追上來,被周圍圍觀的人給圍住了。
女人擠不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飛快地跑沒影。
女人又隻好回到丈夫的身邊,謾罵著。
無能的女人,就算被丈夫打了,也隻會埋怨世道不公,埋怨周圍的人,但就是不會覺得自己的丈夫有什麽錯。
有人要幫她,她也隻會覺得別人多管閑事,能多訛詐一些就訛詐一些。
人性醜惡。
這一幕的畫麵很快就變了。
變成了其他薑離不熟悉的場景。
她回憶了一下,心想,大概是她在沉睡的那段時間裏,光和暗偷偷跑下山時發生的事情。
光和暗跟著她的最初,心性都是純良的。
如果他們一直生活在昆侖山巔,或許永遠都不會改變。
但他們兩個人,就像是一個極端的正反級。
當接觸的人越多,他們沾染的塵緣也就越多。
一個象征著光明,心中仍然純善,向往光。
可一個卻是從黑暗中誕生。
暗每次下山,碰到不公的事情,都會出手幫忙。
可是那些惡,也會變成黑氣進入她的身體裏。
她的身體天生就是吸引那些東西的最佳容器。
而她的身體也都能很好的容納。
以致於,她一直都沒有一點察覺。
直到那天,她終於忍不住,逃走了!
那並非是她太過貪念塵世跑的。
而是因為匯聚在她身體裏的惡按捺不住了。
那些東西是陰暗的,也是瘋狂的!
會帶動著承載了它們的暗的身體和思想。
也變得叛逆和瘋狂。
漸漸的,變成一個讓薑離都越發不熟悉的人。
場景轉變了好幾次,薑離看到了被暗打傷的那一天。
打傷她以後,暗其實很難過,但是她不敢碰她。
她一個人逃走了。
逃的遠遠的。
但是也不敢往有人的地方去。
或許那是她擁有的片刻清醒。
薑離看到她跪在地上,哭了,身體蜷縮著,非常難過。
“姐姐,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不想的……”
可是她接觸的塵世越多,那些汙濁的氣息便總是不受控製地進入她的體內。
等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忍不住會被控製,做出很多違背她本意的事。
甚至是趁薑離心軟的時候,偷襲她。
那是她最親的姐姐啊!
她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她很痛苦。
可是沒多久,她又被控製,那些難過的情緒,好像就此被壓製在心底了。
她連表達自己真實感情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還活著,卻好像已經死了。
隻留下了這一具軀殼。
還被一股邪惡的力量給操控了。
她經常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那些錯事,那些可惡的事情,卻一件都沒有落下。
她的惡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回不來頭了。
到最後,她真正能夠清醒的時間,一天天、一年年的變少。
她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也不敢再見薑離和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