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擋的麵目
聽說……卡塔庫栗從不會在他人麵前露出真麵目。不論是被遮擋住的下半個臉，還是隱藏在無敵的男人這個稱號背後的東西，他全都拒絕示人。別說外人，就連他的兄弟姐妹都有很大的一部分從未真正看到過他的臉。
——因此現在香川感覺到了受寵若驚。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要被滅口了。不會吧？自己不會就要這麽死了吧？
“真的要邀請我嗎？卡塔庫栗先生？”香川開口這麽確認了一下，他說，“不用勉強也行哦？”
“你不要廢話了，在這兒坐好了。”你以為我很想要你來啊！卡塔庫栗這麽說了一句，現在他們已經回到了小麥島的薄力粉鎮，這裏具體來說，是卡塔庫栗的家。
他的家是一個看上去不是很大也不是特別顯眼的房子，有兩層，裝潢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卡塔庫栗盡量讓這裏顯得像是有人在住的樣子，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Big Mom的兒女們也並非全都關係‘恩愛’，因此訪客什麽的也很少。
要維持無敵這個頭銜，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多。卡塔庫栗也是人，人類是群居動物，他多少也需要社交，隻不過對於無敵的夏洛特·卡塔庫栗來說，就算是普通的和人打個招呼，在平日裏都困難至極。
至於遮蓋的麵容更是如此。自己的臉……有些讓人畏懼。以前，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就有孩子會追著自己喊怪物。本來自己是不在意的，直到妹妹因為‘怪物’而被人報複。從那之後，遮蓋住那些身而為人就必然會有的瑕疵，成為完美的兄長，就成了唯一的目標。
而今天呢，在這裏坐著的兩個人，卡塔庫栗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不自覺的對他們抱有某種期待。他不確定這種期待具體源自於什麽，可能有很多很多原因，可能是因為最近的事情引發的，可能不是。他不知道，但他的確期待著，期待著這兩個人的反應。
“喜歡甜甜圈嗎？”他故作淡定的拿出甜點，假裝和別人一起喝下午茶之類的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嗯！”有香沒有發覺出什麽異樣，她點點頭說，“甜甜圈要和冰淇淋一起吃哦！”
“才沒有那種規定吧。”卡塔庫栗吐了個槽，他又拿出紅茶來，示意香川自己倒上。香川遲疑了一下，然後仿佛想通了什麽似的，表情變得放鬆了下來：“在下以前聽說過甜甜圈這種食物呢。”
“聽說過？”有香剛剛拿起一個甜甜圈要咬下去，就驚訝的轉頭看向香川說，“騙人！香川先生從來沒吃過甜甜圈嗎？！為什麽？？”絕對不是買不起吧！那還有什麽其他原因嗎？
“因為這種大眾的食物，在下很少有接觸的機會呢。”
“接觸的機會什麽的……香川先生難道……”有香手裏捧著甜甜圈，一邊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老板一邊啊~~的一口咬下去，然後才說完，“難道從來沒有自己買過東西？！！”
“的確如此。”
“咦……”有香往卡塔庫栗那邊靠了靠，卡塔庫栗也往有香那邊靠了靠，然後他們倆就這樣默契的突然說起了悄悄話。
“是超級有錢人呢，香川先生……”
“是有錢得過分了吧！他難道是什麽貴族嗎！”
“在下聽得到哦~~”香川在對麵麵帶‘和善’的微笑拉長聲音說，“如果下了車就會被保鏢團團圍住，如果去了公共場所也會馬上被人圍起來，然後還有不少人會對在下做些奇怪的事情。因此，在下自己去買東西之類的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呢。”
“你就沒想過把自己變得強一點嗎？”就是因為全世界都知道曼斯菲爾德·瓦倫斯（身體能力上）弱得要命，所以才會不斷有人襲擊你的吧！卡塔庫栗說，“哪怕隻是看上去強一點？”
“在下可是反對暴力的。雖然也會鍛煉讓身體保持健康，但健身和打架是兩回事。”香川振振有詞的說，“而且，在下的保鏢可是很優秀的！”
“是說奧路嗎？”有香對於奧路在做保鏢這件事上是否優秀表示懷疑。畢竟，隻要索隆先生說一句‘喝酒嗎？’奧路就絕對不會說‘不喝’。
“啊，那個藍色頭發的？我覺得如果我出了兩倍的價他就會立即叛變。”卡塔庫栗還記得奧路，畢竟那個顏色還挺顯眼的。
“在下相信奧路先生多少會猶豫一下。”香川大概就隻有這麽點兒自信吧。他立即轉移話題，“喝茶吧兩位。再不喝就涼了。”
“呼~~”有香已經給自己倒好了紅茶，並且正在稍微把熱茶吹涼一些，她說，“如果馬修在的話，他現在一定就會開始說起甜甜圈的曆史了呢！”
“在下倒是想知道他對甜甜圈的評價。”香川說著就拿起甜甜圈來，這是他第一次吃，因此多少還是很期待的咬了下去，結果……好甜。雖然不難吃，但好甜啊。是這樣的點心嗎，原來如此。他記住了這個過於甜蜜的味道，然後喝了一口紅茶把這個味道衝淡。
緊接著他就發現，原來這個衝淡的過程也是吃甜甜圈的一部分。在這之後的餘味顯得格外美好，紅茶竟然是吃甜甜圈的必備之物。
“馬修的評價是：甜甜圈是黃金比例的完美甜點。”有香回答說，“但是，我覺得冰淇淋才是完美的哦！因為是甜點，所以糾結黃金比例之類的數學問題不是很奇怪嗎？”
“的確是這樣。但如果是黃金比例的話……那可能和烘焙的時間以及方式有關。”好吃。再吃一個。香川就這樣和有香普通的聊著天，“優秀的甜點師一定也會考慮這些吧。”
“嗯~~老板說的稍微有點道理呢！”有香已經開始吃第五個了，“但我還是更喜歡冰淇淋！卡塔庫栗先生不吃嗎？”
“啊……”卡塔庫栗回過神來，他差點就又變成了聽眾。特意帶了兩個人過來，就是為了避免尷尬。不然有香一個人和自己幹坐在這裏豈不是很難受嗎。而當然了，他也在期待著某件事，也許……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
他仍然故作淡定的抬起手來，然後拉開了自己圍在脖子上擋住了半個臉的圍巾。在屋子裏戴著這個很奇怪吧，可這就是我維持著‘完美人設’的方法。我的‘完美’，脆弱到隻有圍巾這一條屏障——
“留給你最好吃的一個哦！”有香毫無顧忌的舉起了一個巧克力彩色糖針甜甜圈，幾乎是要站在椅子上遞到卡塔庫栗跟前，她肯定看到了卡塔庫栗一直隱藏的真麵目，但她卻仍然帶著笑容，就連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嗯？卡塔庫栗先生不喜歡嗎？那我吃了哦！”
“…………給我吃。”卡塔庫栗拿過了甜甜圈，他說，“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不能再吃了？”
“胡~說~~”有香鼓起嘴來，她說，“我還能吃得下十個球的冰淇淋哦！還有晚飯！”
“你竟然還能吃得下晚飯？？”
“哈哈……”香川笑出聲音來，他也就連表情都沒變一下，仿佛這位‘完美之人’的真麵目一直以來都被展示著一般稀鬆平常。他說，“在下聽說女孩子都有兩個胃，一個裝正常的食物，一個裝甜點。”
“…………”
“卡塔庫栗先生，那隻是戲言，不要認真的思考。”
“啊！”竟然不是真的嗎！卡塔庫栗就一個愣神兒，他眼前的甜甜圈就又少了一個，“你不會肚子疼嗎？有香？”
“嗯？為什麽？”我還能吃得下哦。有香一邊用力的咀嚼一邊說，“我還想吃冰淇淋！”
“我家沒有冰淇淋。”卡塔庫栗一邊吃甜甜圈一邊說，“不如你去買吧，曼斯菲爾德。正好體驗一下獨自買東西什麽的。”
“聽上去好像很有意思！”香川竟然在認真的思考這件事，他點點頭，然後眼睛裏開始冒出小星星，“在托特蘭認識在下的人應該沒有那麽多吧。”
“大概。”誰知道你究竟多出名？卡塔庫栗又喝了口紅茶，他說，“你應該帶著錢吧？”
“沒帶哦！”香川露出了純良的笑容，他理所當然的說，“但是支票夾是帶著的。托特蘭應該有銀行吧。所以在下隻要開支票就可以了！”
“可以個鬼啊！”哪兒有去買冰淇淋開支票的！你是要買冰淇淋店嗎！
“那個那個~冰淇淋店的店主是女孩子嗎？卡塔庫栗先生？”有香舉起了手這麽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啊……好像是。”不能說是女孩子了，但的確是個女性。雖然好像是有孩子的。卡塔庫栗說，“怎麽了？”
“沒問題的老板！你就直接去吧！”有香自信的伸出了大拇指，“你刷臉就行！不用付錢！”
“原來如此！用臉也能付錢嗎？大眾的商業模式還有這樣的？”香川的眼睛裏又放出了小星星，他說，“那要怎麽衡量呢？在下的臉——”
“是無價之寶。”有香認真的表示肯定，“大膽的去吧！香川先生！”
“會找零嗎？”
“可能還可以收獲女朋友哦！”
“哈哈哈……這個有點……不太好吧？”
你們兩個都在說些什麽啊！給我付錢！！你們這都要構成詐騙了吧！不要在我的島上搞奇怪的事情！還在心裏吐槽呢，香川這家夥竟然就已經轉身要走了，卡塔庫栗立即就叫住他：“你給我回來，曼斯菲爾德！”
“放心吧，卡塔庫栗先生。”香川轉過頭來，他帶著一如既往的自信微笑說，“在下會嚐試先去銀行取點錢再去買東西的。”
“還是我給你錢吧而且你真的要去嗎？”越來越覺得這人不但沒一點常識和戰鬥力，還膽子特別大什麽都敢幹，實在是太危險了。在婚禮開始之前他就死了可不行！卡塔庫栗說，“要不你坐下吧？”
“不用擔心，卡塔庫栗先生。你應該有話想要對有香小姐說吧。”香川真的隻是‘善解人意’，而不是對刷臉買東西這件事非常感興趣，也一點都不期待勾引□□什麽的事情。真的。他說，“在下就先給你們一點時間吧。”
“啊、啊……”沒問題吧總覺得這小子會一去不複返啊……卡塔庫栗甚至啟動了見聞色看了看未來。確認香川沒有出門兩步就被人殺死之後他才放棄勸，“好吧。那你、早……早點……”
“早點回來哦！香川先生~~”他沒能說出來的話讓有香順暢的說出來了，“我等著你的冰淇淋~~”
“就交給在下吧！有香小姐！”隻是冰淇淋而已，在下自己也能買！才不需要保鏢和管家什麽的呢！香川先生心裏是這麽想的，他說完了之後就興衝衝的噠噠噠跑出了這個房間。
“…………”有香她是一點都不擔心。卡塔庫栗隻能先別管那個人，他死了的話……應該，大概，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也許？？啊頭好痛……卡塔庫栗暫時放棄了思考，他咬了一口甜甜圈，好吃。曼斯菲爾德什麽的管他去死。
“卡塔庫栗先生要和我說什麽呢？”有香吃著不知道第幾個甜甜圈，她說，“是重要的事情嗎？”
“……也不是很重要吧。”卡塔庫栗回答說，“我覺得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可能已經知道你的想法了。”
“嗯？”什麽呀？有香還是不太明白，不過這並沒有耽誤她吃吃喝喝，“有什麽煩惱嗎？啊！！難道說……卡塔庫栗先生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但是卻又不得不和我結婚所以才一直很煩惱——”
“不是。你不要腦補那麽多奇怪的內容。”
“咦？原來不是啊……”稍微還有點期待這種情節來著。在漫畫裏看到過呢。有香感歎了一下，她說，“那是什麽呢？我覺得……卡塔庫栗先生從剛剛開始就有一點點奇怪哦！從我不哭了開始。”
“是你變得有點快吧。”隻要不讓你去見媽媽，你就不會哭是不是？卡塔庫栗似乎發現了關鍵點，他搖搖頭說，“有香，你不害怕我嗎？”
“為、為什麽要害怕？”你這麽問我反而會變得有點害怕了！有香舉著一個甜甜圈，腿下意識的蜷縮到了椅子上，仿佛要把自己隱藏在甜甜圈後麵似的，她說，“卡塔庫栗先生要做什麽嗎？”
“我什麽都不會做。”他說，“但是，你不害怕嗎？不覺得一切都變了嗎？不會覺得傳說和傳聞崩塌了嗎？”
“為什麽……？”
“我、我的……”竟然問我為什麽……卡塔庫栗反而覺得難辦了，“我的臉……”
“？？”咋了？有香驚奇的看著卡塔庫栗，她甚至離得遠一些以便能更容易的看清楚一點，但是她還是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真是奇怪啊……卡塔庫栗先生也是這樣。奧路也問了我差不多的問題呢。”
“奧路……是曼斯菲爾德的那個保鏢？”說到保鏢……為什麽保鏢沒有跟著老板？果然很奇怪，這夥人在策劃著什麽吧？可是……有些東西是沒辦法假裝的。一瞬間的反應，微笑的動作和細節……那些東西是沒辦法掩飾的。
可以確定的是，不論是有香還是曼斯菲爾德，他們都未曾對自己的麵貌感到任何不妥。這就已經可以肯定他們的確和其他人不一樣了。
“奧路問我……會不會覺得他的頭發惡心。”
“為什麽？”那不就是普通的藍色頭發嗎？雖然是長了點。戰鬥的時候不覺得麻煩嗎？但也沒什麽特別的吧。卡塔庫栗反問了一句。
“是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有香垂下眼睛來，她說，“但是他很在意。一直都很在意。不是把頭發染色，就是把它遮住，也總是問我是不是真的可以露在外麵。明明是很漂亮的頭發……我不明白……所以我也不明白卡塔庫栗先生的問題。”
有香抬起頭來看過去說：“卡塔庫栗先生覺得自己的臉……怎麽了嗎？”
“…………”卡塔庫栗發現自己無法直視這雙眼睛，他下意識的想要回避，甚至有些驚慌。他移開目光，把眼睛停在甜甜圈上，他說，“在這個國家，看過我的臉的人幾乎都死了。”
“咦？！”
“別緊張。我是不會殺你的。畢竟你還是媽媽重視的人。”卡塔庫栗說，“因為我必須是‘完美的’，不能是一個……一個怪物。所以，這是不能被人看到的事情。”
怪物……嗎。的確，這麽說的話，臉上的傷疤，以及張開嘴之後的樣子，確實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馬修說，人類是無法接受和自己不同的存在的。因此會歧視他人。他果然什麽時候都是對的……這種事竟然也會發生在卡塔庫栗先生身上……
完美的人嗎……有香說：“我不知道完美的人應該是什麽樣的，但是他一定不會遮掩什麽吧。”
“你是在說我不是‘完美的’嗎？”
“生氣了嗎？”
“沒有。因為你說的對。可是，這道門外的所有人，國內的，國外的，他們全都認為我是完美的。不如說，我也必須是完美的。有香。我必須這麽做。”總要有一個人守護大家。總要有一個人真的在乎。總要有一個人能成為希望。
我必須做那個‘希望’，否則沒有人可以。
“你是怎麽回答他的？那個叫奧路的人。在他問你要不要遮住頭發的時候，你是怎麽回答他的？”
“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就好了……遮住頭發也好，染成其他顏色也可以，隻要奧路願意，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吧。”有香說，“我告訴他……就算逃避或者藏起來也沒關係。”
“是嗎。”
“卡塔庫栗先生……好像不能這麽說呢。”有香微微歪頭，她說，“但是，就算是遮住自己的臉，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也沒什麽吧。卡塔庫栗先生一定是考慮過很多才這麽決定的。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不能提出什麽好的建議……可是卡塔庫栗先生應該是不需要別人的建議也能自己找到答案的人才對。”
因為你不論如何，強大這一點都是真的吧。
“啊，我明白了。”卡塔庫栗應了一聲，他好像是在微笑，“那你就把這件事對其他人保密吧。”
“嗯！我知道啦！”這個我可以做得到哦！有香也笑起來，她點點頭說，“卡塔庫栗先生這麽信任我我有點開心~”
“哈……你不要太得意就好。”信任嗎……可能吧。隻是就和曼斯菲爾德一樣，我可以預料到你們的反應。如果曼斯菲爾德是因為我見過很多次他那坦然自若的姿態，那麽你就是太好懂了，以至於能用你那任誰都看得到的微光變得自信起來。
“但是，香川先生也看到了呢。卡塔庫栗先生和老板關係很好嗎？”
“不好。雖然的確認識很久了。隻是他單方麵的認為很好而已。我叫他來是因為……”怕你再哭起來。卡塔庫栗把這個原因咽回去，然後重新開口，“我覺得他驚訝或者害怕的表情應該很有趣吧。”結果那家夥眉毛都沒動一下。我的臉還不如甜甜圈能讓他驚訝。
“嗯~~老板驚訝或者害怕的樣子啊……”有香仔細的思考了一下，她說，“在知道奧路以前是忍者的時候他好像很驚訝呢。”
“什麽？什麽忍者？”
“但是驚訝的臉也一樣的帥氣。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的樣子。”
“有香。什麽忍者？？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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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川他，見到神穀中將的時候怕得要命，雖然還是一張帥臉，但還是露出了超害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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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二是覺得，也許有香和香川是能夠理解自己的。既然已經被迫要和他們相處，那不如做一個全新的嚐試，從一開始就確定對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這其中也是因為他意識到有香非常的溫柔，同時香川具備著極大的包容性，所以才邁出了那一步。
孤身一人成為‘完美的男人’一定非常的寂寞吧。也許他隻是希望能在閑暇時刻有一個能夠完全放下警惕與‘夏洛特家的最高傑作’的頭銜的人陪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