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等待戈多
草灘上,彭洲幾人用繩索拴在腰間,迂回著下到溝壑中,然後沿著狹長的溝壑一直走到了盡頭,隻見雪原的巍峨,卻空蕩蕩,根本沒有什麽山洞。
巴圖等三人將目光投向齊嘉和彭洲,齊嘉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山洞呢,山洞到哪裏去了?”
彭洲嘴唇禁閉,一個字也沒有解釋,奔到雪原之上,跑到山洞的位置,踩踩腳下的雪地,然後用雙手觸碰著空氣,最後失望地跑了回來,對眾人道:“山洞不見了。”
巴圖臉色難看:“你們真沒騙我們嗎?”
彭洲雙手一攤:“騙你們對我們有啥好處?巴圖,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你覺得我是個滑頭嗎?”
巴圖想了想,拍拍彭洲的肩膀:“算了,我信你們,大概正如傳聞所說,本地人是無緣得見山洞的,走吧,回去吧,今天吃飽休息好,明天我們啟程去石頭工廠了。”
第二天,巴圖趕了馬車,帶著彭洲和齊嘉去往石頭工廠,他們本以為石頭工廠是一座大廠房,裏麵都是各色石頭,淩亂擁擠,塵飛土揚,到處堆滿了機器和碎石。哪知道到了之後眼前一亮,石頭工廠就像花園一樣,門外是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門口有位大爺看門,見是巴圖,就放了他們進去。齊嘉和彭洲剛一進門,就看到石頭磨盤,然後假山流水石橋,盆景園裏都是各類的石頭盆景,奇石園裏是形狀各異的怪石,珍寶園裏是各類瑪瑙石,雕刻成什麽樣子的都有,就是沒有小貓石同款,仿佛那小貓石隻應該存在於雪原山洞中,而不是這裏一樣。
齊嘉問巴圖:“這裏就是石頭工廠?”
巴圖點頭:“對呀。”然後撓頭憨笑道:“沒見過這樣的工廠吧,像花園一樣,這都是我師父的功勞。他最討厭髒亂差的環境,說石雕也是藝術,哪能弄得塵飛土揚的,他拿出自己一生的積蓄建立了這裏,把所有的時間,精力,心思都投入到了這兒。我一開始跟著他學石雕,後來就幫他賣石頭,我們這裏的石頭銷量不錯的,所以我師父又把賺來的錢,繼續投資到這裏來,這裏是越建越好了,可惜我師父操勞過度,身體可大不如從前了。”
彭洲左顧右盼:“怎麽沒有見到他呀,我倒想當麵向他請教一下關於小貓石的問題。”
巴圖說:“如果是雕刻小東西,我師父一般在工作室裏操作,走,我帶你們去。”
三人進入一間屋子,聽到機器發出的尖銳聲音,一個穿著藍布工作服的頭發花白的老者,戴著花鏡,正在機器前雕刻一隻紅瑪瑙手鐲。
巴圖不敢打擾他,背手站在老者身後等待,彭洲和齊嘉也屏住呼吸,不敢發出聲音,生怕驚動了老者,害他雕不好那隻玉鐲。
十分鍾後,機器終於停了下來,老者用旁邊的水籠頭洗幹淨手,不慌不忙、妥妥帖帖地用白毛巾擦手,又喝了一口清茶,才轉過頭來打量齊嘉和彭洲。
彭洲和齊嘉見他是一位幹淨儒雅的老人,大概是和瑪瑙石打的交道太多了,臉色也像瑪瑙石一樣溫潤光澤。他的眼神從花鏡中飄出,淡淡問巴圖道:“巴圖,這二位是哪裏的客人?”
巴圖畢恭畢敬:“師父,他們二位是從T城來的。”
巴圖師父溫言道:“這姑娘應該是北方人,這位小夥子可不是。”
彭洲說:“我在美島住了很多年,但是我自問膚色不黑,說話口音不重,老師父,很多T城的朋友都看不出我不是北方人,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巴圖師父笑道:“石頭看多了,看人也變得準起來了。巴圖,給你的二位朋友倒些茶來,時間不早了,你再去準備些飯菜。”
巴圖答應著去了,老者問二人:“T城離這裏也不近,你們遠道而來,是旅行?還是專程為了購買石頭來的?”
彭洲對他非常敬重:“師父,在T城的時候,我很愛石頭,研究了許久,後來知道草原這邊盛產瑪瑙石,就常常來遊玩,認識了巴圖,我和他買過石頭,非常喜歡,應該都是您的作品。但是有一塊瑪瑙石很古怪,回去後在我朋友家發生了衰變,沒幾天就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您看。”
彭洲從背包中掏出那塊小貓石遞給巴圖師父看。
巴圖師父看了一眼,滿臉沮喪懊悔:“不用看了,我全明白了。這原本是一塊鵝黃色的瑪瑙石,橫切麵上有一隻小貓的紋路,對不對?”
彭洲和齊嘉一*頭。
巴圖師父歎息道:“這不是我的作品。”
彭洲和齊嘉麵麵相覷,齊嘉說:“可是這石頭的底托下麵刻著咱工廠的名字,還有防偽的水印,就連巴圖也說,它就是你的作品。”
巴圖師父雙眼望天,悵然道:“蒼天有眼,又有哪個說謊的人能瞞得過呢?我一生隻做過這一次弊,現在就被你們找上門來,真可謂實屬應該。”
彭洲和齊嘉納悶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T城,小飯館裏,席樂忽然激動地問許木:“其實就算是現在也不晚,你還能和他,那個畫廊老板聯係上,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跟我說過,為了等你,他一直沒有更改過電話號碼。快點兒,你現在就給他打一個電話,看他還願不願捧你?”
許木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了,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和他都不是原先的心氣兒了。”
席樂生氣道:“他白白等了你十幾年,你為什麽連試都不願試試呢?你知道嗎?他口口聲聲說現在市場不太景氣,不想經營下去了,其實是他對你失望了,心灰意懶才會這樣想的。也許你找到他,他還會有勇氣繼續經營下去的。十幾年前他給了你一次希望,你也應該給他一次希望,快點兒,打給他。
許木愧疚道:“可是我的手機壞了好幾次,早就把他的電話號碼丟掉了。最早我是把他的手機號碼記在小本子上的,可是那小本子,後來也被我愛人當廢品賣掉了。”
席樂癱坐在椅子上,徹底絕望了。他想畫廊老板簡直是在等待戈多。
許木的故事,惹得席樂倒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黑著眼圈起來,翻箱倒櫃。老娘問他找啥,他說找一張畫廊老板的名片。席樂記得自己明明把那些名片都塞到抽屜裏,怎麽現在一張都不見了?
老娘說:“你要找那些名片幹什麽?你不是說,以後不想紅了,要踏踏實實生活,不跟那些畫廊裏的人聯係了嗎。”
席樂繼續翻找:“哪裏是我想紅,我是幫別人聯係,奇怪了,我明明就放在這裏了,為什麽不見了。昨天我也忘了,原來我留了一張我向人家買畫的那家畫廊老板的聯係電話,睡了一覺才想起來。”
老娘說:“行了,別找了,我偷偷告訴你,那些名片兒都去哪兒了?但是你不能告訴你爸是我跟你說的,要不他又該跟我打架了。”
席樂一愣:“難道那些名片是被我爸拿走了?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老娘說:“別提了,你老爸最近加入了一個什麽中老年省錢群,專門學習如何省錢。上麵教大夥兒用孩子們不用那名片兒做撲克牌,你爸知道你有一大堆,也沒啥用,於是就拿了去做成撲克牌,現在估計在外麵和老張頭兒他們捉娘娘呢。”
席樂生氣道:“他們也太有想象力了,什麽中老年省錢群,簡直是給孩子添亂群。”
席樂一邊說一邊拿了衣服,急匆匆地跑出門去。
老娘在他身後喊:“你還沒吃早飯呢。”
席樂頭也不回:“不吃了,哪有心情吃?”
街心公園,有人在跳廣場舞,有人在打拳,有人在吹薩克斯和口琴,也有人買了早點不回家,非要到這裏來聊幾句才肯走。
席樂的老爹在和幾個老頭兒在打牌,用的正是席樂的名片兒製作成的撲克牌。席樂老爹是用了些心思精心製作的,上麵的花紋都畫的很漂亮,席樂這才明白自己的繪畫天分是從哪裏來,原來都是從老爹這裏遺傳來的。
眼看席樂老爹馬上就要贏了,卻被衝過來的席樂攪黃了,席樂從所有老頭兒手中搶過來名片,又把已經打在石椅上的名片通通收了起來。然後跑到一邊去挨張尋找翻查。
席樂老爹氣道:“你這是幹什麽?怎麽一點兒禮貌也沒有。”
席樂一邊翻找,一邊回懟:“你才沒有禮貌,幹嘛沒經過我同意,就隨便拿我的東西。”
席樂老爹險些氣暈過去,大聲道:“臭小子,你這是跟誰說話呢?你媽說這些東西你都不要了,我才拿的。”
幾個老頭議論紛紛,都是在指責席樂頂撞老爹的。
席樂終於找到了那張他需要的名片,已經被他老爹製作成了紅桃k。他將名片塞進口袋裏,看到地上有一張宣傳海報,就把海報撿起來,從上麵撕下來名片大小的一塊兒紙,掏出筆,將其畫成紅桃k,然後和其他名片混雜在一起,塞回到他老爹手中:“你們繼續玩兒吧,不要再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