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杞人憂天
葉蓁蓁被說服了,這年頭也沒有師範畢業的“夫子”,大家都是憑著自個兒的能力傳道授業,與普通的私塾相比,自然是學識更高的鹿鳴書院夫子更有能力。
——戴霽交遊廣闊,認識的名士也多,大家都非常給他麵子出山授業,論起師資力量,這些教諭的水平絲毫不遜色於府學,甚至有隱隱超出之意。
這也是崔維楨願意把兒子送去鹿鳴書院的原因之一。
若是書院的山長換作孔舒就不同了。孔舒雖然有才,但是為人刻板守禮,是新法堅定的反對者,崔維楨與他政見不合,不願意把兒子送過去。
葉蓁蓁不知其中考量,隻是關心地問道:“鹿鳴書院的蒙學何時才開班授學?”
崔維楨道:“約莫是兩天後,鹿鳴書院開蒙學的消息傳出,肯定有不少權貴豪強紛至遝來,兩天的時間就足夠書院做好準備了。”
確實在理。
明州府作為三朝古都,自然是人傑地靈之處,此處不僅有地方豪強,也有不少朝廷高官的家族,還有一些回鄉榮養的老臣等等,這些人都是不可忽視的勢力。
大門大戶都有自己的族學,但若鹿鳴書院召開蒙學,各家自然能夠看到其中的利益,肯定會讓家中子弟去書院進學,不僅能夠有名師教導,也能提前打好人際關係,也算是一舉多得了。
想到自家兒子日後要麵對這麽複雜的人際關係,葉蓁蓁就有些發愁——兒子還這麽小,會不會難以適應?
崔維楨笑話她杞人憂天:“執端與魏王府的四公子都能相處無恙,更遑論明州子弟?你且放心吧,沒人敢欺負他。”
因為有丫鬟在,更多的話不適合講出來,但葉蓁蓁卻神奇地領悟了。
仔細想一想,她兒子的身份也不差啊。
他爹是清河崔氏的族長、是景寧伯,更是明州府的知府,在一些重要場合出席列班都是站頭一名的存在,那些人即便巴結他還來不及,咱們會搞他兒子呢?
再說了,都是一些同齡的小豆丁,隻要背後的家長不摻和,還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葉蓁蓁思緒通達,立馬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這幾天抓緊時間給執端和執明做出新書包來,之前書包都舊了,新學期就要新氣象。”
“讓針線房做就是了,沒得讓你費眼。”
“不過是縫製書包罷了,算不得什麽費眼的活計,一會兒的功夫就完成了。”葉蓁蓁看了他一眼,福至心靈,笑道:“我在路上閑著無聊,給你做了個荷包,要不要帶上試試?”
崔維楨口嫌體真正,最後還是美滋滋地收下了荷包,第二天就帶著上衙了。
崔維楨正式上衙,立馬就忙了起來,他頭一等大事就是核查去歲的災後賑濟情況,特別是他一路走來發現不妥的縣區,成為了他首要排查對象。
他這廂忙得團團轉,連午膳都沒空回去吃,葉蓁蓁差遣張三去前頭叫人回來用膳時,才得到一個讓她傻眼的消息——崔維楨下鄉考察去了。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崔維楨不放心底下人呈現上來的數據,想要親自去看看,結果走得急忘記和家裏人說一聲,導致葉蓁蓁派人去問才知道原委。
葉蓁蓁就很懵,並且有預感,日後這樣的日子怕是還有很多很多。
但這是作為父母官的擔當,葉蓁蓁知道崔維楨的抱負,並沒有多說些什麽,回頭與等待兒子回來用膳的崔大娘說了情況:“……下鄉去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崔大娘歎了口氣,一點也不意外:“維楨的性子像他爹,在公務上總是一根筋。”
興許是想起亡父的緣故,崔大娘興致不高,催促大家用完膳,又去佛堂給亡父上香了。
崔執端見不到父親很失落,纏著娘親問什麽是下鄉。
彼時葉蓁蓁正讓人收拾一些洗漱衣物給崔維楨送去,也不知他下鄉多久,有備無患總比委屈自己來得好。
聽兒子這般一問,便仔仔細細地與他解釋了一番,崔執端半知半解,葉蓁蓁索性道:“下次你爹爹下鄉,你跟著去就明白了。當一名執政者,並不僅僅穩居廟堂之高就行了,必須深切明白百姓的生活狀況,才能製定有益於百姓的政策。”
崔執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葉蓁蓁揉了揉他的腦袋,道:“你爹已經替你和執明哥哥找好了學堂,就在鹿鳴書院。估計後天就要上學了,你這兩天與執明好好溫習功課,免得到時候夫子考校功課卻答不上來。”
聽聞要去上學,學霸崔執端不憂反喜,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鹿鳴書院在哪裏?離咱們家遠不遠?我是不是有很多同窗?爹爹後天能回來嗎……”
葉蓁蓁一一回答了他的問題:“鹿鳴書院在城東,正好與衙門的位置相反,坐車也就兩刻鍾的功夫,並不礙事……你上學是頭等大事,爹爹肯定會回來的。”
崔執端高興了,開開心心地辭別了娘親:“太好了,我回去告訴執明哥哥這個好消息。”
“記得溫習功課!”
葉蓁蓁對著兒子跑開的背影喊了一句,得到他一個響亮的回答:“知道了,娘。”
葉蓁蓁搖頭笑了笑,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事,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便甩甩腦袋不再費勁兒,又繼續忙碌了起來。
初來乍到全都是事兒,內外中饋,人情往來都必須盡快熟悉起來,還有給京中親朋故舊的平安信也要寫,一天下來忙忙碌碌,竟也沒閑過。
當天晚上崔維楨果然沒有回來,葉蓁蓁擔心倒是不擔心,隻是有些掛念,夜裏輾轉了許久才睡過去。
第二日起來,一切照常。
等到了傍晚,才聽玉盤飛快地跑進來稟報:“夫人,郎君回來了!”
玉盤的表情帶著點兒來不及收起的震驚,葉蓁蓁顧不上多想,匆匆跑出去,正好與踏進院門的崔維楨打了個照麵,頓時驚呆了。
眼前這個渾身泥漿的人真的是崔維楨嗎?該不會是被人調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