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 10
博古架的上半部份全是空心,謹侍衛的目光透過裝飾物的空隙望進內室。
木榻足夠矮,小太監又跪伏在地,均處在他視角的盲點。
先前小太監見楚岩汐雙手冰寒而將窗子全關得嚴實,導致室內光線昏暗。
雖然知道將窗子全打開會看到煙波渺渺的好湖景,但謹侍衛心情煩鬱,根本沒有賞景的心思。
“你打算怎麽做?”淑妃終於又開了口。
踱至門口的腳步停住,謹侍衛沉默了半晌,才道:“母親不用操心,我已有安排。”
他又走回淑妃身邊,道:“我不想再等了,這十三年,想見您一麵還要偷偷摸摸,而且——我不僅要在私低下,就是在正式場合也要稱自己的母親為母後,而不是什麽別的與我無關的女人!”
淑妃聞言受了驚嚇,她聲音慌張地說道:“岩澤——這話可不要亂說——”
“好,我不說。您先出去,我取一本父皇要的書即返回。”
淑妃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等了這麽久,不怕再等幾天,你不要輕舉妄動!”
“可是我的耐性已經到了盡頭!母親,我也是有妻妾兒女的人,十三年不能謀麵是多麽的艱難。我知道為了這宏圖大業,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做犧牲,兒女私情更要拋在腦後,但我真的不能再等,一天都不願意!”
淑妃看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無可耐何地歎口氣,她沒有再說什麽即離開了。
她也沒有想到居然要等十三年這麽長,當年談論的時候,好似說一兩年就可以,怎麽這個計劃越來越滑脫掌控?
小太監聽著謹侍衛在外麵焦躁的腳步聲,心跳如鼓。
他實在擔心這心跳聲太過響亮會被外麵的人聽見,每跳一下他都心驚膽戰,可他又不敢深呼吸鎮靜心跳,懼怕突然加粗的呼吸聲出賣他們的行藏。
額頭的汗水滴落,“噗”落在地上,他嚇得幾乎癱過去。
謹侍衛終於停止了轉圈,他的腳步向外行去。
小太監感覺楚岩汐冰冷的手擱在他肩頭,同時聽到一聲極輕卻極鎮定的話:“我現在出去,你晚一步再走。”
小太監想要俯身稱是,這才發現被嚇得狠了,全身肌肉不受控製地顫抖不停,連話都講不出來。
謹侍衛看來是真的在尋書,他站在一排書櫃前仔細查看。
楚岩汐背手立在不遠處,耐心等他選完,等他拿了書繼續前行,他才慢慢地跟在後麵。
剛才那一覺小睡已讓他恢複一些精力,至少獨自走到藏書閣門口不是問題,隻是咽喉幹癢,他很艱難才忍住不咳嗽。
太監領著太醫一路急趕來到藏書閣,他們才把門推開,即見到眼中盡是詫異之色的謹侍衛。
“你們來這裏做什麽?”謹侍衛不悅地問。
太醫道:“回謹侍衛,這位內侍說太子殿下剛出怡心殿即吐了血,神誌不清,叫我來看一看。”
謹侍衛無意識地握緊劍柄,聲音因緊張而變了調:“什麽?”
那位太監趕快搶答:“太子殿下在內室休息,”,不忘表功地再說一句:“我親手將他扶進去的。”
謹侍衛望了望不遠處值崗的禁軍,臉上難得地露出個和煦的微笑,可惜麵具擋住了他的快樂:“我當然知道殿下在裏麵休息,他已睡熟,這時不好打擾。你們先回,我會一直在這裏守著他。”說著話,雙手已扶住了門,一副要關門送客的架勢。
兩個人同時說是,退了一步正要邁出門檻,卻聽到一陣很有節製的咳嗽聲。
三個人循聲望過去,那位據說正在熟睡的太子正站在一座銅香爐邊望著他們。
謹侍衛眼中神色刹時變了幾回,極度的憤怒與不甘心,但最終還是變成謙恭。
衡量局勢,他放下了手,隨另兩位一起跪下行禮。
為什麽棋差一著?
太子剛才到底在哪裏?是在內室還是隱在書架之後,有沒有聽到自己與淑妃的交談?
他不怕楚岩汐狀告他想謀殺太子,在這件事情上,父皇與他心照不宣而已。
他怕的是,楚岩汐聽明白了他話裏意欲篡位的深意。
不過,父皇應當不會相信他。
楚岩汐從他們三個人麵前走過時,岩澤真有想抽劍刺殺他的衝動。
那凝集了十三年的怨恨與不滿蓄勢待發,蠢蠢欲動地誘惑他的手指攀上劍柄,他幾乎要失去理智的時候,聽到楚岩汐令他們起身。
即使是這樣病弱,聲音亦有些嘶啞不複平時的清亮,但這絲毫不影響語氣中的威嚴。
岩澤在這不可違逆的命令中拱手謝恩,站起了身,頭上冒出些許冷汗。若剛才一時衝動殺了楚岩汐,他不能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大內禁軍不會讓他有時間解釋自己的身份,更何況,誰會相信?
差一點,就讓十三年的等待成一場空。
太醫道:“殿下,請您回內室,我給您診看一下。”
“回府。”楚岩汐仰頭看了一眼慘淡的陽光後轉頭看著前任太子:“謹侍衛,父皇等著你送書,還不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