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 8
不過,這隻是一時的英雄豪氣,隻消走出這間溫暖的樓閣,被寒洌的冷風一吹,他們自會清醒。
而那些年紀與楚岩汐相仿的皇孫們則暗暗握拳,男子漢何所畏懼?一定要讓青春多些故事,不要被這禁宮的高牆圈住心裏的夢想。
他們本就一直崇拜著這位冷麵的年少叔叔,今日之後,這崇拜之情又將躥上幾個分值。
那些帝姬們的想法又完全不同,她們全部一片倒地同情著跪倒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筠瑤,佩服她的真性情及追愛的勇敢,歎息她所托非人。
以帝姬們的身份,婚姻隻是皇室用來鞏固政治的手段,她們中沒有誰可以嫁給自己的意中人。
運氣好的,婚後略有些感情;運氣不好的,獨守名分及空房。
若今日的結局太好反會刺傷她們,筠瑤將會被她們莫明嫉恨。
說到底,嫉妒,不就是充滿惡意與不滿的羨慕?
而太子郎心似鐵的甩手而去,讓這些在感情生活中處境尷尬的帝姬們心裏得到滿足,亦有足夠的空間釋放她們泛濫的同情心。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聲中,三皇子坐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因剛才太緊張過度,他的手握不穩壺,不少酒水傾灑杯外。
楚岩汐將前麵情景鋪墊得實在太好,即使他現在拒婚,筠瑤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至少,就算是查出她身上的宮牌來自三皇子府,也不會因此連累三皇子。
他想不通楚岩汐為何要救他,若太子想將他鏟除,完全可以借這次刺宮事件借刀殺人。
誰都會認為這全是三皇子自已的錯,或者是皇帝的無情。
千載難逢的機會,楚岩汐又為何要放棄。
筠瑤是第一次離開大漠,所以那所謂的三年前救命的事情完全是捏造,但為何筠瑤有太子的玉佩?
三皇子不太明白其中過節,但可以相信的是,太子與筠瑤曾經見過麵。
或許,楚岩汐並不知道筠瑤來自他的府中,太子要救的,隻是筠瑤,並不是他。
三皇子端起酒杯,一口飲盡,心中暗道:“那麽,楚岩汐,你錯失良機。”
三皇子在邊塞一駐即是二十幾年,一直安安穩穩,遠離朝廷紛爭。
他對這位晚出世的弟弟並無什麽印象,直至楚岩汐被封為太子,他才驚覺還有一位這麽年幼的弟弟。
父皇對三皇子一直極信任,委以重權,邊塞幾百萬大軍任他調用,朝廷從未幹涉。
但自前幾年開始,皇帝以邊境戰事已平定而開始裁軍,而後又加派幾位輔將,說是輔佐,不如說是牽製。
而今年,皇帝下道聖旨,說他在外辛苦多年,要他回京休假。
父子久別重逢,他時常被召入宮中把酒言歡,讓他彼為感動。
當他探知武帝派出欽差去細查他有無私通敵國時已太晚,筠瑤已經以侍女的身份在他府中住了幾個月。
一位接替他職責的將軍早已遠赴邊塞,他要重返邊境的事情被遙遙擱置,三皇子終於明白自己被軟禁在京都。
寧王與他一直交往甚密,有次酒後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楚岩汐的計劃,這位太子早已開始涉獵朝政而皇帝對他青眼有加,一切言聽計從。
被削權的何止是三皇子一人,寧王的嶽父貴為兵部尚書,掌有一方兵權及軍事政令,也逐漸地受製於樞密院,現隻有空職卻無實權。
種種跡象不難表明,楚岩汐在為自己將來榮登大寶做準備。
武帝已經一年老似一年,而楚岩汐日漸鋒芒,太子位他一坐十三年,成為天子似乎指日可待。
邊境無戰事,兩國邊境守將常因政務而往來,二十幾年的交道慢慢結出友誼,但礙於職務,他們的私交隻能隱藏。
而他們的兒女們,卻並不在意這些,在一起廝混得很好。
天高皇帝遠,他們並未將這個“私通敵國”的罪名真正放在心上,況且,在他們心中,那並非敵國,隻是友鄰。
若罪名坐實,則是謀反!
武帝召他入宮原來並不是真的想念他,隻是一種變相的庭審,借著溫情的掩護想挖掘他心底的秘密。
在這種本就存有七分疑心的情況下,即使未查出筠瑤是敵國將軍之女,僅以她身懷絕技私闖禁宮就足以讓心有戒心的皇帝作出對三皇子最不利的判斷。
可想而知,若這次沒有楚岩汐出麵將事情全部攬過,他不能想象現在的他,是否還能安坐這裏飲酒。
不僅是他,三皇子府中上上下下都將株連,即使是皇帝的血緣至親又如何。
親情,在皇宮中帶來的,從來都隻是血腥。
麵對父親及自己的親兄弟,他遠無麵對那位敵國將軍那樣輕鬆自在。
他不敢說出心中所想,他要注意措辭,他不能開懷暢飲,更莫談酒後放歌。
困在京城,步步驚心,讓他無比想念在邊塞快樂無拘的時光,他亦時時想念那位敵國的將軍。
有時,敵與友,真的無法將之劃定得那麽界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