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修
雖然兩個主人都明確表示了自己的戒備,修仍舊自來熟的住進了台城,也沒人能攔住祂,幹脆便由祂去了。
修經曆過很多文明,每一季的文明都有過不少王朝,修見過的君王多到鬼都數不清,有時心血來潮時也自己幹過君王這一職業,認認真真的讓一個國家強大起來,讓國民過上有衣穿,有飯吃的生活,再毀掉,看著國民被君王背叛,亡國滅族時的絕望痛苦,心情總會格外的愉悅。
也因為從事過幾回君王這一職業,修在台城轉悠了沒兩天便弄明白了青婧的處境與能力。
這麽短時間裏就將一個國家給搞得這樣也是人才。
不是說不好,而是,他很少見到這麽剛的君王,而剛的同時還死命踐踏普世社會道德體係就更少了,不翻車的,修想了想,記憶裏好像這麽幹的都翻車了。
青婧這樣的更是獨一無二,每天一個時辰高效率的搞定所有政務,剩下的時間全都撲在實驗室了,令人佩服的是,這麽個時間管理,硬是沒翻車。所有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實驗也沒耽誤。
修覺得青婧就不應該幹君王這一行,太浪費了,她應該從事研究,當一個科學家。
修並未對青婧隱瞞自己腦子裏的所有念頭,紛亂跳脫的念頭讓青婧無語到不能再無語,這不明生物的經曆是不是太豐富了?
“科學是什麽?”青婧好奇的問。
家這個字她能理解,任何一個詞的後麵加著一個家,說明被用這個詞形容的人是某一領域的大家。
但科學這個詞,抱歉,沒聽說過。
科學是什麽?
這是個好問題。
修非常幹脆的將關於科學這個詞的所有解讀打包扔進了青婧的腦子裏。
青婧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她一直都當自己的能力是純粹的讀心,正常的學習還是和普通人一樣的,但修卻簡單粗暴的打碎了她的常識。
學習並不是一定要通過閱讀和觀察模仿別人。
不太適應,但不討厭,效率非常高,別人辛辛苦苦閱讀一輩子才學到的東西,修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用便塞進了她腦子裏。
她好像能理解天人族為何滅亡了。
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
天人族這已經不是秀於林了,而是碾壓,不及時滅掉天人族,百族的未來都將黯淡無光。
科學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詞,但其含義解讀的信息量卻勝過了現世任何一個詞的解析。
青婧接收後花了好一會才通過精神閱讀將所有的信息給吸收,吸收完了,第一件事便是抬頭問修:“古代文明那麽發達,怎麽滅亡的?”
越是發達的文明,詞匯量和詞匯所包含的信息量就越大,這是一個文明的底蘊所決定的。
科學,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一個詞,折射出的卻是遠甚於如今的高度文明。
修道:“天都有所有的答案。”
青婧哦了聲,換了個問題。“你以前當君王就是為了讓國家發展起來後再親手毀滅?”
修點頭。
青婧沉默了短暫的仿若光走一百裏的時間,短暫得凡人根本無法察覺,但倆人的交流都是在精神中,精神世界的時間流速與現實不同,修便察覺了,問:“怎麽了?”
“覺得你挺無聊的。”青婧道,感覺自己災難君王的豐功偉績和修一比簡直無害得可愛。
覺得她可怕的人都應該好好看看修,這才是真正的可怕。
修歎道:“是很無聊,但時間那麽多,總得找點事打發它。”
青婧想了想,問:“被你背叛,不,不能說背叛,背叛的前提是忠誠,你從未有過忠誠,何談背叛,應該說是玩弄,被你玩弄的人在發現你真麵目的時候一定很難過。”
修想治理好一個國家,那個國家必定會強盛起來,而令國家強盛起來的君王,國民很難不崇拜信仰,可修的真麵目……那比單純的信任一個人,然後因為人心莫測而被背叛更紮心,畢竟信錯了人不是因為自己眼瞎就是因為現實的利益太動人,總歸是可以理解的,但修這種哪怕能理解也令人想吐血。
人倒黴碰上神經病而已。
就是倒黴而已。
但這種倒黴是個正常人沒法接受。
修有一瞬的晃神。
“我不相信,盛世如畫,你的喜悅是真的。”
晃神終究隻是一時漣漪,掀不起波瀾,修轉瞬便恢複了正常。“他們不難過,我圖什麽?”
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青婧甩了甩腦袋,修的思維邏輯簡直比她和辛箏還有毒。
修問青婧:“你當王也是為了玩嗎?”
“不,我答應一個人幫她統一人族。”青婧回道。“冀州有一萬萬人口,是人族人口最稠密的一州,若在她整合兗州之前有人先統一了冀州,哪怕是半個冀州,帝國的未來也有結果了,為防萬一,我需要幫她看著點,順便在她需要時幫她遷徙些人口去兗州墾荒。”
青婧控製思維的能力與辛箏不能比,修不僅聽到了青婧的回答,還接收到了一大串相關的信息念頭。“我竟不知你與她究竟誰更奇。”
把全知妖當理想,青婧是唯一一個,不可謂不奇,但辛箏做為一個普通人,她的思維邏輯也同樣不遑多讓。
這倆相識相互幹擾,無疑將彼此的奇推得更上一層樓。
青婧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比起奇,她覺得自己與辛箏都要對眼前這位自歎弗如。
修道:“既然這樣你為何就是不能喚我阿父?”
青婧無言。
一直安靜吃飯的葛天侯忽然敲了敲碗。“人長了嘴巴不是用來做擺設的。”
青婧道:“思維交流太快。”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交流一大通了。
修忽的看了眼葛天侯,道:“你若顧慮到他,不想喊阿父的話,也可以喚阿母的。”
知道修一直想讓青婧喊他阿父的葛天侯聞言不由扭頭看向修,目光詭異。
修的半邊臉被黃金麵具遮著,露出的半邊臉俊美精致白皙,瞧著比女子的肌膚還要細膩美麗,說祂是女子,也不是不可能。但葛天侯自己就是個生得比女子還好看,年輕時沒少被誤以為是女人,甚至因此被男人求歡,對看人生得比女人還好看就覺得人是女人這種事深惡痛絕,自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修的臉很好看,但祂的身高也不一般,大部分男人都沒這般身高,何況女人。
他也就沒多想,但修這表現.……葛天侯不太確定了。
青婧也好奇:“你是女人?”
修道:“不是,我沒有性別的,你想看我女性的模樣”
話音未落,俊美的少年便發生了改變,外形上開始偏向女性,甚至胸前還鼓起了一個包,瞬間完成了從俊美少年到柔美少女的轉變。
如此生物學奇跡在眼前上演,驚得葛天侯碗箸都啪的掉在了案上。
見多識廣的青婧亦是為之一驚,但比起純粹驚呆的葛天侯,她的反應就快多了,瞬間扔掉碗箸上身越過食案撲了過去伸手扒少女的衣服。
葛天侯更加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婧三兩下將少女修給剝幹淨。
白衣之下的軀體一半血肉一半白骨,有血肉那一邊赫然挺立著女子的乳/房,青婧捏了捏,確定是真貨又繼續剝下半身的衣服。
終於回過神的葛天侯慌忙背過身,非禮勿視。
不一會葛天侯便聽到了自家女兒驚歎的聲音。“你怎麽做到的?還是你本來就是女的.……你居然還能自由轉換?”
葛天侯聞言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不由回身一看,少女又變少年了,女性特征都沒了,換成了男性特征。
葛天侯也愣了。“你究竟是什麽?”
雖然不像生父一樣閱盡千帆,但孩子都生了五個,他對女人的生理構造並不陌生,很確定之前的少女修是真的少女。
修慢條斯理的穿上衣服,穿衣愣是詭異的比別人脫衣更性感。“我是神話生物啊。”
青婧敏銳道:“神話生物沒有性別?”
修讚許道:“阿子好生聰慧。”
葛天侯道:“那是我的崽,不是你的,我生的。”
修無視葛天侯。
青婧瞧著修,忽問:“我能不能研究一下你?”
修慷慨道:“可以啊,切片還是解剖,皆隨你。”
葛天侯不由對修刮目相看,這麽狠?
青婧也怔了下,終究還是沒保證不會那麽凶殘。
葛天侯目瞪口呆的看著精神格外興奮的青婧飯都不吃了,拉著修就往實驗室的方向走,修也不反抗,任她拉走。
葛天侯想跟上去看看,但考慮到前些日子好奇去瞅了一次見到的東西,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七老八十的老人還是安安生生的養生比較穩妥,老邁的心髒經不起刺激。
之後半個月葛天侯都沒見到修,青婧每天處理完政務飯都不吃了,直奔實驗室。
葛天侯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還是決定去實驗室瞅瞅,沒見到人,確切說是沒見到修。
實驗室是青婧用一大片宮室特別改造的,不僅有龐大的地表部分,還有地下部分,關著的實驗材料並不少。
前些日子收拾的貴族,女的收拾收拾賣給辛侯,男的都關了進來,也不知青婧是在做什麽研究,平均每天都會抬出去十來具死人,其中大部分死狀都頗為怪異,更有甚者連人形都沒有。
材料消耗速度太快,以至於青婧最近都在思考要不要再收拾一波貴族以獲取材料,隻是修的到來這意外因素幹擾才暫時中止。
實驗台上躺著的並非人,而是一條被拆擺整整齊齊的蛇,葛天侯隻看了一眼便覺得自己腦海中仿佛生出了無數念頭,每個念頭都有自我。
正在研究蛇的青婧回過神來看到葛天侯不由大驚,忘了葛天侯是可以自由出入她實驗室的,趕緊將葛天侯拖了出去。
出了實驗室葛天侯感覺好了不少,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腦子裏格外的亂,仿佛有無數的自己在吵架,比一千隻鴨子吵架還吵。
青婧抬手按住葛天侯的太陽穴,精神強行突入葛天侯的意識海。
葛天侯不會控製精神,但人的自我保護能力還是有的,有別的精神突入,下意識的排斥,直到判斷出來的是青婧後才放下排斥。
青婧將葛天侯的精神一一梳理,梳理完了,葛天侯終於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平緩了下來,那無以計數的自我最終歸於一。
葛天侯抓著青婧的胳膊問:“那是什麽?”
“神話生物。”青婧回答。
葛天侯心有餘悸。“你呢?”
“我沒事,我能控製自己的精神。”青婧道,每天梳理精神,保證精神健康。
“太危險了。”葛天侯道。
青婧道:“也還好。”
“不要再研究了。”
青婧拒絕:“不行,還差一些。”
葛天侯怒:“命重要還是研究重要?”
青婧不假思索的回答:“研究重要。”
葛天侯好懸沒氣出腦溢血。
“你不怕祂報複你嗎?”葛天侯道,自家崽什麽德行他是明白的,青婧做實驗從來都不會考慮人道與人性下限,若非如此也不會成為災難君王被多國聯軍剿殺。
醫者做實驗拿活人試藥海了去,但即便是那些拿奴隸做實驗的殘忍醫者也不能在突破下限這方麵與青婧比。
青婧道:“祂不會報複我。”
“就因為你是返祖的天人族?”葛天侯氣樂了。“同類之情若可信,帝國哪還有那麽多戰爭?殺人最多的,不是別的物種,是人自己。”
青婧道:“物以稀為貴。”
葛天侯道:“若是我,我不會。”
同類再貴也沒自己重要。
“祂會。”青婧道。
“為何?”
“祂不想活了。”青婧道。“祂已活了三十萬載,漫長到祂的生命除了無聊還是無聊。”
葛天侯沒法想像活了三十萬年的意義。
青婧繼續道。“我已答應祂進入天都。”
葛天侯茫然的看著青婧。
青婧解釋道:“雖然我感覺祂沒惡意,也沒找出來祂的所有念頭裏有一絲惡念存在,但也不排除祂的生命層次太高,能夠完美的瞞住我。”
畢竟那是個真正的神經病,鑒於修這段時間裏偶爾閃過的雜念裏那些被神經病給禍害得萬劫不複的倒黴蛋們,青婧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一樣倒黴。
精神病人思路廣,正常人沒法忖度,隻能賭博,而賭,難免有輸贏。
葛天侯道:“別去。”
青婧道:“我無法拒絕知識。”
葛天侯嘴唇翕動,很想問候青婧祖宗十八代。
青婧將葛天侯扶了起來。“隻要賭,就可能會輸,若我賭輸了,你便得重新管理葛天國了,我給你準備了一些延年益壽的丹藥,可以讓你再精力充沛的幹三十年。放心,那些丹藥不會縮短壽命,隻會延長你的壽命,讓你能活到兕子解決兗州的時候。到時候你交出權力,看在我的麵上,她會讓你和弟弟妹妹們平安終老。”
葛天侯拒絕:“我不要那些,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你不能再讓我失去你第二次。”
青婧聞言歎道。“阿父,我今歲四十六了,不是六歲。”
哪怕是六歲的時候,不論是葛天侯還是青婧都沒法替她決定什麽。
葛天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