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幻影
菲諾非常小心的托起了有香的小腳丫，上麵被不合適的鞋子磨出了幾道清晰的痕跡不說，還有皮膚被磨破的地方。他輕輕的把另一隻手覆蓋在受傷的腳麵上，白光從掌心亮起來。
“已經不疼了吧？主人？”
“嗯。謝謝你。”
魔法一下子就能治好呢。不過似乎也不能總是依賴魔法，以後還是要小心點。有香對菲諾露出笑容，她說：“那個、卡塔庫栗先生受傷了嗎？菲諾？”
“他沒事。”可以說完全不需要治療吧。菲諾說，“比起身體上的傷痛，他顯然是精神上受到了更多損傷。而魔法對這個是無能為力的。”
“嗯……”魔法也並不是萬能的。不如說比想象中的更加‘合理’和‘平庸’。有香看了看躺在沙發那邊睡著的卡塔庫栗，然後說，“那也是我們一時半會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先別想了吧！”
“說的也是。”菲諾很高興有香想的很開。他說，“您還有哪兒受傷了嗎？雖然……我是死亡。但是治愈的力量我也並不討厭使用哦。”
“我沒事了，謝謝你菲諾！我們先回到房間裏吧！”在這裏說話是不是會吵到卡塔庫栗？他看上去……至少現在看上去睡得很好。有香一邊說一邊往自己前一晚睡覺的房間走，“不過，菲諾治愈的力量也是從一開始就有嗎？”
“是啊。就和其他惡魔一樣。我們誕生起就擁有特殊的魔法……雖然，誕生時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自從我們的造物主離開了天堂之後，墜落的不僅僅是天堂……還有我們吧。”菲諾微微垂下眼睛來，他說，“不過，這些力量的確來自那位的設計。他究竟為什麽要給死亡治愈生命的力量呢？”
“因為是神明大人，所以他的想法我們也很難知道吧。”有香回答說，“我覺得菲諾不用太在意哦！既然菲諾不討厭，那用就可以了！也並沒有什麽不好嘛對不對？”
“啊，您說的沒錯。”可能，的確不用想那麽多吧。菲諾又恢複了笑眯眯的樣子，他說，“您好像累了。是不是想要休息呢？”
“嗯……稍微有點困了。”這一天可真累啊。有香說著就想要脫掉這身難受的婚紗，但是一個人好像……後麵的拉鏈——
菲諾抬起手來把拉鏈拉開了。他沒有什麽其他想法。雖說惡魔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並不陌生，甚至有一些還對這類非常熱衷，但菲諾顯然不是那種熱衷的。隻不過是他們對男女有別這件事並不怎麽重視。畢竟，對惡魔來說，變男變女並不是什麽難事。
“菲、菲諾！”
“…………？”
菲諾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有香突然就跳開了，好在他還沒說什麽，就被羅西一把抓住：“你這家夥啊……先跟我回避一下吧！！放心吧卷心菜，我們先走了。等你準備好之後再叫我們哦！”
“嗯、嗯！”太好了有羅西在……剛剛真是嚇了一跳！！有時候菲諾稍微有點遲鈍呢……在人類的事情上，好像弗雷會更了解一些。他們是真的沒什麽機會接觸人類，所以這些事情也不在意吧。據說費比好像是和弗雷一樣的，他們就不能給其他人（魔）好好科普一下嗎！
算了，總之先把這個婚紗脫掉……
脫掉婚紗的時候，有香覺得好像有塊鐵從自己身上掉下去了。肩膀都僵住了，新娘可真辛苦啊……說起來，自己其實是小西的新娘呢。現在又是卡塔庫栗先生的新娘，這樣沒問題嗎？雖然女孩子多少都會有點憧憬這類事情，但真正做起來還真累。
好困啊，不管那麽多了先睡會兒吧。
有香幾乎是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這裏雖然算得上是‘敵營’，但不知道為什麽卻覺得讓人安心。隻不過，和以往安心的睡眠不同，這次有香做了夢。並不是那種每個人都會做的夢，而是清醒的夢。
她清醒的來到了夢的世界。在頂上之戰之後，除非是和弗雷他們提前說明或者意外情況，否則有香是不會清醒的來到夢的世界的。她不會自然的做這種夢。因為它太危險了，而弗雷他們顯然是會保護有香的。
“弗雷？羅西？”
在一片白色的迷霧中，有香試著叫了兩聲他們的名字，但是沒有得到回應。她稍微有點害怕，但是意外的心情卻不是非常緊張。總覺得有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東西在自己身邊，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馬上的，她就聽到了迷霧後麵的聲音，好像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靠近過來，幹裂的地麵開始震顫，有香透過迷霧似乎看到了什麽……什麽巨大的怪物。
它大體人形，非常的高大，雖然迷霧遮掩著它的身形，但仍然能看出它身上覆蓋著的銀白色的長條狀的鱗片，以及頭上像是大角羊一樣的角，它的脖子、四肢上都纏繞著銀色的鎖鏈，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烏鴉在它的身邊盤旋，發出刺耳的聲音，它沒有注意到有香這邊，隻是邁著穩健的步伐漸漸遠去——
“那是、傲慢。”
“咦？！”
有香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立即轉過身，發現那是一位……一位從未見過的美麗女性。她一頭淡奶茶色的長卷發，穿著暖黃色的拖地長裙，麵容柔雅美麗，表情平淡溫和。整個人散發著淡淡的微光，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個詞一定是——
女神。
沒錯。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女神的話，就一定會是她的模樣。
“你、你是……？”有香看著這位美麗的女性一時間有點磕巴。不管誰見了女神都會磕巴的吧。
“我是規律，是淨化，是最後的防線……我是節製。”溫柔的靈體開口說，“傲慢的新娘……我是來找你的。”
“那個……節製……？”有香還是有些驚訝。她記得弗雷說，惡魔們其實都是靈體，隻不過是因為他們代表著人類的惡習，所以才被人類冠名為‘惡魔’。如果這位靈體是節製的話……節製是人類的‘惡習’嗎？她也是惡魔嗎？
有香說：“你是惡魔嗎？”
“不是。我隻是代表節製的靈體。我隻是節製，僅此而已。”
果然不是啊……重生或者全知姑且算是中性吧，不好判斷。但節製怎麽想都不應該是代表‘惡’的存在。
“是、是嗎……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節製小姐？”有香遲疑的說，“難道是想要到外麵去……”
“…………我們與惡魔的區別，就是對外麵的世界毫無興趣。我們沒有到外麵去的欲望，因此也不會蠱惑人類，因此，對人類無害。”節製似乎在解釋。她的語氣一直很輕柔，表情雖然一直沒怎麽變但卻仍然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
“那是……”
“因為你是傲慢的新娘。”節製說，“你是傲慢的新娘，惡魔聚集在你的身邊。憤怒，恐懼，是人類的天敵。人們會因憤怒而毀滅自己，因恐懼毀滅他人。全知，死亡，是人類必經的旅途，人們會因求知陷入瘋狂，會因死亡歸於沉寂。重生，乃人之大罪，跨越生與死，違反造物主的法則與戒律，是人類最瘋狂的追求——”
“而傲慢，正是所有這一切的源頭，是人類之惡、萬物之惡。正是因為傲慢，所以才憤怒於不滿，才恐懼於突然終結。正是因為傲慢，所以才會允許自己探尋不能踏足的領域，才會挑戰死亡，企圖顛覆規則。”
“而你，就如同人類自己傳說中的‘魔盒’，將他們毫無防備的帶至人間。我必須到這裏來，必須到你身邊來。必須這麽做。”
原來如此……原來他們是這麽回事啊……這還是有香第一次這麽清晰的聽到關於惡魔的解釋。所以重生和全知也是惡魔，原來如此。所以傲慢才會是最強的……弗雷就是菜啊，這麽點事情怎麽就解釋不清楚呢！還是小姐姐厲害！
不過……有香往後退了半步說：“節製小姐難道是來……製裁我的嗎？”
“…………？為什麽？”節製露出了略微困惑的表情。
“因、因為節製小姐剛剛的意思好像是……要阻止弗雷他們到外麵去似的……”
“我沒有那種打算。我與他們是完全獨立的個體，並不存在製約的關係。”節製義正言辭的否認，然後說，“我必須來到這裏，是因為我必須保護你。保護人類，我必須這麽做。”
“保護……我？”
“我是節製。我必須保護人類免受惡的侵擾。免受它的侵蝕。我就是因此而生，就是因此而存在。”節製說，“我既是人類對抗惡的唯一法則。因此，我必須來到傲慢的新娘身邊，幫助她抵禦所有人類之惡。隻要‘魔盒’不崩潰，那麽惡就不會擴散，我必須成為最後的防線。”
她的意思大概是……因為自己身邊聚集了很多惡魔，所以精神狀態有點堪憂。而如果自己崩潰了，惡魔們可能也會失控禍害人間，因此她作為能夠防止自己精神崩潰的某種體現特意來到這裏，保護自己……吧？
有香大概總結了一下節製的意思，她說：“謝謝你，節製小姐。特意來到我身邊。但是我覺得我現在還行啦……”
“…………”一點也不行。節製的表情是這麽說的。她變得稍微嚴厲了起來，“你不能拒絕我。”
“我、我沒拒絕——”
“節製會永遠在你身邊。”
“是嗎……”節製小姐生氣起來怎麽也這麽好看啊，真是讓人無法拒絕……可是……有香歎了口氣，她說，“可是，節製小姐。我不認為弗雷他們會對我做什麽壞事哦？”
“你會意錯了。”節製似乎又平靜下來，她說，“我並不是為了與他們鬥爭才在這裏。我是為了幫助你抵禦憤怒，恐懼，過度的求知與死亡的陰霾。我是為了讓你擺脫對重生的崇拜，讓你不至於登上傲慢的高塔。我是節製，我並不是製裁，我隻是節製而已。”
“你是說……你是為了讓我的心情保持……平靜。讓我一直堅持初衷和理想，不斷的前進，最終找到最後的‘寶物’才來到我身邊的嗎？”
這一次聽了有香的話，節製露出了微笑，那是隻有女神才配擁有的美麗，她說：“沒錯。有香。傲慢的新娘。我就是因此而來。我就是為了將你引導至最終的‘寶藏’。請你相信我，不論何時都不要懼怕人類之惡帶來的結果，因為不論何時，節製都永遠在你身邊。”
這種溫暖的感覺……原來如此，剛剛也是因為節製在這裏，所以才沒有覺得特別慌張嗎？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卻能保持冷靜。雖然有著欲望，但卻能同時持有理智。不至於因為憤怒而丟失心智，不至於因為恐懼而失去鬥誌，讓一切都張弛有度，達成微妙的協調，這就是……節製嗎？
“抵達你期待的終點並不容易，有香。”節製仍然帶著微笑，她說，“但是，我來幫你了。”
“謝謝你，節製小姐。”好安心的感覺。這種溫暖又溫柔的守護……煥發的是自己內心的力量嗎？有香把手放在胸前，那裏現在有了一些暖呼呼的東西。她也露出微笑說，“我現在好像更有自信了。”
“……還好是你呢。新娘的人選。”節製輕聲說著，“如若是別人，是否能像你一樣毅然的承擔一切。永恒是對任何東西來說都是可怕的存在。更何況是人類。節製不知道……人類的事情。因此也沒有資格肯定或否認你的決定。隻能在這裏，永遠守護你。”
“但是節製小姐也守護著其他人對不對？所有人？”
“沒錯。因為我就是因此而生。隻要人們不拒絕我，隻要人們呼喚我，我就會在他們身邊。節製就會在他們身邊。”
“好帥啊，就像是女神大人一樣！”
“我不是神，也無法成為神……我是因人而生的，是人類所有節製與律法聚集而成的存在。如果沒了人，沒了規律，沒了法則，沒了理智。那我也會消失吧，就像是所有其他靈體一樣。”
弗雷他們好像也是。如果沒有了人或生物就會消失……不過夢的世界似乎連接的不隻是一個世界。要想把‘所有世界’都毀滅，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大概隻有造物主本人才能做得到了。因此他們才是永恒的，因此他們才對生死嗤之以鼻。
“雖然我不太懂神明大人的事情，但是我覺得有弗雷他們在我身邊並不是壞事。當然節製小姐也讓我趕到安心。”有香說，“節製小姐還特意來告訴我。”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就算你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算是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我一直都在。在任何人身邊。節製停頓了一下，她說，“已經可以了，有香。在這裏人類保持清醒需要極大的體力。你應該進入屬於人類真正的夢，而不是這舊時的天堂。”
“嗯……”是呢，如果保持清醒的時間太長，就等於是縮短了真正睡眠的時間，會很累，像是沒睡過一樣。有香點點頭，她說，“對了，節製小姐。剛剛那個……很大的……你說他是……傲慢？他難道是小西嗎？”
“是。他是傲慢本來的樣子。不，也許還有所保留吧。鎖鏈束縛著他。他不希望你見到他那個樣子。”
“嗯……我知道。他說過呢。”說過自己本身的模樣非常醜陋……什麽。也不是很醜嘛小西，其實不用那麽介意的。有香微微垂下眼睛露出苦笑，她說，“好像是因為我小時候喜歡漂亮的東西，所以大家都覺得我會很在意外貌啦！”
“也許他們隻是希望更加讓你喜愛。希望成為對你而言特殊的存在。不是像普通的其他人一樣的友愛之情，而是渴望著……更深的東西，更稀有的東西。”節製說著好像決定了什麽，“那麽他們每一個人，也都需要節製。節製也會在他們身邊。”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好像並不是什麽帶有惡意的事情，這樣就行了吧。有香說，“那我就在被他發現之前離開吧！不過說起來，小西變為本體在這裏做什麽啊？巡邏嗎？”
“…………他們，沒有告訴你嗎。”原來如此，新娘竟然不知道。還是說，並沒有意識到嚴重性呢？節製停頓了一會兒，她說，“他在為你戰鬥。在將那些企圖靠近你的惡意全部用他更加惡的力量驅逐。雖然與我的存在背道而馳，但我並不否認這也是一種守護。”
是在保護自己啊……對了，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弗雷他們，羅西他們，好像一直都在努力的保護自己。雖然他們都不說，但其實自己多少是能感覺到的。畢竟美好的夢，和平的夢變多了，一次噩夢都沒再做過了哦。謝謝你們。
有香露出了微笑，她說：“我覺得要找到最後的寶物，好像也不是很難呢，節製小姐。”
是嗎。即便知道這些，你也仍然……即便看到那可怖又醜陋的模樣，你也仍然能夠露出這樣的微笑。你也許真的，是新娘最好的人選。節製也跟著笑起來：
“我也為你許下最誠摯的願望，有香。願你能夠最終得到自己期許之物。節製永遠都會在這裏守護你。”
※※※※※※※※※※※※※※※※※※※※
節製並不是製裁，她更像是一種人們內心中的力量。是人們自己本身的能力，因此她肯定是沒法戰鬥的。要比喻的話，她就是戰鬥中的輔助，把衝鋒陷陣的戰士身上的所有Buff都清除掉，讓他們回歸最冷靜的狀態。
至於她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當然是因為——
後麵的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