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盜趾
亙白1113年,孟春。
春寒料峭中,盜趾默默的望著校場上的分別。
離染疫的屍體被投入城中已過去半年,盡管他努力控製,但魯陽所有出口都被圍得嚴嚴實實的,出不去,把病患都給燒了雖然也是個辦法,但外麵不斷有人投入新的瘟疫源,燒也是白燒。
盜趾暴怒之下幹脆以牙還牙,把病死的屍體也用飛石車往外拋,發現距離有點遠,投不到敵方的軍營後又換了方法:組織染病的兵卒去衝擊敵營。
去了肯定會死,但一定會有更多的敵人陪葬,很劃算,敢死隊一波一波的。
如此互相傷害了兩個月後雙方終於達成無言的默契:人生多艱,何苦互相傷害,我們還是正常的打攻防戰吧。
一個在城內忙於處理瘟疫,一個在城外忙於處理瘟疫,都忙。
城內城外,焚屍的炊煙便沒斷過。
城外還好點,軍營的管理程度比較高,但城內卻是大量的民眾,一點都不好管理,絕望之下甚至有民眾試圖打開城門迎接聯軍,乞求原諒,覺得這樣就能活命。
王侯貴族會不會原諒不得而知,但活命是不可能的,盜趾毫不猶豫的下令鎮壓。
是瘟疫和鎮壓帶走了城中一半生命後,亙白1113年的冬季終於到來。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掩蓋了大地上的肮髒,也凍僵了屍體,讓原本因為溫暖的氣候瘋狂蔓延的瘟疫終於遏止了——死得人太多,根本來不及埋,氣候溫暖的時節瘟疫滋生更快。
但這隻是暫時的。
瘟疫並未消失,仍舊在蔓延,隻是因為都不出門,加上天氣變冷沒有之前那麽瘋狂罷了。
等春暖花開,瘟疫會更加瘋狂的反撲。
奴隸們無路可退,生活本就絕望到底了,自然不怕更絕望,但那些氓庶不是。
雖然於王侯貴族而言都是豚犬畜生,但豚犬畜生之間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別的,氓庶顯然比奴隸高一等。這種高一等往往會讓人產生錯覺,覺得自己是人,在上位者眼裏是不一樣的,與豚犬畜生是不同的。
這種錯覺會讓他們在與奴隸一同陷入絕望時做出截然不同的反應。
奴隸反抗奴隸主素來是不死不休的,死了不虧,若能拉個人陪葬,那就是賺,拉兩個,那是賺翻了。
奴隸不會相信上位者會原諒自己的反抗,曆史已經證明了,所有相信了的奴隸都死了。而介於帝國奴隸反抗的頻率……比如礦奴和陵奴,這倆類奴隸因為工作需要,組織性是最高的,也是反抗最多的,至少礦奴是年年造反,造反頻率之高堪比吃飯喝水。哪怕有奴隸相信上位者的仁慈,但他們的死和接力者造反的時間間斷太短了,短到哪怕接力者不長腦子也無法對著前輩還沒完全腐爛的屍體說相信上位者的仁慈。
近身伺候的家庭奴隸或許會對主人抱有期望,離主人越近,吃到的殘渣就越多,日子也就越好,大貴族的家庭奴隸吃用比氓庶還好,自然希望這種生活一直下去,但非家庭奴隸的奴隸和奴隸主之間不存在任何信任。
氓庶與奴隸都是底層,卻截然不同,他們的反抗更多的是一種抗議,抗議上位者連自己最後一口糧食都奪走了,但隻要上位者願意吐出一點殘渣,哪怕那點殘渣並不能讓他們吃飽,但因為有殘渣吃了,他們會第一時間妥協並賣掉奴隸。
饑餓、瘟疫,讓魯陽的氓庶們開始痛恨盜趾,懷念起以前君子貴人還在的時候。
雖然從年頭到年尾都吃不飽,雖然需要將養不活的孩子淹死……但那時沒有戰爭,沒有瘟疫,人還活得下去,而盜趾,他帶來了戰爭,帶來了瘟疫。
氓庶們渴望得罪君子貴人們的寬恕,君侯們透露了得用扶風侯的頭顱贖罪的口風。
盜趾基本能預見自己死守的結果了。
聯軍隻需將魯陽死死鎖住便足以摘得勝利的果實,甚至都不用摘,果實會自己落在他們手上。
燮對盜趾道:“我這便走了,你希望看到的,隻要我沒死,我有生之年一定會做到,來日幽冥重逢時有臉見你。”
盜趾聞言道:“我把大家交給你,你切記看好他們,不要回頭。”
燮點頭。“我會的。”
“我的身體還能被克瘟蠱壓製多久?”盜趾問。
“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後你便會暴斃而亡。”燮說。
盜趾滿意的道:“夠了。”
圍城小一年後,魯陽的城門終於打開。
最先打開的是東門,奴隸軍的驍將喬帶著萬餘精銳突圍。
駐守東門是高辛侯與扶風虔,後者本來在漓水搞封鎖,去歲聯軍表決,三比二,通過了用瘟疫攻城的法子,唐侯與扶風侯當場就翻了臉。
唐國和季連國是鄰居,鄰人失火,或許會有人覺得火勢蔓延不到自己身上,但這裏麵不包括唐侯;扶風侯倒不是鄰居,但一個在上遊,一個在下遊,上遊發生大疫,下遊能好?
阻止不了,兩侯當即就跑了。
唐侯趁著大疫還沒爆發,趕緊將唐國與季連國接壤的邊境給封了。
扶風侯沒歸國,而是聯係了下遊的國族,在漓水上設立更多的關卡,一層一層的堵著,這樣,最下遊的扶風侯便最安全了。
黎侯、高辛與季連侯阻止不了唐侯與扶風侯的離去,紛紛給蒲阪上書,給這倆上眼藥。
王自然斥責了兩侯。
被盜趾汙染的城邑本就是要屠城的,這是王侯貴族們達成的共識,《狼羊》不能流傳開來,偏偏盜趾又唯恐天下不亂的將這篇文章打下的地盤瘋狂傳播,弄得王侯貴族們不想屠城都得屠城。
蒲阪的諸侯與公卿們是不會去考慮唐侯與扶風侯的擔憂的,給這倆繼位後都並國數十的強勢君侯扣了優柔寡斷的罪名。
要麽回去幫忙,要麽打完盜趾之後就是他們倆了。
唐侯與扶風侯能怎麽辦?自然是原諒蒲阪。
無論是唐侯還是扶風侯都是大國之君,不是繼承的大國,而是自己創造的大國。
扶風侯幹掉了大量的貴族收回封地完成了變革。
唐侯亦不遑多讓,唐侯原是唐國公族的小宗,從他祖父時起便覬覦國君之位,兄弟成仇,導致了唐國長達六十年的分裂。
唐國的分裂終結於唐侯之手。
唐侯打進了都城,屠滅了大宗所有公族,繼位為國君,然後又因為不想分封公族而設計屠滅了自己的公族。
唐國的公族隻剩下他和他的子嗣,他的孩子還小,還沒到分封的時候,自然大量的土地都在他的手裏,想怎麽處理都行,他也沒想日後留給子嗣。
唐侯任用從別國而來的遊士,隻要有才華都給予重用,若立功,從不吝嗇封地。
唐侯的變革令無數人才蜂擁而至,唐國愈發強盛,不過二十餘年便並國二十五,成為了豫州東部最強大的國家。
和蒲阪叫板,不論是唐侯還是扶風侯,都是能做到的,但扶風國離得遠,又是下遊,得不償失,唐國倒是離得近,但.……王權再式微,千年來還沒哪個諸侯攻打過蒲阪。
蒲阪再式微,那也是帝都,是人族的政治中心,誰敢打,誰就是出頭鳥,會被所有諸侯針對。
唐國扛得住蒲阪,卻扛不住天下諸侯。
無法反抗,便隻能原諒。卻終究不是真心誠意的原諒,態度可想而知。
唐侯與扶風侯都沒親自回來,而是派了自己的重臣帶了一部分兵力回來,給重臣的指示也很明顯——保存實力為先。
雖然要保存實力,但盜趾也是一定要抓的。
盜趾不抓住的話,哪怕保存了實力,回頭也得被蒲阪針對。
沃西的戰事結束後防風侯歸來,王騰出了手,給了寧東的榮君大量的支援,加之寧東大量的人口被掠奪為奴,剩下的不多,榮君在年底的時候便將寧東的亂子給平定了。
王畿周圍,如今隻差瀾北還在鬧騰了。
若五侯解決不了盜趾,王一定會派軍南下,那個時候,會有多少方國並入王畿就不好說了。
多少諸侯與貴族公卿那麽代人那麽努力才將王畿從白帝時的龐大縮水到如今的程度,誰願意它再恢複到白帝時的程度呢?
王權不能太衰弱,但也不能太強,不強不弱最好。
不能給王將手伸到瀾北的理由。
君不見昆北亂鬥後,原本位於嚴重西南的昆吾國國土都縮水了三分之一,王無視了那部分土地是昆吾國的現實,隻因它們也在昆北,便一同劃為了考場。
還有商陰低地,不是考場,如今也被並入了王畿。
寧東之地亦然,雖有許多國族複國,但都大不如前,而王畿在寧州的版圖又添了二十餘座城。
讓王將手伸到瀾北來.……哪怕不毗鄰,漓水下遊兩岸所有國族都會睡不著覺的。
扶風虔與高辛侯都想保存實力,都想讓對方承擔得多一些。
但喬是盜趾最為倚賴的心腹。
喬親率精銳突圍,不論是扶風虔還是高辛侯都下意識認為,這是想護著盜趾突圍。
不管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當一座城注定陷落時,被精銳護著突圍的一定是城中地位最重要的人,比如國君家主,或國君家主的繼承人。
這是很正常的思維。
哪怕原本都想著怎麽保存實力的高辛侯與扶風虔都隻得先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若盜趾不是從他們這邊突圍,他們倒是可以想辦法保存實力,隻要跑的不是盜趾,幾個小嘍囉跑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盜趾不行。
無聲的默契之下,高辛侯與扶風虔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了雙方最能接受的方案。
反應快,兵力雄厚,披甲率高,並且吃的軍糧不是自家的,吃著不心疼,天天飽食……喬被堵住了。
跑不掉,喬也不執著,又回去了。
甲士與徙卒檢查了屍體,發現一件不太對的事,喬留下的屍體,大部分都身染疫疾。
高辛侯與扶風虔頓覺晦氣讓人趕緊把屍體給燒了免得出事,同時對視一眼。
盜趾要突圍,竟然用的假精銳。
怎麽品都不對呀。
瘟疫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感染上,哪怕原本是百戰精銳,戰力也會大打折扣。
這莫不是個幌子?
不過兩個時辰喬便帶人突圍第二次,再次被擋了回去,留下的屍體裏還是有染了疫疾的,哪怕是沒染疫疾的,麵黃肌瘦,身上都沒幾兩肉,完全看不出是精銳。
仔細想想,之前奴隸們打得那麽厲害,好像完全是喬的功勞。
盜趾這員大將太過生猛,力大無窮不說,生命力還格外頑強,身上都被箭戟紮成刺蝟了還能活蹦亂跳的。
這種怎麽打都打不死,永遠都比任何人活蹦亂跳的怪物出沒於戰場,僅僅是存在就很能打擊敵人的士氣,增長己方士氣了。
扶風虔忍不住狐疑:“那奴隸喬當真是人族?”
人族中生命力最頑強的便是巫女,但總感覺,傳說中的巫女,生命力也不如喬。
高辛侯道:“並未聽聞哪族有此等生命力。”
元洲大地上的幾個種族更多的還是壽命和外形差異,生命力,差得不大,反正沒哪個能入喬這般被重點照顧,始終活蹦亂跳的。
懷疑著喬是什麽物種時,兩人給盟軍都去了消息,提高警惕。
若喬不是真的突圍,隻是幌子,那別的地方很快就會發生點什麽了。
喬一而再後很快就來了三,高辛侯與扶風虔再次將人擊退,同時確定了一件事,喬不是真的突圍隊伍,太摻水了。
沒有人絕境突圍時會用這麽摻水的一支隊伍,絕境突圍,隻恨不能全是精銳,都是寧缺毋濫的。
喬的突圍隊伍看著虎虎生威,非常非常靠譜,靠的是喬的武力以及那些假精銳的悍不畏死。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一群求死的兔子,迷惑性很強。
高辛侯與扶風虔重新悠閑的坐了下來。
在他們這邊這麽折騰,顯然盜趾真正的突圍目標不會他們這邊。
不出所料,喬第三次被打退後沒多久他們便收到了消息,差不多同一時間西門那邊也有隊伍突圍,比起喬這支隊伍裏完全找不到盜趾的影子,那支隊伍倒是找到了盜趾的身影。
唐國與季連侯的軍隊守的是西門,發現盜趾就去追了,同時也通知了盟軍派人去幫忙。
盜趾突圍帶了差不多兩萬。
這個時候還帶著一塊突圍的必然是整個奴隸軍十數萬大軍中的精銳。
唐侯派來的將領狐射與季連侯一方麵是不想損失太多,另一方麵也是擔心真的啃不下這塊硬骨頭。
高辛侯與扶風虔紛紛慶幸自己之前扛住了,沒喊援兵,不然把別的城門的援軍喊來了,盜趾就真得風一般跑沒影了。
一邊慶幸一邊帶了一部分兵力去支援。
高辛侯與扶風虔趕到時狐射與季連侯正將盜趾困在昧水邊。
昧水不是漓水這種流經數州的大河,但也不是小河,下遊河麵及其寬廣,有二三十餘裏,沒船過不去。
哪怕有船,也不過幾艘,不可能讓兩萬多人過去。
盜趾非常硬氣的將手下尋來的船給燒了。
“吾帶兄弟征戰至今,為的是為奴隸尋一條生路,如今將兄弟們帶到了這般境地,是吾的失誤,怎能棄兄弟獨走?趾誓於兄弟們共存亡,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大家一起活!戰!戰出一條生路來!便是不能生,便拉敵人同死,拉一個不虧,拉兩個是賺!”
“戰!”
“戰!!”
“戰!!!”
扶風虔與高辛侯一來便看到奴隸軍這氣勢,不由一怔。
如此絕境,便是貴族精銳組成的戰車兵團都不可能還有如此士氣,這些卑賤的奴隸是怎麽做到的?
高辛侯最先回過神來,嗤道:“不過螳臂當車罷了。”
螻蟻擋不住大象的蹄子,但也有個詞叫兔子蹬鷹。
兔子是鷹的食物,搏命的一擊能蹬鷹,螻蟻難道啃不掉大象的蹄子嗎?
盜趾給出了答案。
能!
盜趾帶的兩萬兵馬,無一投降,每一個都抱著拉一個夠本,拉兩個是賺的心態血戰至死。
聯軍是踩著屍山血海一步步靠近盜趾的,為了走到盜趾麵前,不算賤民與徙卒,便犧牲了萬餘甲士。
匯合而來的大軍有十五萬,十五萬打兩萬打出這麽個結果,士氣簡直沒眼看,讓人懷疑盜趾率領的奴隸氓庶和他們率領的究竟是否一個物種。
更鬱悶的是這並非結束,還有盜趾等待被擊敗。
武道境界越高,個體的武力就越強大,但能夠達到第三重的都是宗師級別的,哪怕原本不是身居高位,成為宗師後也會被列國邀請,給予非常高的待遇。
也因此,除了千年前與別的種族的超級大戰,人族的宗師更多的是做為具備很大威脅的戰略武器使用的,哪怕是出現在戰場,也是做為將領指揮軍隊,或是與滅國戰時負責對付敵國的宗師,反正不會在戰場上如小卒般與普通士卒戰鬥。
一個第三重的宗師能否被小卒擊敗?
沒有人知道。
一個第三重的宗師需要多少軍隊才能擊敗?
宗師肯定是打不過軍隊的,打得過那就該懷疑這位宗師是否超出了凡人的範疇。但軍隊也拿宗師沒什麽辦法,人打不過還不能跑嗎?宗師要跑,除非攔路的也是宗師,不然還真攔不住。
那麽,一個宗師不跑,軍隊需要犧牲多少普通人才能擊敗他?
答曰:一千兩百一十五人,七十五人為徙卒,其餘皆甲士。
盜趾將自己的軍隊分成了若幹支,讓他們一支接著一支的衝向敵人,如同波浪,綿綿不絕。
囑咐完了後便不再過問什麽,戰爭到這份上也不需要什麽指揮了。
盜趾將一圈武器插在了自己的周圍,圍了一個圈,然後就一直在養精蓄銳,閉上眼調息,爭取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到最好的狀態,哪怕跟隨反叛的奴隸們一個個被殺死也不曾分心。
然而奴隸們隻要一回頭就能看到盜趾在那裏,哪怕對方巋然不動,亦是心安。
直到身邊的軍隊都犧牲得差不多時盜趾才終於起身,隨手拔出一柄長戟,指向因為一路打過來損失兵馬不下萬餘的聯軍。
“我在這裏。”盜趾說。“大好頭顱,待君子們來取。”
就看你們有沒有能耐拿。
盜趾的戰力是已經被無數國族證實過了的,且這是戰場,聯軍將領們縱是不忿,也不會失去理智的衝上去和盜趾拚,死得一定不會是盜趾。而且,蒲阪要求抓活的,盜趾所作所為太過沒天理,必須處以極刑,除了極刑之外的任何死刑都是便宜他。
諸侯們也想趁這個機會檢驗一下宗師級別的戰力在戰場上有多大威力。
派精貴的強大武者過去,最初或許有這個想法,但在發現盜趾帶的兩萬兵馬中有眾多染疫者後,聯軍的高層便一點都不想踩那屍山血海了。
屍山血海並不可怕,但血海有一部分是從染疫者身上流出來的那就很可怕了。
最先衝上去的是徙卒。
本來應該是從周圍抓來的賤民的,但方圓百裏的氓庶早就在漫長的攻城戰中做為消耗守軍的肉盾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在方才的戰鬥中消耗光了,隻能上更高級些的徙卒以消耗盜趾的力量。
快崩潰的徙卒不想動,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悍不畏死但敵人,而那個男人是那群瘋子的頭狼。
做為友軍的弓手一輪齊射,殺了不動的人,徙卒立刻便有了往前衝的力氣。
眾人很快就明白為何盜趾在自己周圍插了一圈的武器。
再鋒利的武器,連殺幾十人後都會沒法再用,需要找個匠人修修,但戰場上不會有匠人修武器的。
殺雞屠狗般殺了數十人,徙卒們終於徹底崩潰了,淒厲的叫著,跳進了滔滔昧水。
盜趾無悲無喜的扔掉了沒法再用的長戟,拔出一杆長戈。
奴隸不是人,氓庶又何嚐是人了?
“還有誰來?”
赤色的昧水邊,一時寂然。
很快就有徙卒甲士動了,不動也不行,身後有兵戈,若是逃跑,他們在老家的家眷會淪為罪奴。
而且,能成為披堅執銳的甲士,縱不是貴族,也是有血統的人,見一賤奴震懾了眾人,無法不憤怒。
憤怒帶來勇氣,可惜在盜趾麵前不夠持久,走到盜趾麵前時便已消耗的差不多了。
隨著屍體的堆積,盜趾很快就腳不沾地了,他也不挪地,挪地會損耗氣力,因而隻是將剩下的武器卷到了身邊,再用一截斷矛像撐窗般從後撐著自己,抓緊每一息的時間調息,用最省力氣的方式將一個又一個敵人斬殺,力求將每一分力氣都用在刀刃上。
當殺死第一千兩百一十五人後,盜趾的長矛掉在了地上,沒力氣了,拿不動兵器了。
盜趾很幹脆的坐在了屍堆裏來俘虜自己,目光望著東方。
燮、喬,老子都將大半聯軍給引過來了,你倆要不能將沒染疫的人都帶出去,老子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