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同一屋簷

  第二天早晨，老娘給席樂買了豆漿油條，席樂說：“昨晚也沒顧上跟你們兩個說，我們機構給我們租了宿舍，離單位近，免費住。我覺得這樣每天花費一個多小時在路上，太不值得了，想搬到宿舍去住，你們同不同意？”


  老娘看著席樂日益油膩的胖臉，心疼道：“同意，隻要你願意我就同意，你看你累的，人都瘦了。”


  席樂老爹手裏轉著文玩核桃，顫顫巍巍走來：“他哪裏瘦了？都胖成冬瓜了。”


  老娘斜他一眼：“我還沒和你和好呢，不要詆毀兒子。”


  老爹主動坐下來，喝豆漿，吃油條，轉移話題道：“今天中午咱們兩個吃啥？”老娘想了想：“蒸幾個豆沙包，再熬點兒小米粥，然後拌個涼菜就行。”


  老爹一邊打嗝一邊嫌棄道：“又是老一套呀，要不我請你去吃漢堡包。”“想賄賂我？”


  “那你去不去？”


  “去，為啥不去，你請客。”


  “當然是我請。”


  席樂老爹老娘開始商量他們的事情，完全把席樂忘在了腦後。席樂再次證明，自己的確是多餘的。


  吃完早飯，席樂匆匆忙忙整理了一個行李包，然後對老娘說：“那我今天晚上就住宿舍了，你們不要等我了。”


  房間裏傳來老爹的聲音：“你看見我的老花鏡了嗎？”


  席樂老娘不耐煩道：“在衛生間，你自己老亂放，還總要問別人。”


  席樂明白了，自己確實是多餘的。


  席樂離開家，關上門，才從門縫裏聽到老娘的聲音：“我要是包了餃子就給你打電話，你就回來吃飯啊。”


  席樂答應了一聲，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席樂上網查了一下被迫害妄想症，發現對於這種患者必須用疏導的方式，勸說他們去看心理醫生。席樂歎口氣，抱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信念，準備去赴晚上的“聊齋之約”了。


  傍晚，席樂下班，從地鐵站開始，他就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走到昨天路過的街心花園處，席樂猛然回頭，對身後之人說：“康蕾朵，出來吧，我知道是你。”


  康蕾朵從一棵樹後鑽了出來，呲牙一笑：“你發現我了？”


  席樂嗔怪道：“就你那點道行，有什麽難發現的？你可真行，別人跟蹤你，你跟蹤我。”


  康蕾朵訕訕道：“我不是故意跟著你的，我是怕你不會來我家，所以才跟在你身後的。”


  席樂瞪她一眼：“這還不叫故意？”


  康蕾朵看看他肩膀上的挎包，高興道：“你是要去我家對吧？”


  席樂點點頭：“不過，我得先找個地方，吃了晚飯。”


  康蕾朵笑道：“不用，我做給你吃，我的廚藝還是不錯的。”


  “那也總得買些菜吧？”


  “不用了，網上買。”


  康蕾朵家，昨天席樂來得匆忙，心神不寧的，也沒顧上看看這所房子。今天一看，覺得她的房子果然很大，布置得也很簡潔典雅。四室兩廳兩衛，是名副其實的豪宅。


  康蕾朵指著左邊說：“男左女右，左邊歸你，右邊歸我。一人兩個房間，一個衛生間，客廳和餐廳共用，很公平吧？”


  席樂和老爹老娘在小房子裏擠慣了一下，忽然看到這麽大的空間都將屬於自己，心裏又高興又不安。


  席樂說：“我還是交些房租吧。”


  康蕾朵搖頭：“真不用，就算是保鏢費了。兩個房間，你可以一間當臥室，一間當畫室，還需要什麽家具？我幫你置辦。”


  席樂心中竊喜：“不用了，我自己買就行。”


  這時快遞員送來了菜，席樂擼起袖子：“那我來做飯。”


  康蕾朵說：“今天我做吧，明天你來。你可以先在客廳裏看電視，稍等我一會兒，電視櫃裏有零食，如果你餓的話，可以先吃一點，墊個底。不過要注意大門的動靜。我總是害怕自己在做飯的時候，跟蹤我的人會闖進來，所以已經很久沒有在廚房做過飯了。”


  席樂好奇：“那你吃什麽？”


  康蕾朵打開櫃子，裏麵擺滿了各種口味的方便麵。康蕾朵憂傷道：“吃這個。”


  席樂對她的同情之心，已經如滔滔的T城河水了。


  康蕾朵的廚藝不錯，麻婆豆腐、糖醋裏脊、蒜蓉油麥菜，做得都很到位。康蕾朵一邊吃飯一邊唉聲歎氣，席樂不解：“為什麽不開心？”


  康蕾朵眼圈紅了：“今天有你在，我才能踏踏實實的吃一頓飯。平日裏我都是端著泡麵桶，站在貓眼那裏吃，一旦發現風吹草動，隨時準備逃跑。”


  席樂雖然對她的做法不以為然，但是也感到有點兒心疼。席樂第一天搬進來，不敢貿然勸她，轉移話題道：“這房子，是你買的？”


  康蕾朵低頭吃著米飯，一滴眼淚掉進碗中，哀傷道：“不是，這房子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就像我這不爭氣的，得罪了人，無法正常工作，無法正常生活，要不是父母留了房子和積蓄給我，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席樂看看她，默默遞過一張紙巾去。


  席樂問：“到底是什麽人在一直盯著你？”


  康蕾朵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啪嗒啪嗒掉落下來，泣不成聲道：“都怪我不好，幾年前，我去買西瓜，一個描龍刺鳳的人插隊，我說了他幾句，他扭過頭來惡狠狠地望著我，威脅不要讓他再看見我，再看見我會狠狠教訓我一頓。我本來就膽子小，回家後特別後悔自己為什麽非要強出頭。


  後來接二連三發生了幾件怪事，我走在路上，有花盆摔下來，雖然沒有砸到我，但明顯是衝著我來的。我過馬路，有人在我背後狠狠推了一下，我回頭去看又看不清是誰。我坐扶梯，扶梯忽然壞了，我看到那個描龍刺鳳的人匆匆離開了，我恍然大悟，一切都是他在搗亂。我報警，但是並沒有證據，我永遠忘不了那個男人凶狠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徹底完了，這輩子都不會逃脫他的控製了。


  後來越演越烈，無論我走到哪裏，那個男人似乎都會在我的身邊出現。草木皆兵，風聲鶴唳，我簡直是落入了十麵埋伏的包圍圈中。後來我不敢工作了，幹脆辭職，也不敢在自己租的房子裏住了，到處去朋友家寄宿。我怕會連累父母，從不敢回自己家去住。也幸虧當初這樣做了，否則我現在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


  席樂聽了她的遭遇，輕歎一聲，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


  康蕾朵用紙巾擦擦眼淚，繼續道：“和你見麵的那次，其實我挺欣賞你的。但是憑我當時的那個情況，是不可能和任何人談戀愛的。於是我也沒留你的聯係方式，直到幾個月前，我看到你總經過那條大路，我於是就跟著你，發現你為人特別善良，生活特別有規律。我就想也許你能幫到我，所以就想了這個辦法。席老師，無論如何謝謝你，我現在很踏實。”


  她說完就哽咽了，席樂輕聲道：“行了，你別難過了，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


  康蕾朵哭著點點頭。


  席樂知道，就憑他這幾日的觀察，根本沒有什麽人在跟蹤康蕾朵。一切都是他的幻覺，但是他決定先暫時先不說破她。因為她不可能從自己的幻覺中輕易走出來。需要席樂一步一步得帶著她，幫她打破屏障壁壘，徹底走出陰霾和恐懼。


  席樂新換了住處，第一天肯定是睡不著的，他躡手躡腳走出臥室，到客廳裏去看電視。他想起今天有球賽，於是把電視調成靜音，看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肚子餓了。康蕾朵的菜雖然做的不錯，但是席樂光聽她講述她的遭遇了，也沒多吃。席樂想起康蕾朵說電視櫃裏有零食，於是就打開電視櫃，裏麵果然裝了許多零食，蟹黃蠶豆、焦糖瓜子、威化餅、薯片、烤魚片，應有盡有。雖然都是些讓人容易頭腦不清醒的垃圾食品，但是在這個時間段看起來，竟然是那樣的*。


  席樂的胖手伸向一袋辣條，忽然康蕾朵臥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聲音傳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