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白蟻精若無其事地走向我,擺出一副勝利者之姿,傲睨著我,“莫要說的這麽難聽,我方才隻用了不到一層力而已。想要困住我?恐怕你得再回去苦練一百年,說不準到你快入土為安之時,姑且能觸及我腳尖。不過,”她略一停頓,微微俯身,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我的機會隻給一次,上次在半崖山已施於你。而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過你。”
好在我早有防備,趁著對話的間隙,右手便暗暗凝力。
此刻,白蟻精一掌劈下,間不容發之際,我右手猛力一壓,彈指功夫,往後坐滑出一丈來遠,順利避開其陰戾的掌風,而我方才所坐之處赫然被打出一個大坑。
好險好險,若是我再遲一步,隻怕眼下已經橫屍坑底。
白蟻精一招落空,我剛剛脫險,未及喘息一口,她又驟然朝我祭出數根尖如刀削的木刺。
白蟻精攻勢狠辣,我全然落於被動之地,絲毫不得還手之機,隻顧著躲那一根根能將我活活紮成刺蝟的木刺。
狼狽閃避之餘,我不得不由衷歎服,薑果然還是老的辣。也因此暗暗發誓,若此次沒死在白蟻精手裏,回去後一定好生學習,虛心求教。
此外,另有一事也叫我哭笑不得。
下山之前,本仗著有紅繩庇佑,期盼它能在關鍵時刻一顯神威,豈知我眼下或許一個不留神便會被紮成一支拒馬槍時,它卻能如此鎮定自若,冷眼旁觀,見死不救。
我不禁開始懷疑,半崖山那次,並非紅繩顯靈,而是某個剛巧路過的仙人,見不得恃強淩弱之徒,故而拔刀相助。
我在前麵逃得苦不堪言,白蟻精在後麵追得不亦樂乎。
技不如人,唯有在力氣上拚她一拚。本打著將之耗死的主意,然,天不遂人願,白蟻精不但技高一籌,力氣也遠勝於我。
最終,我跑得筋疲力盡,白蟻精卻兀自鬥誌昂揚。
正奮力狂奔,突覺左右皆無木刺迫近之影,可緊接著,身上卻逐漸生出異樣。
疑惑間,我低頭一看,險些嚇得魂飛魄散。隻見,自頸以下,爬滿無數白蟻,竟生生將我裹成個蟻堆,白晃晃一團,猶如月下雪人。
若放在以前,我定然歡喜得緊,美食當前,少不得呼朋喚友大快朵頤一番。
可眼下我卻生不出半分食意,手腳並用,又拍又抖,欲甩落攀身蟻群。
奈何白蟻數量實在太多,我甫一抖落,它旋即又以傾山之勢湧上。
左支右絀之餘,我鬼使神差地回頭一顧,不看還不打緊,這一看,激地我猛一哆嗦,入眼盛況險些令我當場暈厥。
隻見,在我身後,拖著一大片躦動的白蟻,遠遠望去,宛若置身茫茫雪地之中,而造出這片“雪地”的罪魁禍首正緩緩逼近。
這還了得?我不禁暗罵白蟻精喪盡天良,滅絕蟻性,絲毫不顧惜往日情麵。
彈指一揮間,本已露疲態的我不知從哪裏生出的一股子力氣,一勁兒衝到腳上,行速頓時一疾,強行拉開與白蟻精之間的距離。
可再多的力氣也經不住這般使,隨著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下,虎視眈眈的蟻群伺機將我裹了一層又一層。
眼見著就快被蟻群淹頸裹首,我眸一冷,心一橫,既然左右都是個死,何不奮力一拚,不定誰輸誰贏。
決計一定,我不再白費力氣對付攀身蟻群,而是一壁疾跑,一壁釀一雪萬枯,欲出其不意。
所謂一雪萬枯,便是施以萬年凜川之雪將對方凍困其間。
無論對方在何時何地受下這道法,若非神仙,否則隻能在春日第一縷陽光照過時,不解自破。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不過,若非萬不得已,我斷斷不願用此兩敗俱傷之招。
蓋因,我雖能施一雪萬枯暫解眼前之困,但於我自己,卻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當年,我初學成此法,試手時便嚐過其中苦頭。
萬年凜川之雪,生於姑灌之山,終年落雪,雪累萬載。若欲予其以用,則需傾靈以融,方可成一雪萬枯。換言之,我若要祭出一雪萬枯,需以自身靈力催化凜川之雪,方能為我所用,否則便隻是一堆尋常冰雪。
而施出一雪萬枯後,我的靈力便會自行封住,隨即幻回原形。且無論我何時何地使出一雪萬枯,都要等到冬日第一場雪降下時,靈力方能打開。
是以,若非生死關頭,我絕然不願用一雪萬枯。
而現在,我已如燕之巢於幕上,正是生死關頭。
手中的一雪萬枯以眨眼之速越旋越大,源源不斷的白蟻已經湧至我耳際,眼見便有覆頂之危,九鼎一絲之際,我驀然旋踵,與此同時,一個碩大的雪球和一方白紗自我手中齊齊飛出。
雪球徑直後飛,卷帶著白蟻如降雪般簌簌落下。而與其同時祭出的天水紗則召下三團雲朵,一團飛往臨穹縣方向,尋找此時應已在四下尋我的見歡,而另外兩團則分別朝我和白蟻精的方位冉冉下落。
“嘭”地一聲,一雪萬枯毫厘不爽地砸在白蟻精身上,一股寒氣乍然蕩開,噴向四麵八方。
白蟻精周身瞬即結出一層晶瑩剔透的厚冰壁,而勢在必得的神情和宛如奔馬的追趕之姿刹那凝定在冰壁之中。
仿佛冬日降雪的白蟻則在白蟻精被一雪萬枯牢牢困住之時,如日出冰消般不知所蹤,連那幽熟悉的氣息也一並泯滅。
白蟻精被困,我卻也得不到半分快意,必須趕在幻回原形之前,將之送上雲團,沉入水底。
我吃力地將白蟻精扛上雲團,大手一揮,雲團帶著被凍住的白蟻精扶搖而上。至於會去往何處,沉入哪片水底,我卻不知。
行完此事後,我已力殫心竭,勉強靠著一絲姑且清明的神智,跌跌撞撞地爬上最後那團雲朵。
甫一傾身倒下,我便蜷回原形,卻忘記在神識渙散前,對雲團施下何令,隻覺眼前一黑,百念皆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