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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朔

  朔坐在廊下一邊煮著茶湯一邊狀似賞雪,眉宇間略帶絲絲憂慮。


  又是一輪小冰期啊。


  哪怕以她的壽命已經曆過好幾輪小冰期,但還是會如普通人族厭惡冬季一般厭惡小冰期。


  小冰期會讓降水線南移,草場的霜凍期延長,草場大片提前枯死,然後牛羊馬也成群死去。


  雖然羽族並非以畜牧業為主,但蜜樹的耐寒性抵抗平時的冬季就已經很難了,變成小冰期的冬季,也不免出現大麵積凍死的情況。


  且蜜樹對灌溉的依賴很大,而小冰期的三大特色便是旱蝗雨雹。


  要麽一年半載不下雨,要麽就是下了,卻是下雨雹,而是還是盛夏時節來一場浩大的雨雹。


  這場雪已經下了三天了,而此地已非北方,而是南方的揚州,大部分時候冬季都看不到雪的揚州。


  算算時間,小冰期差不多也該來拜訪了,隻是,這才隻是開胃小菜便已凶猛至此,待正餐上來……

  記憶裏,每回小冰期造訪,羽王都會累得老上一千歲,白發叢生。


  最開始時她經常給羽王拔白發,希望父親永遠年輕,但這麽幹了十年後便隻得無奈放棄。


  再持之以恒的拔下去,羽王的確是不會有白發了,但他也得禿了。


  兩鬢斑白的父親與禿了的父親,朔思考了下,發現自己沒法想象禿了的父親是什麽模樣,遂選擇了前者。


  這一次,朔有點擔心,自己回去的時候會不會羽王這回頭發全白了。


  正愁著,有僮仆來尋,言家主找她。


  朔飲了一盞熱茶暖和身體,起身隨著僮仆去見家主,雖然是錢花完了而找的臨時工,但一日沒辭職,一日就得做出門客該有的模樣,這是一個詐騙者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朔進門的時候發現燃燒著地龍而溫暖如春的室內不止戴和一人,一問,果然不是小事,既叔叔造反後,戴和的弟弟也造反了。


  戴氏是下淮國最煊赫的氏族,猶在下淮國公族之上。


  公卿氏族比公族更煊赫,在青州與揚州也是較為普遍的現象。


  始作俑者,半是禮崩樂壞,半是巫女無光。


  百年前的青北戰爭,這兩州是征丁征糧的重災區,距離近,損耗小。


  諸侯視氓庶為自己的私產,能舍得為了帝國傾囊貢獻?

  巫女會為了諸侯的財產損失就不打青北戰爭了?


  都不願妥協,自然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


  諸侯們成串的被送上斷頭台,為了避免後方扯後腿,巫女刻意提拔與批量製造權臣。


  發展到如今便是公卿氏族比公族更煊赫。


  如戴氏,下淮國超過七成的土地上的封君都是戴氏子孫。


  雖然這也是青揚二州的普遍現象,公卿貴族靠著大生特生分封獲得更多的土地,但別的國族都是幾大氏族瘋狂挖國族的根基,下淮國則是戴氏一家獨大。


  在完全掌控前下淮國之前,戴氏雖然人口眾多,但始終團結一心,然而,曆經五代人,戴氏終於完全掌控了下淮國後,戴氏也不可避免的迎來了內患。


  戴和的祖父有一百多個兒女,當然,鑒於他向門客敞開後院,任門客享用自己姬妾的情況,估計除了嫡出的四個孩子,別的孩子哪個是親生的隻有老天知道。


  不過那也不是什麽問題,宗法製認的是法理性,不是血緣。


  為了盡快獲得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很多貴族氏族都這麽幹。


  戴和的父親是嫡長子,不過祖父前腳死,嫡長子沒兩年也突然跟著去了,換成了嫡次女當家主,因為戴和彼時年紀太小,因而沒有夭折,而是被分封去了一處膏腴之地。


  之後戴氏穩定了十年,愈發權傾朝野,國君連擺設都不如了,更出奇的是,因為戴氏家主明麵上對擺設態度非常好,毫不逾距冒犯,戴氏的名聲非常好。


  然後,家主開始籌謀國君之位,位極人臣,想再進一步就隻有當國君了。


  問題是她這麽幹等於扯下禮崩樂壞的最後一層遮羞布。


  下淮國,乃至青州都無人能阻止她,但蒲阪能。


  這位家主被刺客幹掉了。


  之後,戴氏十年裏換了四任家主,所幸下淮國的分封貴族十個至少七個是戴氏子弟,剩下三個是姻親,不管怎麽亂,肉都是爛在鍋裏。


  戴和是新任家主,上任才兩年,第一年,叔叔作亂,第二年,堂妹作亂,今歲才開始就收到了弟弟造反的消息。


  這日子過得.……朔覺得前麵幾任家主早亡真是太正常了。


  內心腹誹不已,朔麵上卻是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叛亂肯定是要解決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決定個主次問題,畢竟外頭的雪還在下呢。


  不論是救災還是平亂,都需要耗費大量的糧草,而戴和如今的錢糧做不到同時解決兩件事,隻能定個主次。


  是先救災還是先平亂。


  大部分家臣、門客謀士的意見都是先平亂,等打完了仗再來賑災,避免叛亂拖得久了旁生枝節。


  戴和聽了眾人的意見後並未馬上給出自己的決定,而是看向一直在啃糕餅沒開口說話的朔。“朔沒有看法嗎?”


  朔道:“主上心中已有決定,又何必多問。”


  戴和道:“但我還想聽聽朔的看法。”


  手下的門客沒有五千也有三千,朔在眾多門客中的資曆是最淺薄的,但此人是真的有大才,非是濫竽充數之輩,每每提出意見都是直切要害,哪怕對方來曆不明,並且前科累累(一路從青州跑到揚州,朔打過不止一次的臨時工),但有才華的人就是有資格任性,不論朔踹過多少任主上,永遠都有新人對她張開懷抱。


  戴和也不例外,甚至心裏是高興前麵的人都沒留住朔,否則如此大才怎會入他轂中。


  旁人收服不了,不代表他也收服不了。


  朔遲疑了下,很想讚同先平亂,卻又想起了一路南下而來的所見。


  有的時候你以為地獄是虛無縹緲的傳說,但地獄其實就是人間,活著就是煎熬。


  罷了,揚州離羽族那麽遠,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朔開口問:“主上所謀,是戴氏還是下淮國?甚至,淮水?”


  淮水,青州與揚州的天然分界線,也是一條性情溫和的大河,一點都沒有漓水和雲水這兩條大河的暴脾氣,也是這帝國東南的膏腴之地,很有發展成超級糧倉的潛力,哪怕淮水分封的方國特別多,並且下遊存在海侵隱患,但淮水流域仍舊是青揚兩州最大的糧食產地。


  神祇有多賞飯吃,可見一斑。


  戴和問:“戴氏如何?下淮國又如何?淮水又如何?”


  真是直白啊,都不掩飾一下對下淮國的野心,不過戴氏的情況,他也有這個野心。


  若非蒲阪插手,戴和的姑母早坐上那個位置了。


  朔答曰:“若隻謀戴氏,自是先平亂,若謀下淮國,當以濟民為先,再偷偷放出傳言,大雪乃公族德不配其位招致天譴,萬民請願國君效仿遠古先賢,禪讓賢者。”


  這計謀有點毒,公族德不配其位,自然會有民怨,不禪讓那就違背民意,國人暴/動什麽的,公卿貴族都會玩。


  禪讓的話,那該禪讓給誰?

  大雪是對公族的警示,還有比災厄時的救星更配得上那個位置的人嗎?


  國君自請禪讓,並且民心所向,蒲阪敢再玩二十多年前那招嗎?

  “蒲阪知曉後,礙於民心是萬不可能再如二十餘年前一般,隻能堂堂正正的出兵擊敗戴氏,但蒲阪在萬民中何曾有過影響?一直以來它們接觸的都是戴氏,民心隻要稍加引導便可同仇敵愾。而蒲阪,且不說它同西荒的戰事能否贏,便是贏了,也必定元氣大傷,倉促再戰,又能有多少實力?”


  戴和想了想,問:“那謀淮水之地呢?”


  朔的回答更加簡單。


  眾人之所以想著先平亂不過是怕戴和的弟弟和淮水之地的另一個大國黃國聯手。


  淮水之地國族眾多,但最強大的便是黃國與下淮國,兩國一直都想滅了對方,也一直都沒能如願。


  黃國肯定不會錯過這回的機會,尤其是那邊新君繼位不久,權臣正需要戰爭來獲得威望與鏟除異己。


  朔可以先示敵以弱,讓黃國攻下那些還支持國君和反對戴氏的貴族的封地,再以唇亡齒寒求援淮水的中小國族。


  下淮國若危,那些中小國族也別想蹦躂多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威之以害。


  中小國族不出兵則矣,出兵就一定要要讓它們損失慘重,如此戴和擊敗以後吃黃國時它們才不能做點什麽,吃完了黃國再吃那些中小國族也會很容易。


  不出兵也沒關係,吃黃國之前先吃了不聽話的小國,避免被撿漏。


  民心所向,又有赫赫戰功,受禪為新的國君,不夠格嗎?

  至於蒲阪的意見,民心是個很好用的東西。


  多宣傳宣傳戴和濟民的事跡,看氓庶是喜歡戴和還是更喜歡遙不可及到大部分底層根本沒聽說過的蒲阪。


  戴和看著朔的目光愈發驚歎。


  此子,國士也。


  戴和毫無懸念的選擇了謀淮水之地。


  他已經是戴氏的族長了,下淮國亦不遠矣,眼光自然要放長遠點。


  朔回到給自己安排的住處時發現自己院子裏又多了兩名美少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自小就被調/教得可人,比之前送的幾個更加出色,甭管男人還是女人見了都很難無動於衷。


  朔心裏忍不住歎氣。


  為什麽人族籠絡人的時候這麽喜歡送美人?

  雖然都很美,但她恰恰是無動於衷的那位呀,無動於衷到一點感覺都沒有,受了宮刑的閹人都沒她冷淡。


  人族全年發情。


  羽族在春季時比較容易情動,別的季節稍顯冷淡。


  別的種族沒有什麽明顯的波動,和人族差不多,但沒人族那麽熱衷。


  朔堪稱極端。


  四五百年一發/情,持續二三十年,那段時間欲/望會格外強烈,但非發/情期的四五百年裏,又比閹人更冷淡。


  朔一直搞不懂自己是什麽情況,不過如今已經懂了。


  望舒給她的書裏有一卷是無啟族寫的,記載了西邊三個種族的生理以及文化差異。


  古妖,壽八千載到一萬載之間。


  若是古妖中的特殊分支始祖,壽命遠不止一萬載,作者用非常無奈的語氣舉了個例子,古妖王朝那個據說從古妖著陸玄洲一直活到如今的先知,朋友和敵人哪怕沒死在戰爭與墾殖中的,也老死了,獨他壽與天齊。


  字裏行間透著濃濃的怨念,顯然那位先知已經長壽到了敵人就差一日兩餐的祈禱他快點死的境界,同族,可能也有不少人祈禱他快點去死。


  王朝的統治者壽命長得驚人,就是不死,下麵的人還怎麽上位?


  比古妖的壽命更令人驚歎的是古妖的發/情期與繁衍。


  智慧物種都進化到了並無明顯的發/情期的程度,哪怕是羽族,在夏秋冬三個季節也會對異性有興趣的。


  古妖仍舊保留著濃鬱的發/情期習性。


  四五百年一次,持續二三十年左右。


  每次發/情期隻要選擇了交/合,誕育子嗣的概率高達九成五。


  越是長壽的物種,誕育後代就越難,古妖的高懷孕率顯得格外畫風清奇,作者推測這和古妖的發/情期習性有關,非發/情期時,這個物種比天閹還冷淡,自然界裏再也找不到更冷淡的物種了。


  朔對此也甚為無語。


  發/情期跟吞了高濃度的催/情藥似的,非發/情期冷淡到不論多麽美的美人脫光衣服站她麵前,她都能平靜無波的問一句不冷嗎?


  羽王一度懷疑自己生了個天閹,愁得務色了一大堆環肥燕瘦千嬌百態的美男給女兒想讓女兒開葷,結果.……不提也罷。


  發現美男沒用後,羽王又開始介紹美女給女兒,自然還是無用功。


  朔麵無表情的讓僮仆將美少年們安排下去,想了想,又讓僮仆轉告戴和。


  以後想送東西的話,吃的喝的用的甚至奇珍都可以,美男就算了,也不要嚐試送美姬,男人還是女人,她都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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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王,大概是最開明的父母了,沒有之一。


  女兒跟鋼精轉世似的,他就送美男給女兒,女兒沒興趣,又再送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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