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 4
有一年壽宴過後,有位新入的宮女不太懂事,將寄雲閣送來的衣服拿出欲給要出宮私遊的太子換上,這讓太子發了怒,倒黴的宮女受了處罰,衣服再次放入盒中扔入倉庫。
傳聞一步步被證實,太子真是在嫌生母出生低微,不屑以伍。太子他,果然是個趨炎附勢之人,一旦攀上高位即忘卻舊恩。
華婕妤生病,他從未探望過,甚至不過問,更不用講這麽多年來他再未踏足過寄雲閣。
在寄雲閣那些曾經服侍過他的宮女太監們有的痛心他的無情無義,亦有些見華婕妤如此不得勢,轉而怠慢她。
前來稟報的太監看到華婕妤驚慌擔憂的眼神,心裏後悔多嘴。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子女有多麽不孝不敬,做母親的都是這樣永遠為他們擔著心。
華婕妤失神了許久,才勉強吐出一句話:“我要去佛堂。”
她跪在蒲團上,麵前一大堆佛經:《涅盤經》、《菩薩經》、《首楞嚴經》、《華嚴經》、《大般若經》、《大悲咒》、《金剛經》、《法華經》、《地藏菩薩經》……這麽多經書,到底要念哪一本才能保佑楚岩汐平安無事?有沒有誰能告訴她?到底哪一本,哪一本有足夠的法力能護衛他安全歸來?!
華婕妤慌亂地選擇著,手指顫抖,自楚岩汐離開後再未流過淚的華婕妤嚶嚶地哭了起來。
楚岩汐騎馬飛奔,再次經過那條曾經最為繁華的大道,那位偷了他玉佩的少年早已不在酒樓裏坐著。
其實少年摘玉佩時楚岩汐已有察覺,隻是在那種情況下,實在沒有時間與精力去指責少年的偷竊行為。況且這種玉佩他多的是,宮女給他穿衣服時總是隨手從匣子裏摸出一塊給他掛在腰帶上。
穿過大街時,他又抬頭去看那些巧妙布置在酒樓屋簷或旗杆頂部的法器,這顯然是國師精心布置的一道陣法。
他的馬疾奔向前的同時,法陣的整體布局亦在他腦中顯現。
他猛然勒住馬,白馬嘶鳴著人立站起,後麵的騎兵皆訓練有素,及時地勒緊韁繩。
一時間,馬匹嘶鳴、騎兵吆喝,場景甚是混亂嘈雜。
楚岩汐並未被打擾,他一心一意認真地看著那些法器的位置。
帝鍾朝南,八卦麵北,令旗鎮東,法尺向西。
地麵相對應的位置各有四柄旗杆,杆頂各綁著一隻鈴鐺,但即使此時陰雲密布,冷風陣陣,鈴鐺卻不響。其實鈴鐺並非主體,隱在空中不見形的天羅地網才是捆縛妖魅鬼怪的利器,隻有當網中捕捉獵物後,鈴鐺才會響起。
可這天羅地網,用在這裏卻不是為了收妖。
騎兵們已經鎮住他們的馬匹,列隊一邊看著楚岩汐。
他們對於此次行動,皆抱送死的心態,每個人都麵若死灰。
聽說這位太子畫一手好丹青,書法也練得不錯,亦學過幾路劍法,卻隻限於強身健體,無法對陣。太子的脾氣出了名的壞,打架亦不是一般的差。
侍衛們久困宮中,也會傳一些小道消息來自娛。
比如講,那次太子去太廟祭祀時被黑魔伏擊,所有的侍衛都看到他不敢對敵,隻靠著霍錚的保護拚命逃離。過了幾日太子被霍錚帶回宮中,霍錚未受太重的傷,而他卻傷得幾個月無法下床。
這件事在一兩年時間裏都是宮人們閑談的主題,人人稱讚霍錚的忠心護主及其武功高強,亦點評了無數次這位太子是如何的手無縛雞之力。
由這樣一位太子帶著去攻打鬼魅,不是實實在在地送羊入虎口?
連侍衛們都想得通的道理,皇帝哪能想不通?
隻能說,這位太子是真的失了寵,而他們則成了失寵太子的陪葬品。他們隻能祈願霍錚能適時地救救他們。
而霍錚此時亦抬頭去看那些法器,得益於慕雪的話多,他能認清這都是些什麽東西,起什麽作用,卻完全看不懂陣法。
楚岩汐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向霍錚一伸手,“弓箭!”
霍錚並不配箭,騎兵隊中人人都是射箭高手,弓箭是必備武器。
其中一位士兵很伶俐地打馬過來,動作敏捷地拉弓搭箭,問:“殿下,您要射哪裏?”
楚岩汐低頭冷冷看他一眼,道:“給我。”
士兵一愣,但很快解下箭囊與弓一並遞給太子,他眼中還存狐疑。
這是牛筋弦的戰弓,他們騎射兵亦練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力弓後才能將戰弓拉滿,氣力不夠的往往反受其傷。
這些箭適合近距離射擊,極為沉重,穿透力強,很合楚岩汐的意。
鋒利的箭頭在他左手食指上劃過,鮮血直流。他用指血迅速在八支箭的箭身上依次畫下幾道符咒後,才從容不迫地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將手指隨意裹了裹,對騎兵們說道:“看緊馬。”
即使不認為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但他的話有著不可違抗的威嚴,他們不由自主地聽他命令,勒緊了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