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雪花
菲諾是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青年。他和艾斯差不多高,但是卻沒有那麽強壯。黑色的衣服包裹著他有些瘦弱的身體。黑色的短發有些自來卷,劉海很長有時候會遮蓋住他紅色的眼睛。
雖說是代表‘死亡’的存在,但如果你這麽看著他的話,他就隻是一個略顯嫻靜的年輕男子,看向他的話,還會得到一個溫柔的微笑。不過,當他的周身圍繞起那些黑色的霧氣的時候,你就會發自內心的意識到,他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文藝型帥哥’那麽簡單的存在了。
隻要是活著的東西,就會對他產生畏懼。沒有人能夠逃過的‘永恒’,沒有人能躲過的‘終結’。
他就是死神,是所有傳說與信仰中出現的各種代表‘死’之概念的集合體,也是人類自存在時起就最畏懼的對象。
——話是這麽說,但看著他現在的樣子任誰也不會往那方麵想吧。
有香看著站在白色的雪地中的菲諾,眼前的景色就像是什麽印象派大師的名作。此時,應景的雪花從天空緩緩飄落,菲諾伸出手來,接住一片雪花,它是那麽的脆弱,即便是觸碰到了惡魔冰冷的皮膚也會很快化為一灘水。它又是那麽的美麗,究竟是誰雕琢出了每一片都不同卻又都同樣精致的細小結晶?
真實的雪原來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孤高,就連沒有體溫的自己都無法接受,就連純淨到隻剩下‘死亡’的自己都無法靠近。潔白無瑕,容不得一點與自身不同的存在。這每一片都不同的雪,堆積覆蓋了肮髒的世界。是想要用自身的純潔掩蓋什麽嗎?是想要用這潔白諷刺什麽嗎?
我明白了。我聽到了你的聲音……
菲諾把手放在胸前,他聽到了奇妙的聲音,他輕聲說:“謝謝。”然後轉身看向了有香:“主人,可以過來一下嗎?”
“嗯?”有香走到了菲諾身邊,這邊的雪還挺厚的,靴子踩進去都到了腳踝以上。這是夏天穿的那種單靴,這樣稍微有點冷……有香走到菲諾跟前的時候,他就伸出了手扶了一把:“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應該說想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坦白……?”
“伊冷也是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它被冰雪覆蓋,我早就知道這一點。”菲諾牽著有香的手,把它們放在自己的手心裏,似乎想要把那雙小手上的溫度保存住一樣,他說,“所以當傲慢被召喚的時候,我也在附近。我是想要看看伊冷的雪,所以才會在那裏的……我同意那個契約,是因為我想要看雪。”
“…………”
“不過這個願望並沒有實現。傲慢那時候的力量太脆弱了,他甚至沒辦法顯現。你也是一樣。你那時候太小了,沒有足夠的力量讓我們出現在你身邊。”菲諾如實說著,“我沒能見到伊冷……但是卻見到了你。還有你的母親。”
“媽媽?”有香突然想起了在潘德加看到的幻象,那時候的媽媽被殺死了……難道那時候菲諾就在旁邊嗎……?
“當她迎接死亡的時候,我在那裏。是我為她‘引路’。”菲諾垂下眼睛來,他說,“她是個堅定又強大的人,但也有著人類的脆弱。她說,如果要比喻的話,每個孩子們都是一片雪花,他們每一個都與眾不同,每一個都潔白無瑕,而每一個合格的成年人,都有責任讓那些雪花平安的落在雪地裏。”
“因為它們純潔無暇,它們脆弱不堪,所以一旦在下落的過程中被汙染了,被什麽東西阻擋了,它們就會融化。它們的歸處,應該是潔白的大地,用自身的純潔覆蓋掉世界的肮髒。”
說著,菲諾抬起手來,用手背輕輕的蹭蹭有香有點被凍得發紅的臉頰,他露出微笑來:“我很喜歡這個比喻。我那時候才改變了主意。我開始為了‘守護一片雪花’而在你身邊。但是……但是我沒想到最後,你的母親錯了。關於你的部分,她竟然錯了。”
“你繼承了她的一切,人類真是不可思議的生物,那時候你還怎麽小,根本不可能記得任何事吧……但血源的紐帶竟然將她的一切都帶到了你身上。她的堅定,她的勇敢,她的信念,以及……她的愛。你已經不是那片小小的雪花了,有香。”
“你變成了火光。用來融化這美麗的,潔白的——虛偽的假麵。”
啊啊……我喜歡的並不是這雪。而是人類虛幻的夢想。在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這一點,菲諾靠近了有香的臉,他說:“繼續燃燒吧,我的主人。戳穿這夢,因為……”
這才是。
這才是‘正道’。
“因為此乃正道。”
你追隨的不應該是母親的腳步。你的母親被吞噬了,她失敗了。你繼承了她最光明的一麵,是不是也繼承了最黑暗的一麵呢?我不知道。但每個雪花都是不同的,也許你也不同吧。不要被吞噬啊,不要被改變啊,不要被熄滅啊……
繼續燃燒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啊菲諾……你的意思說,媽媽是說錯了嗎?有香看著菲諾,她說,“這裏還有什麽關於媽媽……我不知道的事情嗎?菲諾?”
“…………”當她墮入黑暗的時候,有太多太多讓你知道就太過殘酷的事情了。雖然上一次你看到她的時候,她稍微從那黑暗中解脫,但那時也無力回天。背叛無法被抹消,死人也無法複活。有些錯誤是無法彌補的。因此,她才如此孤注一擲。
她拚命的保護你這最後的‘雪花’,她拚命的想讓你變得‘潔白無瑕’。也許這對她來說,是最後的救贖。
然而……
“她愛你。”菲諾回答說,“但是她並不了解你。”
她不了解,並不是每一片雪花都想成為‘覆蓋大地的純潔’,並不是每一片雪花都想要做‘雪花’。也許它們並不想落下,也許它們並不想成為掩蓋‘汙穢’的工具。也許——
它們也並不能成為誰贖罪的道具。
“我想向你坦白的是,有香,我並不是喜歡雪……”菲諾抬頭看向天空,他說,“我厭惡它。厭惡它就甘願爭先恐後的飄落,去掩蓋那些本該被人銘記的罪惡。它是人類最虛幻的夢,是最可笑的謊言。不要看它,不要成為它,答應我……不要做雪花,成為火。成為沒有人可以拒絕,沒有人可以侵犯的火焰……”
“撕毀這虛偽的麵具吧。”
——心剛剛有一些……
艾斯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捂住了自己心髒的位置,剛剛心裏有一點……有一點不舒服。是難過嗎?是痛苦嗎?他不知道。但一定和有香有關係。她發生了什麽……沒和馬修在一起嗎?難道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他和薩博走了這麽半天一點會動的活物都沒看見,眼看著遠方已經能看到慘白的一片,冰的那一側就快到了吧。這島上難道還有其他人嗎……有香……
“艾斯?”怎麽了?薩博注意到他突然停下來,就也停下來回頭看著他,“難道是累了嗎?”
“才不是……”艾斯歎了口氣,他重新走起來,“我覺得我們好像做了過分的事情,薩博。”
“…………什麽意思?”薩博停頓了一下,他說,“你幹了什麽?”
“我說的可是‘我們’啊!”艾斯強調了一遍,他說,“有香她該不會……還是像以前一樣在後麵追著我們吧?”
“…………”突然,薩博意識到了什麽,他往後看了一眼,當然那裏除了一片火海之外什麽也沒有,他又迅速看向了艾斯,“不會吧艾斯!我們都長這麽大了……”
“我哪兒知道啊!說起來這次任性的是我們了!”艾斯在反省了,他真的在反省了,現在他加快了向前的腳步,“我們得快點找到她!我有種預感……”
“預感?!你別嚇唬我啦艾斯!什麽預感?!”
“總之快點走啦!大概就是會被馬修嘲諷的預感!又讓他抓住把柄了!”
“就算我們什麽都不做也還是會被他嘲諷吧!!”
“不是那個問題啦!這次……總之我……我能感覺的到,薩博。自從得到了有香的心之後……”艾斯垂下眼睛來,他說,“自從那之後,她每次覺得難過或者想哭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現在就是那種感覺。馬修一直都在說讓我負起責任來……我以前並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但是現在我懂了。我是海賊啊,我真的……太自由了。我以為我愛著她,結果實際上這自由又在傷害她吧。這算是什麽愛啊,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就連說‘是在回報她’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我又把她丟在了原地,我究竟在幹什麽啊薩博……”
“艾斯……”我也……我也有責任吧。是我們‘錯了’。口口聲聲的說著什麽……守護著財寶,結果還是太過‘自由’了。既然想要自由的話,就別說什麽深愛著某人,別說什麽想要給她幸福之類的。如果不能舍棄的話,那就總要犧牲掉什麽東西吧——
畢竟,她已經犧牲掉了很多東西啊。
如果連這點事都不能‘犧牲’的話,這又算得上是什麽愛。不要感動自己了。
“我明白了。”薩博說,“我們快點去找她吧。”
“啊……”你明白就好。艾斯有點心不在焉,他說,“不管她有沒有和馬修在一起,應該都已經在往實驗室那邊走了,隻要我們去那邊就能找得到吧。”
“嗯。”薩博點點頭,他說,“艾斯……沒事。我們既然意識到了,就不會再犯。一起好好道歉吧。”
“我知道。我隻是……可能隻是需要再被馬修罵吧。”
“哎~~那還是算了。他真的……有時候罵人實在是太紮心了。”
“勇敢的一起被他罵吧!薩博!!”
“我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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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厭惡的不是這個世界的醜陋,而是這個世界所戴的漂亮麵具。”
菲諾認為,有香母親最後的覺悟,有一部分是出於對自己孩子的愛,而還有一部分是為了‘將功補過’。有香的母親其實是墮入了黑暗麵,畢竟是她選擇將有香獻祭給了小西。因此菲諾認為有香的母親是帶著‘如果我救了這個孩子,那麽我就能償還一些罪了吧’這樣的心態才救她的。而菲諾認可的是她母親最後戰鬥的勇敢和堅定,而非她的這種心態。他更加認可最後保護了有香的那名雇傭兵,因為雇傭兵沒有用任何東西去粉飾自己的行為,不是愛,不是責任,不是命運,隻是因為‘此乃正道’。他讚歎的,是人類「善」的本性,而不是償還,彌補等更加複雜的感情。
因此,菲諾希望有香不要成為她母親希望她成為的最終落在大地上成為這世界‘虛偽麵具’一部分的雪花,而是要成為撕毀這麵具的東西,成為火,融化掉那些雪花,還原這個大地被掩蓋的本來麵目。也就是回歸本性。
(值得一提的是,香川也更加奉行這種理念,與其去幫助粉飾那個麵具,掩蓋掉肮髒的過去而維持表麵上的美好,不如揭開這麵具,讓所有人都麵對真實又殘酷的真相。他們認為,這樣活著才有價值。不過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弗雷就和他們的想法不一樣哈哈哈……弗雷相對來說更加同情身為人類而對這種墮落與愧疚無能為力的有香的母親,因此在他的描述中,有香的母親一直都是一個普通人,而非強大的戰士。)
這裏我是想要結合一下海賊原著裏消失的100年曆史,那曆史必然充滿了殘酷的現實,而羅賓等希望揭開這曆史的人,就是希望能夠撕毀那粉飾美好麵具的人吧。也許得知了一切而最終選擇了自首的羅傑,也是希望有一天,人們能夠看穿這麵具,直麵最後的真實。當然這都是後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