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 4
小太監入了殿,他低著頭恭謙地來引請楚岩汐去見皇帝。
未入主殿,已聽到絲竹樂音,纏夾著歌姬嫵媚輕脆的歌唱,綿綿不絕。
另一位內殿的接引太監上了前,躬身帶著楚岩汐來到皇帝身邊。
楚岩汐向皇帝與皇後見了禮,但因他的到來,除帝後之外的所有人都必須對他按序行禮或跪拜,歌樂一時停歇。
待歌舞繼續,楚岩汐不禁有些疑惑,對麵坐在三皇子身邊巧笑嫣然的少女是研兒,那麽剛才在側殿見到的女子是哪一位?難道自己居然猜錯?
武帝見他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亦有些青灰,關心地問他身體怎麽樣?送去的補藥有沒有吃?
楚岩汐答都在用。
皇後略略傾側了身體,目光越過皇帝,柔聲講道:“我聽國師提起,天外仙境裏有一種花叫龍鱗花,太子殿下博學多才,可有聽過?若能找到此花,就可助你脫離現在的病痛。”
楚岩汐努力打起精神,頷首道:“多謝母後關心,我未聽過此花。況且奇花異草,生在天外仙境,也不是輕易就可取到的東西。”
武帝卻被勾起了興趣,轉頭問皇後:“朕怎麽未聽國師說過?若真有這種花,朕要國師設壇祭天,懇請上天恩賜幾朵,以救皇兒性命。”
大殿內坐的人實在太多,這凡音俗樂亦催人暈睡,楚岩汐漸感體力不支,身上虛汗不斷,他以手支頤,暈暈沉沉地看著皇帝的側臉。
在如此狀態不良的情況下,那幾句情真意切的話聽在耳裏也顯得有些不真實的虛浮。
從什麽時候開始,皇帝不再舍得讓他死?
在他艱難支撐、努力保持清醒的時候,殿門忽然被推開,屋外冷風直灌而入。
得益於這些清冷的空氣,楚岩汐恢複了一些神智。
大殿中且歌且舞的宮伶們已退避一邊,把酒言歡的皇子帝姬們亦斂了笑容,驚詫地看著殿中拚花織綿地毯上跪著六位侍衛,而他們的腳邊,則躺著一位灰衣少年,被極粗的牛筋繩索捆住。
少年像是被打傷,他的唇角猶有未幹的血汙,閉著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位在稟告戰功的侍衛統領手裏拿著一塊上等的羊脂玉及一道宮內的通行牌。
楚岩汐目光逡巡全場,直至三皇子,後者老練得讓人看不出一絲端倪,目光中全是漫不經心的不在意,比一般看熱鬧的人還更有看熱鬧的樣子。
三皇妃臉上雖自製,那雙手卻將一絲綿帕絞得不成樣子。而研兒,緊貼著母親的手臂,淚珠盈眶,牙齒幾乎將嘴唇咬破。
任何一個有閑心的人,隻要抬眼看看研兒的樣子,就會知道這位少年人來自哪裏。
好在看熱鬧的無數,有閑心的並不多。
武帝無端被攪了好興致,未全聽完已經大怒,拍案道:“居然敢偷到宮裏來,膽子也太大了些!交給審刑院按律處死!”
寧王卻看著那塊通行牌,揣測道:“父皇,宮中守衛如此森嚴,要想從外城一路通暢地進入內苑,不是那麽容易。通行牌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或許他是跟隨哪位皇子或公主入的宮,又或者,容兒臣猜想遠一點,他進宮並不是想偷什麽珠寶玉器,或許是為了其他?剛才統領也已提及,他功夫非凡,神出鬼沒,若不是闖了禁區,陷入機關,輕易也抓他不到。”
武帝細想也覺有理,更憤怒:“嚴刑拷打,不怕他不說實話。”
侍衛統領馬上回道:“陛下,不用這麽費周章,每塊通行牌都在宮門處有登記,進宮領入,出宮繳回,隻需拿去對一對就可以真相大白。”
三皇子臉色一下子刹白,再好的定性也有些沉不住氣,但此時卻不是隨意開口講話的時候,說的越多越錯,隻能見機行事。
可是這宮中並非三皇子府,若查出這塊通行牌是隨著他入宮而發放,到哪裏再找一個人來冒充研兒的隨行女侍,這是他們捏造的筠瑤的身份。
他現在已極後悔,一向嚴格執掌千軍萬馬的他怎麽經不住兩個小兒女的糾纏就徇了私,做出這樣沒有頭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