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眾裏尋她

  蹉跎了幾日，一天傍晚，席樂從天橋上下來，喂完貓之後，在長椅的下麵撿到了一張廣告宣傳紙，介紹的竟然是一家新開的花饅頭店。他看到那店裏的花饅頭都做得色彩繽紛，有模有樣，極為好看。再一看右下角的地址，離天橋很近。於是他便打算先逛一下這家花饅頭店。


  席樂順著廣告宣傳紙上的地址找到了這家名為“花雨”的花饅頭店，推門進店。看到的是一爿整潔的小店，店裏的氣味不像蛋糕店裏那樣香甜撲鼻，是一種自然的、樸素的、溫馨的麥香，一個梳著齊肩發的女生正低頭在忙碌。光可鑒人的櫥窗裏，擺著各式各樣好看的彩色饅頭。有卡通造型的：比如機器貓，小鴨子，孔雀；有鮮花造型的：牡丹，玫瑰，百合。最為驚豔的是留爹魚，蛋糕坯一樣的白色饅頭底盤上，先鋪一層綠色的彩饅頭，在上麵鋪了紅棗和金元寶造型的小饅頭。接下來又鋪了一層藕荷色的彩饅頭，兩個大魚造型的金黃色的彩饅頭，頭對頭，尾對尾，魚身上魚鱗宛然，紅色的魚眼珠熠熠有神。一個紅色的麵做壽字，增加了整個作品的氣勢。席樂是學藝術的，這份精致和瑰麗讓他越看越愛。


  留爹魚旁邊是留娘糕，大魚變成了鮮花，元寶變成了壽桃，壽字變成了福字。席勒天生是個講究的、懂審美的人，這兩樣作品讓他愛不釋手，不忍離去，隻是低頭反複觀看。


  那個看店的女生走了過來：“先生，您需要什麽？”


  席樂指著留爹魚道：“我要這個，這個多少錢？”


  女生說：“120。您什麽時候要，我給您做新鮮的。”


  席樂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女生，不相信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女生點點頭：“嗯。”


  那女生模樣很普通，一雙月牙樣的眼睛，臉上帶著一層羞澀，這種羞澀感染了席樂。


  席樂有些發怔，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席樂尷尬道：“我有一個問題，這些顏色都是用什麽材料染出來的？是色素嗎？你也知道，這些花饅頭是要給老爹老娘吃的，我想讓他們吃最健康的東西。”


  女孩兒點點頭，鄭重道：“沒錯，健康最重要。您放心，我這些花饅頭，老人小孩都可以吃，絕對沒有防腐劑，沒有人工色素。顏色都是我用蔬菜汁染的，非常健康。”


  席樂非常感興趣：“原來蔬菜有這麽多種顏色啊？”


  女孩笑了：“你等等，我證實給你看。”


  她轉身進入後廚，看到她的背影，席樂的心髒像是被人重重地敲擊了一下。


  女孩兒一會兒端了隻大托盤出來，托盤上都是帶蓋兒的玻璃小碗，裏麵有各種顏色的汁液。女孩一一介紹給席樂看：“紅色的是胡蘿卜泥，綠色的是菠菜汁兒；紫色的是紫薯泥，橙色的是南瓜粉；藍色的是蝶豆花汁，深紅色的是紅曲米粉。”


  女生聲音清脆，口齒清晰，席樂卻滿腹心事、恍恍惚惚，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女生見他心不在焉，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禮貌道：“對不起，我太多話了。”


  席樂滿臉通紅，搖搖頭道：“你是不是以前常常到天橋下麵的街心花園裏去喂貓？”


  女生點點頭：“以前總是傍晚去，現在開了這店，傍晚的時候人最多，我就每天晚上關店夠再去，不知那些小貓餓不餓？”


  席樂非常激動，大聲道：“不餓，不餓。”


  女生納悶道：“你怎麽知道？”


  席樂不好意思地用手撓撓頭：“因為我每天傍晚去喂貓。”


  那個女生笑了：“原來我們兩個誌同道合。”


  席樂更加不好意思，一時口快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我是和你學的。”


  女孩兒一頭霧水：“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麵，你怎麽能跟我學呢？”


  席樂滿臉通紅：“我以前總在天橋上見到你，在街心花園的長椅裏喂貓，隻不過每次看到的都是你的背影，從未見過你的樣子。”


  女孩兒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害羞、還有一絲感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


  席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中後悔自己是不是太口無遮攔了？他從自己的衣袋中掏出那張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廣告紙，遞給那個女孩兒：“看，就是它帶我找到你的店的。”


  女生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女生忽然道：“我一定會把你的留爹魚做得好好的。”


  席樂鄭重地點點頭，問了句傻話：“這算不算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女生想了想，也鄭重地點點頭。


  席樂還是不甘心，追問道：“我叫席樂，你怎麽稱呼？”


  女孩說：“我叫鄺柔。“


  席樂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家花饅頭店鋪的，他看看周圍的環境，忽然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似乎自己以前曾經來過似的。他的強迫症犯了，雖然想不起來，卻強迫自己非要想起來。這種感覺像一個怪物一樣，緊緊跟隨著他，挾持著他、壓迫著他。


  坐在咣當咣當的地鐵上，席樂看見對麵的女生正在看一本星座書，他腦海中靈光一現，那地方原來是賣餅幹的星座西點屋。


  席樂第二天又去了“花雨”花饅頭店，這次卻沒好意思進去，隻是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席樂回頭一看卻是周小森。


  周小森說：“你怎麽在這裏？我回來後去麥田守望者找你，他們說你已經辭職了。”


  席樂和她隻有數麵之緣，但是自從他辭職以後，幾乎麵臨了人生最大的變故，卻無人訴說。一肚子的話憋在心裏，非常委屈，今天見到周小森就像見到多年的朋友一樣，忍不住熱淚盈眶。


  麵對席樂的眼淚，周小森有點兒彷徨，安慰：“席樂，你怎麽了，受了很多委屈是不是？要不我請你喝杯咖啡，你慢慢說。”


  席樂巴不得有個人能傾聽他的遭遇，於是趕忙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