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債主
不想再跟施妤做無畏的糾纏,看在對方受過心理創傷的份上,依雲會當今晚什麽也沒發生。
見依雲要走,目眥欲裂的施妤低低的哂笑出聲,憤怒、羞惱、嘲弄、瘋狂全揉進她眼裏,叫她看上去像個精神錯亂的人,一瞬的情緒爆發可以如此紛雜又完美融合。
施妤的聲音不大,細細尖尖的,有些瘮人,依雲行至門邊,終是停下腳步。
大概她天生同情心泛濫,在撂了狠話刺激了施妤後,又怕本就疑心重、壓力大的施妤接受不了,別再出什麽事才好。
心神疲憊的望著施妤,依雲無聲歎氣,“要我承認我別有用心、表裏不一的是你,要崩潰的也是你。施妤,你出口傷人,編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頭上,現在又擺出一副被我欺負的樣子來,你的內心戲,未免也太多了……”
“欺負?”施妤瞪大充血的眼睛,麵部肌肉更不受控製,笑得眼淚都擠出眼眶。
好一會兒,她才平複了這讓人猝不及防的笑容,隻嗤之以鼻的質問道:“欺負我?你也配?”
靜靜望著自問自答、自說自話的施妤,依雲抿唇不語,眼神漠然。
施妤忽而敏感到自卑,忽而狂妄到自負,是真讓她捉摸不透。
“就憑你,想取代我?你知道我為清奇做過什麽嗎?你知道清奇為什麽不能丟下我嗎?你哪來的自信,你再會哄男人,還能哄得他喪良心不成?”
所以,施妤並不擔心聶清奇不娶她?那施妤到底在鬧什麽,依雲都被施妤前後矛盾的話整糊塗了,就在剛才,施妤還說隻信自己不信聶清奇。
“既然如此,你還找我說這些幹什麽?”依雲迷惑的問。
提了口氣,施妤回答的很快,咬字也很重,那力道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嚼碎,“因為你沒有自知之明!因為你不守本分!因為你不知道清奇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因為你放縱他對你滋生感情是在害他!”
施妤用了排比的句式,氣勢磅礴,可隻有最後一句話,擊中了依雲。
她眼瞼一顫,不由回想起聶清奇跟她說,喜歡她是他一個人的事,誰都沒資格置喙。
故此,她沒有刻意傷害任何人,聶清奇自己都這麽說,她不該受到這樣的指責。
“我……”
依雲輕啟朱唇,隻發出一個音節,就被施妤冷聲打斷:“你不用辯駁!我沒耐心聽你為自己到處留情的行為找借口!如果你真的隻是單純的和清奇做交易,你我本不必碰麵的,更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麵!”
施妤強盜般的邏輯,把錯誤都推給她一個人的霸道,依雲無法苟同,“我還是那句話,這怪不到我頭上,你這麽介意,當初為什麽不和聶清奇商量好?還有,聶清奇喜不喜歡我,不是我可以控製的。施妤,說白了,你不就是覺得柿子要挑軟的捏?你管不了聶清奇,也不敢違背他的決定,就朝我撒怨氣,這算什麽?”
一改之前的溫和跟隱忍,依雲的言語變得犀利起來。
在聶清奇麵前,施妤懦弱無能,似乎隻要聶清奇不悔婚,不論聶清奇想幹什麽荒唐事,施妤表麵上都會應承下來。
可背地裏,在麵對她的時候,施妤的眼睛又容不得沙子了,哪怕被施妤當做沙子的她,從沒有過那種意願。
腦子裏萌生出一個讓依雲感到難過的疑問:施妤低到塵埃裏,也要抓牢了聶清奇,是太愛聶清奇,還是太愛“聶太太”的身份?
記得聶蕊和路鳴都曾認為施妤配不上聶清奇,彼時依雲不敢斷言,可聶清奇要和這樣的女人捆綁一生的話,她便也要用悲哀來總結這件事了。
好比當初那個不得不嫁給池錦程的自己,明知前方的路和虛假的婚姻是一潭死水,也要大步踏進去,沒有退路。
目視著一點也不慚愧和心虛的施妤,望見施妤眸底那理直氣壯的輕蔑,依雲的眼睫無力地耷拉著,不確定這話她該不該說,沉吟數秒,她還是開口了。
“施妤,公平點講,你的痛苦不是我施加給你的,是你自己求來的,我沒辦法幫你解脫,除非你自己願意放過自己。”
未免施妤多心,依雲盡量婉轉的跟對方講道理,並非勸施妤放手,而是讓施妤認清現實。
都情非得已了,都委曲求全了,又要掙紮又舍不得結束,那該去找聶清奇談,警告她有什麽用,她還能讓聶清奇對施妤言聽計從?
沒有她,聶清奇就不要孩子了?沒有她,就不會有別的人了?
“你做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施妤,表情凶狠的像隻在守護自己地盤的野獸。
依雲啞口無言,果然施妤還是要誤解她有不軌的企圖。
不能正常跟施妤溝通,依雲的耐心也消耗殆盡,她扶著門把手正要擰開,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施妤“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在門上。
施妤這是不讓她走,依雲了然的麵向對方,“我跟你說不通。”
兩人離得很近,施妤眼中蓬勃的敵意也更旺盛,“這世上沒有女人能抗拒的了清奇,你也喜歡他!”
施妤篤定的用了個陳述句,而非問句,依雲撇開臉,不回答,心跳卻亂了一拍。
依雲閉口不言,這在施妤看來等同於默認,“你不能喜歡他!”
還是那句聶清奇告訴她的話,喜歡是一個人的事,依雲感到可笑,來氣般對上施妤頤指氣使的麵龐,“憑什麽?施大小姐,你還能對這種事發號施令?”
依雲的從容和施妤的暴躁形成鮮明對比,可施妤依舊不甘示弱,忽的湊到依雲耳邊,她的聲音如同鬼魅,陰冷到仿若來自寒冰地獄,“我曾經為了救清奇,被十幾個男人輪番強*,這就是他不能不管我的原因。你喜歡他又怎樣,他喜歡你又怎樣,我不能沒有他,他也不能拋棄我……”
施妤的聲音不算小,語速也緩慢,生怕依雲聽不清晰一樣,如此刻骨銘心的傷害,被輕描淡寫的口氣吐露出來,總讓人覺得詭異。
扯了半天有的沒的,依雲總算獲悉了那個讓聶清奇難以啟齒的秘密,內心受到不小的衝擊,她怔怔的杵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
發覺依雲傻眼了,施妤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便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依雲想詢問細節,關於聶清奇具體的遭遇,關於聶清奇為何淪落到讓施妤去救,動動嘴唇後,又倍感徒勞。
以聶清奇的性子,是不會讓一個女人替他犯險的,更不必說,施妤把自己搭進去了,留下一輩子難以愈合的傷疤。
聶清奇也不想如此的吧,所以他把施妤當責任,這責任真的很重,重到對一個品格端正的人來說,或許終生都過意不去,何況聶清奇那麽驕傲的人,要被這份虧欠束縛著,低下他不肯妥協的頭顱,這滋味……依雲好心疼。
揚起頭,依雲直視著施妤的眼睛,“我知道了。”
依雲這話聽得施妤一頭霧水,眉峰高聳,“你知道什麽?”
“知道你是他的債主,不然還能知道什麽?”依雲口氣平和。
聶清奇要還債,依雲不能幫他分擔,但有個辦法,能讓聶清奇好受些,她會這樣做,不是為施妤,因此施妤沒必要知道。
“所以呢,你該怎麽做?”被依雲嗆聲,施妤沒計較,隻急欲窺探依雲的打算。
“這個好像跟你沒關係。”
依雲不準備說,施妤便麵帶戾氣的指使道:“打掉孩子,永遠別再出現,這樣對我們三個都好!”
先不說施妤有沒有權利命令依雲,單是打掉孩子這一句,就讓依雲反感到厭惡,當初聶清奇決定要孩子,那可是為了讓施妤順利嫁進聶家,施妤這麽任性,有沒有替聶清奇考慮過。
“不可能。”冷冷回絕了施妤,依雲拉開門逃離了那個讓她窒息的閉塞空間。
回到洗手間,她盯著鏡子裏那張寫滿憂鬱、惆悵的臉,發呆了很長時間,直到聶蕊找到她,兩人才一起回到宴客廳。
依雲重回路鳴身邊,引得路鳴一直盯著她看,“去哪兒了,怎麽這麽久?身體不舒服?”
“沒有啊,就是有點悶,找了個地方吹吹風。”
依雲笑容自然,不露絲毫端倪,路鳴見狀這才放心,“累了就告訴我,宴會進行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路鳴話音剛落,聶蕊便來告知依雲說:“依雲姐,我哥她們要走了,他讓我來叫你一起走。”
沒往聶清奇的方向看一眼,依雲便擺頭拒絕,“不用了,待會兒 路鳴可以送我,你們先走吧。”
路鳴聞言欣喜的睜大眼,聶蕊則苦著臉勸解道:“別吧,依雲姐,你又不是看不到我哥一直憋著火呢……”
剛剛讓聶蕊去找依雲的就是聶清奇,可見聶清奇即便心裏有氣,也是時刻惦記著依雲的。
“那就繼續憋著唄,尤依雲自己都說了不想現在走,你們兄妹倆老強迫她幹嘛?她就不能有點自由?”
狠狠白了眼尾巴都要翹上天的路鳴,聶蕊為難的喚了聲:“依雲姐?”
瞧著依雲不為所動,聶蕊負氣的跺跺腳,無可奈何的回到聶清奇身邊。
視線追隨著去給聶清奇回話的聶蕊,路鳴望見聶清奇臉都綠了,笑得那叫一個欠扁。
結果聶清奇還真的不管依雲了,帶著聶蕊和施妤先行離開,途中施妤回過頭,頗有深意的瞥了眼依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