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奕
楚岩汐從未聽說過這些人物,他也不關心,他隻想知道麵前這位男子可否助他出境,在魔尊再次好奇提問時,他生硬地打斷了她的話,問:“絕地死境隻為困你,我們是否有機會離開?”
他話音才落,風即停住,滿天花雨落在地上,很快被烈日烤得收縮失去顏色,又過了片刻,它們齊齊著火燃燒。
魔尊呆了呆,道:“他不會就這樣走了吧!”
楚岩汐盤膝坐了下來,道:“他並未走,隻是像我們一樣難抗這酷熱。”
“太聰明,並非好事。”空中有人答道,還是遊奕的聲音,卻似咬緊牙關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魔尊仔細尋查也未發現他的蹤跡,“我真希望能親眼見一見這傳說中的神將靈官,你可不可以顯形?”
“你以為呢?你以為我願意這樣透明地生活著,無法觸碰任何一樣東西?處在這種透明的狀態,我比你們更敏感十倍地感受這境中的冷熱疼痛。煉獄也不過如此!
你們被冷雨淋幾個時辰隻是難受,而每滴雨砸在我身上,卻似金錐刺心那麽疼痛。這烈陽可將我活活曬化,讓我看著自己可笑地化成一灘稀薄的透明粘液,寒冬又將我完全凍裂,碎冰一樣摔得到處都是殘片。
你們可以為春天的到來歡歌,對我而言,春天更是折磨。神仙飲不飲水本無所謂,可這法境卻讓我對水充滿渴望,比普通人有過之而於不及。你們知不知道幾萬年未飲過水,看見這潺潺流水在你麵前,你卻不能觸碰的可悲?那種對水的渴望,幾乎能將我逼得瘋狂。”
遊奕的聲音在顫抖,或許正如他所講,他正在被太陽慢慢地曬化。
魔尊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心想:都說魔族的人心狠,這位創世者要有多硬的心腸才能創出這樣一個異世界。
遊奕停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重新調整聲息,說道:“幾萬年聽起來是不是很漫長?究竟我困在這裏有多久,我也不記得,前幾千年我還天天數著日子,數到後麵已經混亂。這裏一天雖經曆四個季節,但一日的長短卻與普通的一天一致。隻是,這裏是千千萬萬個‘一日’的循環往複,總是那麽一天而已。”
“你的意思——無論我們在此耽擱多少天,外麵都隻過了一天?”一直未開口的楚岩汐低聲自語。
遊奕道:“對於你們來說隻是一天。若能在掉入此境的那個片刻出境,時間銜接得正好,他們甚至不會感覺到你曾經離開過。”
魔尊不由佩服:“ 這位創世者的修為太過高深,法力更是難以估量。我被稱為魔界至尊,但即使未受傷,亦無足夠的道行控製這時空的流轉。”
遊奕的笑聲再次覆蓋絕地死境,魔尊聽出那笑聲中半是激憤半是無奈,她亦冰雪聰明,立即明白自己說錯了話,但到底錯在哪裏,她想不明白。
遊奕笑停,才說:“你說他修為高深,沒有錯,可他卻是用我全部的法力創出這個異世界。我若灰飛煙滅,絕地死地亦崩潰,可我困在這透明的身體中,連想死都不可能。但我若想出去,我必須比我自己更強!我們可以努力變得強過別人,可是,有誰能比自己更強?我越是努力,法境越是堅不可摧。”
“那麽,”楚岩汐平靜地說:“你可以嚐試徹底放棄你的法力。”
遊奕沒有回答。
世界一片寧靜,隻有太陽盡職盡責地用它不盡的炎熱炙烤著這個異世界。
魔尊亦被這酷熱壓製得難以忍受,在這種頭昏腦暈的情況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會是……要神將靈官成為一個沒有法力的凡人?”
“不行!”他們耳邊傳來一個痛苦的聲音:“這幾十萬年的精深修為,怎麽能說散就散,無一絲靈力的遊奕,還是什麽神將靈官,我還有什麽資格與他對陣,甚至,連他的麵都再見不到。龍族領地遠在三十三重天之外,以凡人之軀如何能到達!”
魔尊道:“凡人並非你所認為得那麽無能為力,他亦是凡人,但這五行六界大約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遊奕顯然有些驚詫,過了好一陣才開口,但顯然是在對楚岩汐說話:“凡人之軀,體力有限,即使妙得仙緣,修行再好,能用出的隻是那麽有限的一部份。這裏雖苦若煉獄,卻是清修聖地,幾萬年的歲月凝結成一日,你若集中心念練一個時辰,卻可得到幾萬年來每日都練了一個時辰的效果。”
聽他這麽一說,楚岩汐驟然明白近幾日功力進展飛速的原由,他以為要費不知多少個時日才能打通奇經八脈,他卻在掉入境內的第二日就可自如地掌握炁氣運行,果然是一日萬裏的修行速度。
魔尊道:“仙凡有別,他現在已強大得連伏魔使者都不是他的對手,若再強,恐怕就有違天道了。”
“什麽天道,”遊奕嗤之以鼻,“天庭一向最懂得審時度勢,實在哪位凡人已強得連神仙都製不住,那就索性度他為仙,給他一個無限的壽命,但他從此受天庭管製。這千百萬年來,這種例子並不算少。凡人修仙無非是想長生不死,這個結果,雙方皆大歡喜。”
楚岩汐不在意,“我不用成仙,這樣就很好。”
遊奕道:“或許你是真不想成仙,但是讓我放棄仙身,我做不到。”
楚岩汐道:“那就放棄一切,修為、法力、神將靈官的身份、曾經的榮耀、現在的仇恨,隻認真做個凡人遊奕。”
“哈哈哈……”遊奕大笑,驀然又止住,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行!不行!”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大,待說到第三句,他已是在狂吼:“不行!”
魔尊黯然道:“我隻被囚困這麽些時日,已不能善罷甘休,更何況他。”
楚岩汐轉頭問她:“若你在婆陀山死了,或你如今仍然困在那裏,生死不能由已,即使有複仇之心,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