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唐氏一族走後，林家大院，寂靜無聲。


  林天南看著坦然自若的義子，表情略微的有些不一樣。


  十年前的葉孤城，待人寬厚，處處謙讓，以和為貴。


  小事，一笑置之，根本不會去斤斤計較。


  可是，此番歸來，他變得冷漠決然，說一不二。


  唯一沒變的，是對親人，依然溫和有禮，笑容滿麵。


  林天南很想知道，義子這些年在戰營，到底經曆了什麽。


  以至於，讓他性情大變，簡直判若兩人。


  還是說，是三年前的安家血禍，讓他徹底的看清了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不僅僅是林天南，劉英和林飛的神色，也有些不對勁。


  他們，並不知曉那將服上九顆閃閃發亮的紅星，到底意味著什麽。


  隻知道，現在的葉孤城，比唐中天這個守鎮使還要身份顯赫。


  母子倆的眸子之中，滿是敬畏。


  倒是林海，依然和藹可親的看著葉孤城，沒有太多的變化。


  十幾年前，他就看出，此子不是等閑之輩。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化成龍。


  有些人，注定是要位極巔峰，緊握住日月旋轉的。


  僅僅，隻是時間問題。


  曾經的那個葉家養子，被人罵作野種，不僅沒有發作，反而笑臉相迎。


  這份隱忍，這份臥薪嚐膽，連一個閱盡無數的成年人，都做不到。


  可，十幾歲的葉孤城，卻能坦然麵對。


  他，並不是沒心沒肺，隻是忍辱負重罷了。


  困龍伏爪在深潭，時運未到名未揚，單等一日春雷響，騰空飛上九重天。


  看到葉孤城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林海非常的高興。


  “小城，今晚去大伯那邊坐坐。”


  林海起身，說道。


  家中還有醃製好的臘肉，小時候葉孤城最喜歡吃鹹肉了，他得回去準備準備。


  “一定。”


  葉孤城重重的點點頭嗎，立刻吩咐王凱，到城裏麵買幾瓶好酒回來。


  夜晚，一家子齊聚。


  林海家還是小平房，較為的簡陋，說是家徒四壁，都有些美化了。


  其實，真實情況是，這平房，比茅草屋好不了多少。


  至於林海的女兒林雨涵，兩年之前，幸運的嫁入姑蘇城內的豪門之家。


  自此，就再也沒有回過甪直小鎮，探望自己的父親。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葉孤城看著大伯那滄桑的臉龐，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酣暢淋漓。


  “大伯，能聯係到雨涵姐嗎？明日我想見見她。”


  葉孤城終究還是開口了，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姐姐一直不是很待見大伯。


  上學那會兒，為了不讓同學恥笑，根本不肯承認自己的父親是個樸實的農民。


  沒想到，一晃十年，她還是我行我素，沒有絲毫的改變。


  “沒事，丫頭對我挺好的。”


  林海淡淡的笑著，臉色微紅，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


  可內心深處，卻又隱藏不住的落寞。


  他，含辛茹苦的將這個女兒撫養大。


  雖然，沒有像大富人家那般，讓林雨涵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但在吃的穿的方麵，從不曾虧待過女兒。


  他的身上，永遠都是打了無數補丁的破衣裳。


  可就算再窮，他都得為女兒，每年置辦三套新衣。


  為的，就是不讓女兒在學校裏瞧不起。


  原以為，撫養成人後，他便可以享享清福。


  不曾想，嫁出去的女兒，當真變成了潑出去的水。


  整整兩年，莫說回來探望，連個電話都不曾有過。


  去年除夕，他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到了深夜十二點，不曾動筷。


  終究，還是沒有迎來那個思念如骨的身影。


  林海，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女兒林雨涵。


  可是，連一句關心的問候都沒有換來。


  “大伯，明日我帶你去城裏做客，你喊上雨涵姐一起，咱們一家子聚一聚。”


  酒過三巡，葉孤城開口。


  從始至終，他都將大伯，當作自己的親人。


  這份恩情，從未改變。


  “好。”


  林海點點頭，隨後起身，顫顫巍巍的拿起兩百塊購置的老人機，緩緩的按動號碼。


  對麵，在響了近一分鍾後，才悠悠的傳來了聲音。


  “白板，紅中，別動別動，我碰呢！”


  電話中，聲音非常的嘈雜。


  又等了快半分鍾，林雨涵才開口。


  “老東西，有什麽事情啊？我這裏打麻將呢，有話快說！”


  林雨涵顯得非常的不耐煩，對自己的父親，直接稱呼“老東西”。


  “小涵，孤城退伍回來了，想請你去城裏做客，明早你能回次家嗎？”


  林海聲音有些顫抖，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女兒不高興。


  “那個窮小子啊？不是說三年前就沒了麽？”


  林雨涵對這個堂弟，沒有半點好印象，又不是林家的人，她根本不在意。


  所以，言語輕蔑，滿是不屑一顧。


  至於生死，她毫不在乎。


  “孤城現在不一樣呢，你能夠抽個時間回次家嗎，哪怕一兩個小時也行。”


  林海渾濁的眸子裏，滿是期待。


  若是仔細看的話，或許，還能看到那搖搖欲墜的淚珠。


  他，孤獨了半輩子。


  不求兒孫繞堂，連打個電話給自己的女兒，都得低三下四。


  “好，我知道了。”


  “嘟嘟嘟的······”


  林雨涵根本沒有關心父親的身體如何，得知情況後，立刻掛斷了電話。


  在她眼裏，麻將可比老父親重要多了。


  “小城，雨涵這是答應了，是嗎？”


  林海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會心笑容。


  盡管剛剛女兒的語氣並不是太好，但能夠答應回家，他就已經很高興。


  “對，她同意了。”


  葉孤城眉頭皺的很深，這四個字，他用盡了很大的力氣，才吐出來。


  心中的憤懣，無處傾瀉。


  隻能再度舉起酒杯，和衣服，大伯碰碰杯，一飲而盡。


  幾杯烈酒下肚，葉孤城緩緩起身，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銀行卡，塞給了林海。


  “大伯，平日裏想吃點什麽就買，別虧待自己。”


  這張卡裏，足足有一千萬。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在外麵也不容易，用錢的地方比我多。”


  林海立刻將銀行卡推還回去，說什麽也不肯收。


  今日下午，所有親戚都上門要錢，嫌棄五萬太少，不夠塞牙縫的時候。


  唯有林海，婉拒了好意，一分不要。


  “大伯，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小城了，這裏麵隻有一千塊，不多的。”


  葉孤城編造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他知道，自己若是實話實說，大伯肯定不會收。


  “那······那我就先替你保管，下次回來，大伯再還給你。”


  好說歹說，林海才收下了銀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