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郊外春遊

  春景旖旎，周小森和蘇軾兄妹三人一起去郊外春遊。這次春遊的提議需要追溯到前一天晚上，周小森伸了個懶腰說：“春光明媚，好想去春遊。”


  蘇軾想了一下：“每年我們兄妹三人確實是要春遊的。昨天父親已經考了我和子由的功課，春遊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周小森看他神情放鬆，高興道：“老爺一定對你的功課非常滿意，對不對？”


  蘇軾微笑：“是，父親誇了我幾句，還說我字也有進步，再勤加練習，就可以去科考了。”


  周小森高興道：“這確實是好事，我們出去玩，慶祝一下。我自從來了這裏，除了第一天去了趟集市。整天呆在院子裏，還沒有出去好好逛逛呢。”


  蘇軾說：“行，我帶你去，加上子由和小妹、錦兒，一共五人。帶上一些吃食，帶上一壺好酒，想想都開心。”一邊說一邊拿了鋤頭，向院子裏走去。周小森跟了過去：“你做什麽？”


  蘇軾笑道：“兩年前，我釀了糯米酒，用罐子封存了，就埋在樹下。反正如果去科考的話，就要離開眉山了，這酒不能總埋著，我們把它帶著，春遊時喝掉。”


  院子中月光皎潔，蘇軾蹲在樹上，用鋤頭撅地，周小森看他挖出一個黑色的陶罐，他打開蓋子，明天是乳白色的米酒，聞起來特別香醇。


  蘇軾大喜：“真是好酒，貢獻給這次春遊了。我們那天再帶些皮蛋、豆幹什麽的，做下酒菜。可惜郊外不方便，要是有一鍋砂鍋羊肉，那就太完美了。”


  周小森知道宋人愛吃羊肉，心下一動：“砂鍋羊肉確實不方便，不過如果想吃羊肉也不是難事，我們做烤羊肉串好不好？”蘇軾愣道：“什麽叫烤羊肉串兒？又是你們未來的吃食。”


  周小森點頭：“不錯，我們可以準備好多蔬菜、豆製品，用竹簽子串了，做烤串兒，可香了，最重要的是特別有氣氛。”


  蘇軾悠然神往：“聽你這麽一說，感覺確實不錯，好，小森，這些什麽烤串兒就交給你去準備。”


  周小森伸出手去：“大少爺，那你是不是應該讚助些銀子？”


  蘇軾大笑：“沒問題。”


  周小森到了眉山集市去，買了羊肉、筍幹、菌菇、青菜、豆皮、河蝦、銀魚，但是竹簽子的事情讓她有點兒為難，一時間不知該去哪裏尋找那些細細的竹簽？她回到蘇府後，去和蘇軾商量，蘇軾環顧了一下房間，目光停留在一座竹簽做的長長橋的手工藝品上。


  蘇軾指指那座橋：“你看這東西合不合用？”


  周小森點頭：“合用，簡直是太合適了，不過如果拆了橋，用來做烤羊肉串兒的竹簽，我們是不是有點太敗家了？”


  蘇軾大笑：“不敗家，不敗家，李太白詩雲：‘千金散去還複來。’你盡管拿去用。”


  周小森看著他，心想：原來你年輕時，就是豪爽的性子。也難怪你一生遇到了那麽多風浪，始終可以笑著麵對。於是她也高興地對蘇軾說：“好，現在來不及了，我先拆你一座橋，等將來再賠給你一座橋。”


  蘇軾莞爾：“好說，好說。對了，我想起一件事情，想要問你。我最近在練習填詞，忽然想起蘇管家把你關柴房那日，我從柴房路過，聽到你在裏麵吟了一句：‘明月幾時有。’覺得非常妙，小森姑娘，這是你做的詩，還是填的詞？”


  周小森心想：壞了，我在這裏胡說，被正主聽到了。這詞確實是他做的，但不是現在。是他四十多歲的時候，被貶謫的作品，讓我現在就吐露出來了。現在他問我這首詞的來曆，如果我把整首詞告訴他就等於改變了曆史，那這首詞就不是他做的，而是他剽竊的。我把《水調歌頭》完整版告訴他，無論算不算觸犯《時空法》，起碼從道德上也是說不過去的。但如果不說的話，第一句他已經知道了，必定會追問下去，這該如何是好？看來隻能對他實話實說了。


  於是她對蘇軾正色道：“大少爺，這首詞是《水調歌頭》，千古傑作，非常非常美，非常震撼豪邁。它的作者不是我，而是你！”


  蘇軾訝異，指著自己的鼻子：“是我作的？”


  周小森點點頭：“你知道嗎？你是曆史上最好的詞人，沒有之一。這首詞是你四十多歲時做的，不僅是你詞作中的巔峰，也幾乎是所有詞作中的巔峰。就算在我們的時代，普及率也很高，被選入了教材，幾乎人人會背。那天我處於危急之際，犯了些糊塗，不小心把這首詞背了出來，實在是犯了大忌。幸好你隻聽到了第一句，如果你再多聽幾句，那這首詞，就不屬於你了。所以大少爺，你不要再問我關於這首詞的任何問題了。若幹年後的一天，當你有感而發、感同身受的時候，你還會寫出這首詞來的。”


  蘇軾眼神複雜，看著周小森，沉吟道：“你當真是未來人？”


  周小森點頭：“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你該明白了。”


  蘇軾眼神裏包含著萬千思索：“我明白了，也相信，那我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周小森懇切道：“關於你，我已經說的太多了，不能說的再詳細了。我隻有一句忠告，做人如練字，率意本真就行了，就對得起你自己，也對得起你的時代了。”


  蘇軾點點頭，目光如星辰：“好，我懂了。”


  周小森在廚房忙了一天，串了許多烤串，放在竹籃裏，又整了饅頭，做了糕點。第二天，蘇家五人一起到郊外春遊，一路上，蘇軾和蘇小妹嘰嘰喳喳的做詩，開玩笑。蘇轍始終一言不發，麵色沉靜。


  周小森知道蘇轍性格涓細如水、為人低調，和蘇軾豪邁如火的性格截然相反、互為補充。蘇軾光芒萬丈，他就始終清醒平穩。據周小森推斷分析，蘇軾一定是獅子座的，蘇轍一定是摩羯座的。總以為這種搭配水火不容，殊不知這種互補才是最好的搭配。想到這裏，便想起趙品凡，心中異常難過。


  峰翠疊嶂，五人在山上眺望春光，隻見山下湖水清澈，水麵如鏡，湖邊樹木蔥鬱，粉白花朵團裹緊簇，楊柳依依，更有金黃的油菜花摧枯拉朽，開滿山坡。


  山風習習，蘇軾看著放置在涼亭裏的竹籃中的饅頭，笑道：“我又想起了子由的那句‘無人共吃饅頭’，簡直太好笑了。”


  周小森知道蘇轍“無人共吃饅頭”的典故，當年二蘇的父親送他們去壽昌院學堂讀書。二蘇與學堂裏的同學們玩遊戲：幾個小朋友坐在一起，出個題目，每人輪流做一句詩，再串起來，便成一首完整的詩。一日，天降大雨，二蘇與另外兩個小朋友聽雨聲、觀庭鬆，覺得有趣，便開始作詩。前兩句“庭鬆偃仰如醉”、“夏雨淒涼似秋”，蘇軾接第三句“有客高吟擁鼻”，蘇轍接道：“無人共吃饅頭”，惹得大家笑倒一片。非常類似於現代的三句半，足見蘇轍骨子裏也是個幽默之人。二蘇一生，雖性格迥異、抱負不同，但始終感情篤厚、共同進退，《水調歌頭》也是蘇軾遙寄蘇轍而作。


  周小森說：“這些饅頭，配著我的烤串兒和糯米酒才完美。走吧，我們到湖邊去烤串兒。”


  湖邊，周小森、錦兒一起烤串兒，蘇軾嚐了一串，提了些意見，改進之後，果然更好吃了。周小森心想：蘇大廚真是在廚藝方麵天賦異稟，我提出要烤串兒，倒還需要他幫我出主意改進。並且靠他稍稍點撥了一下，我這烤串就有了長足進步。等回T城之後，也可以按照他的方法製作烤串兒。壞了，如果這樣的話，連烤串兒都應該叫做“東坡烤串”了，算不算篡改曆史、破壞了《時空法》？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蘇軾說：“小森，拿些我做的泡菜來，這羊肉串兒配著泡菜，爽口解膩，簡直是絕配。”


  周小森送了泡菜過去，聽到蘇轍在和蘇小妹聊天：“前幾日，父親可是拿了王雱的文稿給妹妹看？”


  蘇小妹說：“正是。”


  “妹妹不喜歡王公子的文風？”


  “不喜歡。”


  蘇軾插嘴：“我也不喜歡。”


  蘇小妹說：“我倒更喜歡二位哥哥的，一如星鬥璀璨，一如溪流靜謐，都好過王雱的華而不實，而且總覺得他不能久長，無論命數和文章都是。”


  蘇轍嚇得連忙捂住蘇小妹的嘴：“如今王安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妹妹可不能胡說。”


  周小森輕歎一聲，心想：要說預言準確，我是假的，蘇小妹才是真的。我隻是知道未來的事情而已，她卻是真的心靈通透。


  蘇軾笑道：“二弟不要攔著小妹，我們在郊外，該說什麽便說什麽，沒人會聽到。就算聽到又怎樣？”他是個豪放的性格，有話便直說。


  蘇轍歎道：“父親給小妹看公子們的文稿，是要幫小妹選婿。而且我聽說，父親也給我們兩個選了親事。說要在我們進京趕考之前，把親事定下來。”


  蘇軾愣了一下：“原來如此，我倒不知，二弟是如何知道的？”


  蘇轍笑道：“蘇瑞向我示好，主動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