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一無所有

  靈犀山頂，雲霧之巔。


  顧弦星昏迷了三日，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她的臉色，依舊是那麽蒼白。


  起身，她搖搖晃晃的踏出房門，就看見一個寬闊的白色背影，正坐在原地打坐練功。山頂雲霧繚繞，有如仙境一般飄忽神秘。


  “師父！”顧弦星晦暗的神色中突然有了一絲亮光，踉踉蹌蹌地迎上前。


  連城運睜開眼，坐懷不亂，隻是看著顧弦星。


  “師父，是你救了星兒嗎？”


  連城運點點頭，繼而道，“為師雖用真氣保住了你的性命，但日後還得你自己注意調理。否則身子怕是要受到重創。”


  聽對方這麽一說，顧弦星忽而心下一驚，連忙撫住自己平坦的小腹，“我的孩子呢？”


  連城運神色微微沉了沉，“孩子——保不住了。”


  顧弦星怔在原地半晌，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伴隨了她將近四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永遠離她而去了？

  她指尖顫抖地提上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就這樣不受控製地滾落了下來，“孩子——沒了？”


  連城運不由得搖搖頭，“星兒，你好生糊塗，怎會留著趙子琛的孩子？他當年是如何傷害你的，你當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顧弦星卻仿佛沒聽見似的，全身不由得一個冷顫，“我的孩子……”


  “你帶著這個孩子，今後還如何能嫁個好人家？”連城運輕歎道，“罷了，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若再發生這種事，為師不會來救你。”


  顧弦星怔怔地抬起頭，望著對自己冷淡了不少的師父。


  是啊，師父現在已經不再為顧家效忠；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不得不為她效忠的理由。他所應該做的，就是憎恨顧家，憎恨流淌顧家血液的每一個人。


  顧弦星垂下頭，“星兒懂了。不該讓師父再為我操心。”說罷，就搖搖欲墜的起身欲離開。


  “等等。”連城運回過頭，看著顧弦星的側臉。


  顧弦星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自己師父已經把一塊通體晶瑩的絕世玉葉舉在自己眼前，“這是為師最後能給你的。你吹奏它，無論在哪裏，我都能聽見。”


  顧弦星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塊葉子形狀的寶玉捧在手裏，又看了看連城運。


  他神色格外哀傷，“走吧。好好保存它。”


  顧弦星低頭走在回程的路上，心殤仿佛在煉獄中煎熬。


  她感到自己一無所有。


  這個孩子，縱然是孽緣的產物，但卻是她在這個世間最後的親人。如今失去了孩子，她還有什麽？她在這個世間，已是徹底孤立無援。


  殘破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中漫天飛舞，她頭很痛，好似有什麽片段不斷在衝擊著自己的思緒，卻又怎麽樣也拚接不起來。思緒一陣洶湧暈眩，天氣愈發的悶熱，她抬頭一看，竟然烏雲密布，就快要下雨了。


  趙子琛的追兵已經遍布各地，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她一定要快點找個地方躲起來。這樣想著，顧弦星拖著疲憊的步伐加快了腳步。


  轟隆隆的巨雷開始響了起來，似乎震天的撼動世間的一切。


  地上的馬蹄聲也從遠方傳來，揚起地上的泥土震顫了整個大地。騎在汗血寶馬上的西綺皇帶著自己的軍隊四下尋找顧弦星的下落。他不敢有絲毫的停歇，打雷了，雨大了，顧弦星從小最怕打雷，這個時候，沒有他在身邊，她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裏，趙子琛揚鞭加快了馬速，一定要找到她！

  顧弦星時下雖然早已殺人如麻，劍染無數鮮血，但是從小到大怕打雷的毛病絲毫未減，反而隨著境遇的惡化，愈發懼怕雷聲。


  她加速腳步往前奔跑著，希望能找到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她倒在荒無人煙的山路上，全身已經被夜間的雨淋得濕透。


  可是這荒郊野嶺的，哪裏有她的藏身之處？


  絕望的情緒就這樣蔓延開來，她忽然失去所有的力氣，跌落在地上，任雨水衝刷自己的臉，和著灼熱的眼淚。悲傷的水花在她臉色暈染開來。在這窮途末路的時刻，心中壓抑已久的慟，洪水潰堤般噴湧而出。


  “啊——！！！”她捂著耳朵瘋狂地尖叫起來。滾滾驚雷，隻祈求自己在一刻，能永遠從世間消失。


  這淒絕的一刻，早已深深刺痛令一個人的眼。


  他渾身也濕透了，騎在高頭大馬上，遠遠望著她那無助而又羸弱的背影，在風雨中瑟瑟發抖。她此刻哭得是那樣悲涼。


  一刹那間，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痛。


  這個柔弱的肩膀，到底是承擔了多大的苦痛和壓力，才會在此刻哭泣得如此淒慘無助？自己氣不過她對自己不坦誠，又想著借她報複趙子琛，讓趙子琛痛苦；卻沒想到竟會將她傷害得這麽深。


  他跳下馬，撐開傘，緩緩走上前，為她擋住風雨，“弦星，我帶你回去。”


  顧弦星抬頭，眼睛在雨水的衝刷下，異常朦朧，“子琛哥哥？”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住地往下掉，眼神卻好似透著異常的期待，“你來了？”


  他搖搖頭，“你病了。”說罷，便將虛弱的顧弦星擁入懷中，躍上了馬。見她冷得蜷縮成一團，他又將她摟得更緊，頭輕輕擱在她的後肩上，“暖些了麽？”


  顧弦星沒有回答，意識愈發模糊，逐漸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中，往事依稀浮上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