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幹屋
奧古斯奧斯,也就是奧路,他是一個標準的雇傭兵。
在這個時代這個職業的光芒被海賊掩蓋,可話又說回來,哪個職業沒有被海賊掩蓋呢?然而這也並不全都是壞事。至少對於奧路來說,他巴不得注意力全都被海賊吸引了去,然後他去做那些需要隱秘行動的任務呢。
他並不是喜歡這個工作才做的。他隻是除此之前並沒有其他事可以謀生。他因為某種原因,不喜歡‘人類’,更討厭海賊。普通的工作他當然不會做。那就隻有做雇傭兵了。難不成還能去當海軍嗎?不要。他也討厭‘服從命令’。
他隻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這無關善惡,並非黑與白。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是很壞吧。他不知道。他能確定的隻有……人們是不會喜歡他的。
不論是過於鮮豔的發色,還是過於鮮紅的眼睛,亦或是……不會擺出好看表情的臉和有點惡心讓人害怕的果實能力。
全身上下,沒有一個會讓人喜歡的地方。奧路有這個自知之明。
但即便是這樣的他,也會覺得‘如果自己什麽都不做的話,那就實在太不是人了’。他不知道什麽是‘科學家’,也不知道所謂科學究竟是個什麽鬼。他隻是覺得這一切都是錯的。既然如此,他就得做點什麽對的事,然後還要把錢賺到。
“為什麽要相信我?”
不過奧路還是有一些奇怪……這是自己第一次被信任,而這個人還是自己曾經的暗殺對象。他故意放慢腳步走到有香身邊,這麽問了一句。
“因為奧路沒有說謊。”有香的答案也很簡單,她說,“就算要和我們所有人為敵,也要讓我們到這裏來……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雖然我不確定究竟是什麽,但這件事奧路一定非常的重視,覺得這比自己的安危還要重要。”
“…………”是這樣嗎。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奧路沒有再說什麽。他並不是個善於表達自己弱點的人。或者說,他並不希望再暴露出什麽了。他加快腳步走到了前麵,然後說:“就是前麵的房間……現在這個時間巡邏的人會偷懶在休息室裏多待一會兒,我們可以避開他們。”
周圍沒有……成年人的生物信號。
馬修的傳感器傳回了這樣的信息。他有一些遲疑的開口說:“羅先生……那個叫凱撒·庫朗的人,除了在這裏製造能造出人造惡魔果實的氣體之外,還在做什麽嗎?”
“我不知道。”羅如實回答,“這個設施很大……有很多我沒能調查清的地方。而且凱撒對我也不是完全的信任,所以我沒有太明目張膽的調查什麽。怎麽了?你發現什麽了?”
“孩子。”
在前麵的那個房間裏的……是一群孩子。為什麽?為什麽會有孩子在這裏?難道是‘員工家屬’?不可能吧……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還有人帶家屬這心也太大了……難道是……馬修的腦子裏出現了唯一的可能性,他說:“人類還真是如出一轍。”
“你在這裏就能知道嗎?”難道是惡魔果實……?奧路有點驚訝的看向的馬修,他說,“那些孩子他們……”
“是實驗品?”
“…………”
“真是……真是讓人厭惡。人類這種種族……不管散播到宇宙的哪個角落,那神奇的劣性竟然都不會有一點消失。然而這種奇妙的傳承也讓人一點研究的欲望都沒有。”馬修這麽念叨著,在其他人還在想他到底在說什麽的時候,奧路就已經率先打開了門。
“餅幹屋。”奧路站在大門口,看著在被布置得可愛柔軟的童話風格的房子裏玩耍的孩子們開口說,“他們管這裏叫餅幹屋。”
孩子們……這個房間裏有著數量眾多,並且體型各異的孩子!大概都不超過10歲,有一些體型格外巨大,也許是巨人族?有香驚訝的看著他們,而孩子們也看了過來,他們好奇的停止了玩耍,不過似乎是認出了奧路——
“啊!是頭發天藍色的大哥哥!”其中一個巨大的小女孩笑了起來,她跑了過來,因為體型巨大,以至於地麵都在震顫,“大哥哥你來看我們了啊!”
“…………”奧路沒有回應這張純潔且燦爛的笑臉,他甚至沒有抬頭看這孩子的眼睛,“拜托了。”他對馬修說,“你看上去能做很多。我沒辦法待在這裏……我會在外麵幫你們守門,如果有人來了我會提前警告你們。”
“奧路……?”
“抱歉。”
麵對有香的欲言又止,奧路隻是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在對誰道歉,就離開了這個房間,消失在了門後。羅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後又看了看房間裏的孩子們,他小聲說:“聽說世界政府曾經研究過將人類巨大化的實驗……”
人類巨大化……好像在反抗軍的文件裏看到過。那個項目應該被禁止了才對。因為不論如何也沒有研究的成果,所以才……薩博不想在這些孩子麵前說這些事情,但是他看著眼前這巨大的女孩困惑又純真的目光,心中就燃起了一股怒火。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奧路不想呆在這裏了。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艾斯看著那女孩,他直接問,“你們的父母呢?”
“嗯……我們是因為生病了,所以才在這裏的哦。”女孩回答說,“隻要病治好了,就能回去找爸爸媽媽了!”
“…………”生病了嗎。馬修走到前麵去,他說,“我是新來的醫生。這次是來為你們治療的。”
“哎?真的嗎!”雖然其他人都很驚訝馬修會這麽說,但女孩子還有其他孩子們都相信了。他們立即就開心的笑起來,“那醫生哥哥能把我們都治好嗎?”
“我不知道。”馬修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說,“我需要先做檢查……可以給我看看嗎?”
“嗯……?”
孩子們沒有拒絕,不過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麽檢查。下一秒,藍色的掃描光束照射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身體上,包括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巨大的嬰兒。光線並不會造成任何不適,甚至對孩子們來說還有些有趣。
“……羅醫生。”馬修剛剛熄滅光束,就立即轉身叫了一聲羅,“借一步說話。”說完他就走出門去。
羅大概猜到了一些結果,他看了下有香,表示先等一下,然後就跟著馬修出去了。有香有一些擔心,但是……馬修他應該可以處理的。如果連他都沒辦法處理的話,那就真的……
有香打起精神來,現在如果自己不能露出笑容的話,那孩子們也太可憐了。當她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我們就先一起玩兒吧~~艾斯和薩博也要一起哦!”
“啊、嗯……”薩博有點心不在焉,不過現在所有人都出去的話對孩子們來說也……他笑起來,“好嘞~那我們來玩兒捉迷藏吧!艾斯?”
“哈哈!這個我可擅長嘍!你來當鬼好了!”
他們兩個哄孩子應該沒問題吧……總之,暫時先這樣看看情況。這些孩子究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究竟發生了什麽……有香有一些笑不出來,直到羅西摸摸她的頭頂,她才看著羅西露出苦笑:“我們好像又~~被卷進麻煩當中了呢。”
“沒關係。正是因為我們沒辦法熟視無睹,所以才會有‘麻煩’,解決了一個麻煩之後,也能更好的前進吧。”羅西露出微笑來,他說,“我當初,就是因為看到了卷心菜無法對這種事置之不理的心,所以才覺得就算跟著你回到這裏也沒什麽不好。”
“羅西……”
“畢竟我是海軍啊。我想,這也是我的工作。”如果你們都是那種麵對這種事都能當做沒看到的人的話……那我可能也不會對這個‘隊伍’如此滿意了吧。羅西似乎明白了自己之前很滿意的原因,他說,“我們也一起玩兒吧!卷心菜!”
——“他們正在死去。”
馬修一出門,就直言不諱的說:“他們的身體正在遭受著難以想象的侵蝕,器官在衰竭,血液也有異常。某種神經毒素在侵蝕著他們的大腦,就像是……某種會讓人上癮的毒藥。”
“你隻是看了一下就知道這麽多嗎……”
“你以為我是誰啊!”馬修稍微有點激動,他立即說,“所有數據……所有的身體數據都是異常的,最小的那個反而是最嚴重的。究竟是什麽喪心病狂的混蛋才會對一個在搖籃裏的嬰兒下手?就算有一個混蛋那他身邊的人全都覺得這樣是‘正確的’嗎?!”
“馬修。”
“難、以、置、信!他們還這麽小,卻馬上就要——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吧!”
“馬修!冷靜點!”羅抬高了聲音,他說,“冷靜點……你有辦法治療他們嗎?”
“如果有個一年半載,以及最高等級的醫療設備的話,也許有吧?”馬修沒辦法冷靜。每當他覺得他已經接觸到某個底線的時候,人類都能告訴他‘你可想的太天真了’。他說,“但沒有。這裏什麽都沒有不是嗎?我們沒有時間,我們都不是來做這個的。我們也沒有設備,什麽也沒有。”
“…………”
“他們會死的。”馬修又強調了一邊,他說,“我自打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絕望,為什麽……為什麽我一個超高等的人工智能就連幾個人類的幼崽都救不了?!這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我應該救他們然後居高臨下的諷刺你們的無能!”
羅還是第一次見到馬修這樣子,他應該是在……生氣嗎?還是悲傷,還是絕望?不論如何,他雖然嘴上說著討厭人類,但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想要救房間裏的那些孩子們吧。
羅說:“你聽我說。冷靜一點。我們可以把那些孩子交給海軍。”
“你認真的嗎?你真的那麽信任那些海軍嗎?”
“不。我不信任他們。”羅強調說,“但貝加龐克就在海軍本部吧。”
“貝加龐克……”
“這裏是他的實驗室,凱撒是他的同事,甚至可能使用了他的某些研究成果。作為海軍的首席科學家,這是他的責任,也是海軍的責任。”羅說,“如果是貝加龐克和海軍總部,那就有了時間和設備。有了這些的話,他們可以活下來了嗎?馬修?”
“我不知道。”馬修從未這麽不確定過,他說,“他們太小了。羅先生。你明白嗎?人類的身體是脆弱的。比任何生物都要脆弱。尤其是在幼年時期,就連保護色都沒有啊?他們隻能‘任人宰割’。微不足道的青春的恢複力和那毒藥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你非要我說出那個死亡概率嗎?!”
“…………”
“哎……”真是沒辦法……馬修停頓了好一會兒,他不知道在思考什麽。但再次開口的時候,他冷靜了下來,“我檢測到了路飛的船。”
“草帽當家的?”怎麽做到的??是用那個……衛星什麽的嗎?
“啊。雖然沒見過他的船什麽樣,但那個旗幟應該就是他了。”馬修應了一聲,他說,“還有一艘緊隨其後的……海軍軍艦。G-5嗎……如果是GH打頭的是不是還能期待一下那位無敵的中將……”
“?”什麽無敵的中將?羅沒有明白馬修念叨的話,他說,“G-5聽說是新世界最凶惡的一夥海軍。草帽當家的被他們纏上了嗎?”
“最凶惡是嗎……”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他們。從衛星上無法定位得那麽清楚。越是靠近這座島,幹擾的因素就越多,馬修沒辦法看出是誰在指揮G-5的軍艦。但路飛現在也算是個‘大海賊’了,能夠追著他跑的話,應該也不是一般人吧。希望他能幫上點忙……
雖然上一個……GH-0要塞的海軍就一點用都沒有,但那麽大一個海軍總部,該不會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吧?
“我不會放棄他們。”馬修突然這麽說了一句,“這是人類的惡行,是人類的缺陷,我不能變得‘和人類一樣’。”
“馬修你……”
“這並不是同情人類,也不是愛著人類。隻是憎恨他們,憎恨到不論是善還是惡,都不想和他們……和你們相同。”馬修強調著自己的原則,他說著就要往回走,“另外,奧路先生。你一直都在聽著吧……作為人類來講,你已經超越了很多人。讓我代替那些孩子們感謝你。”
“…………”奧路站在陰影裏,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出來。
“你不僅沒有讓這惡行成為秘密,也找到了最‘正確’的人。”馬修這麽說完了,就推門回到了房間內部,他需要想辦法延緩毒性的發作,然後找到分離那些東西的方法,也許,也許可以拖延時間,也許可以延長壽命,這並不是‘要救那些孩子’這麽簡單,而是‘與人類的罪惡戰鬥’。
不能輸。
馬修決不允許,自己在這件事上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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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餅幹屋”這個名字是不是出自格林童話的《糖果屋》。用糖果和餅幹製作出來的屋子,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的夢幻天堂,同時,也是吃人的魔女設下的陷阱。格林童話這一則還是挺黑暗的……
馬修他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以前也說過,他憎恨著人類,同時也深愛著人類。他憎恨著人類的缺陷,卻又憧憬他們因為這缺陷而擁有的無限生機和可能性,以及喚起奇跡的能力。然而,也因為憎恨,他是不會做和人類一樣的惡的。就算要幹壞事,他也會用人類不會用的手段。
因此,他不僅同情餅幹屋裏的孩子們,而且還痛恨抹殺了這些本來擁有著他永遠無法得到的“生命”的孩子們的未來的人。這種心情,就和之前他發現了傑爾馬66的事情之後,對香川說的一樣:那個人究竟把生命當成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