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簽售會
知書三樓休息室，顧行舟重新換了一套休閑服，連帽子跟口罩也跟早上的有所不同了。出來時，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僂。任晚看著全副武裝的人，笑著揶揄：“蒙臉就算了，怎麽這次連背也要駝了？”
顧行舟說：“怕被人看出來。”
任晚心領神會，笑意更深：“是怕那個花了妝的小朋友誤會？”
“你也看到了？”
任晚頷首：“不僅看到了最後，還看到了開始。”
“開始？”
“小朋友在樓上喝咖啡，手裏拿了一本《編輯入門手冊》，剛開始看的還挺認真，直到看到了樓下的你。”任晚想到小姑娘眼睛放光的樣子，開玩笑說，“沒想到，我們顧總不僅正臉吸引人，連背影都能秒殺異性。”
“《編輯入門手冊》……”顧行舟自動忽略了任晚前麵的話。
“對，看樣子，是想做編輯。”
顧行舟想到蘇疏桐關於對文學作品的簡單解讀，溫聲說：“真想做編輯，她差的還很遠。”
任晚將日程表遞給顧行舟，提醒他：“依照你的眼光，所有的編輯都會差的很遠。”
想到知書出版集團接下來的招聘活動，顧行舟說：“後麵有的忙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到了電梯時，顧行舟已經看完了行程表。
先是畫城，藍城，錦城，然後是琉城，池城……半個月的簽售會，幾乎要飛大半個國家，顧行舟捏了捏眉心。
逆水行舟的書太暢銷了，這是顧行舟沒有想到的事。讀者強烈呼籲舉辦簽售會，知書出版集團迫於讀者壓力，隻好在畫城發出逆水行舟簽售會的公告，但知書集團沒有預料到，公告隻是短短幾天時間，簽售會場所有的座位都全部被預定。
其他城市的讀者有模學樣，也強烈希望逆水行舟來自己的城市辦簽售。
本著不能厚此薄彼的態度，知書出版集團隻好答應了。
於是也就有了今天這個簽售會。
整個出版界都知道逆水行舟這個筆名，但是從沒見過逆水行舟長的究竟是個什麽模樣。顧行舟相信，簽售會不但會有讀者來，同行也會裝作讀者過來。為了不讓人識破身份，顧行舟讓任晚操辦整個會場。
這一身全副武裝的行頭，也是顧行舟折中之下，想出的下下策。
但願不要被人認出來，但願今天一切都順利……
“放心，這種簽售會，以後也不會有了。”任晚看出顧行舟的顧慮，低聲說，“工作人員都在附近，讀者隻能一個個的上前。你隻用在扉頁簽上逆水行舟這四個字就行。”
叮。
任晚剛說完話，電梯門就開了。
一樓是簽售會場，盡管離簽售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而會場已經讀者滿座。
顧行舟掃了一眼前排的讀者，果然有幾個是其他出版社的老牌編輯。
如果有新編輯前來，他未必能認識麵孔。他看了一眼任晚。
兩人共事很久，任晚與顧行舟也有了很大默契，這時，任晚湊到顧行舟耳邊說：“稍後我作為責編，會坐到你旁邊，如果有突發事件，我會及時處理。”
顧行舟點了點頭，微微彎著背，與任晚一起入座。
等顧行舟一入座，讀者們才知道，這個佝僂著背、戴帽子又戴口罩的人，是逆水行舟！
於是都使勁搖晃著手裏的應援牌，大聲地呐喊。
“逆水行舟，逆水行舟！”
“大大，我們愛你！”
“大大，大大，大大！”
靠最右的角落裏，一個抱著手寫‘恭迎逆水行舟大大’的小朋友，在呐喊中顯得尤為安靜。她搖晃的最用力，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是怕打擾二樓閱讀區的讀者嗎？
口罩之下的嘴角，微微彎了幾分。
任晚拿著話筒對大家說：“逆水行舟第一次舉辦簽售會，大家激動是正常的，這種激動的心情，我跟你們完全一樣。然而室內簽售與室外簽售有很大不同，大家也知道，樓上還有其他讀者在看書，我們這邊如果動靜很大，恐怕會引起大家的不滿……”
“就是就是。”蘇疏桐瘋狂點頭，還小聲嘀咕，“入場券寫的清清楚楚，不讓大聲說話的。”
“哎……溺水寫的小說這麽好看，怎麽人卻駝個背，大型失望現場。”蘇疏桐旁邊一個小姑娘撇撇嘴。
“對啊，見光死了。”一同來的小姑娘跟著附和。
蘇疏桐正想張口，就聽見逆水行舟用幾乎沙啞地聲音說：“抱歉，我嗓子也不太好，所以這是我第一次在畫城舉辦簽售會，也是最後一次。”
“好可惜，早知道我就把大大的書都買回來簽了。”
“雖然大大長得不咋樣，但架不住我喜歡他的書。”
“可惜了，要是沒有生理缺陷，沒準書能更暢銷。”
後麵的話越來越偏，已經不再討論逆水行舟的作品了，開始討論他的人設，像什麽‘怪不得不開微博，肯定是不敢曬自拍’、‘簽售會估計就是他的人生巔峰，簽售會一過，他也就涼了……’
蘇疏桐再也聽不下去了，掏出藍牙耳機，往耳朵裏一塞，開始聽歌。
歲月難得沉默，秋風厭倦漂泊，夕陽賴著不走，掛在牆頭舍不得我……
歌曲一想起，世界就安靜了。
蘇疏桐咧著嘴笑了笑，她看逆水行舟的《夜色》時，就喜歡聽《逍遙歎》，夜色傷心的時候，她聽這首歌也跟著傷心，夜色死去的時候，她聽這首歌，心也跟著死了一次。是《夜色》這個作品讓她知道，原來三次元的人，竟然能讓她那麽著迷。
《夜色》是偉大的，所以能寫出《夜色》大大的人，也是偉大的。
偉大的人，不應該被俗人評價。
不過那些談論溺水大大的俗氣讀者太多了，可她又不擅長吵架，還是當個烏龜吧，假裝啥都聽不見好了。
可是身旁那些讀者，嘴巴張張合合的，就算耳機裏放著歌，她也能想象到她們再談論什麽呀。
好煩，太煩了。煩煩煩死了。
蘇疏桐捏了捏手裏的書，好想插隊去簽名，簽了名她就走。這裏的氛圍她一點也不喜歡，她討厭看到評頭論足的人。
逆水大大簽字怎麽這麽慢，感覺過去好幾個世紀了，但是位置怎麽才挪動一點點。
旁邊的幾個女讀者一直在喋喋不休，也許前排小哥被嘀咕煩了。轉頭瞪著那幾個女孩一眼。
她們瞬間就老實了。
蘇疏桐心裏莫名的歡暢，衝著那個小哥咧嘴笑了笑。
她一笑，就露出兩顆小虎牙，圓圓的臉，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有幾分學生氣，還有幾分可愛。
對於可愛乖巧的妹子，隻要是男性，都會多看兩眼。小哥也不例外，還衝她笑了笑，很快又轉回頭了。
看看，都是讀者，為什麽有的讀者這麽可愛，有的讀者就那麽惹人厭呢？蘇疏桐一邊暗暗吐槽，一邊看著逆水行舟。
他那雙手，好好看啊。
握筆的姿勢，好標準啊。
寫字的動作，好瀟灑啊。
桌下那雙大長腿，好撩人啊。
啊啊啊啊……
為什麽她看逆水行舟，覺得他哪裏都好啊。
忽然，她被什麽光閃到了眼睛。也一下打斷了她欣賞溺水大大的思緒。
過了好一會兒，蘇疏桐回過了神，再仔細一看，是把水果刀。原來剛剛那個光，是水果刀反射的陽光……
等等，簽售會的讀者，為什麽要帶水果刀？難道是要削水果嗎？蘇疏桐盯著前排臉色陰沉的男讀者，心裏有種危險的信號。
就在蘇疏桐想要叫住那個男讀者的時候，那個男讀者忽然一下站了起來。
是輪到他上前了。
蘇疏桐根本來不及多想，也跟著站起來，往前走。
可她還沒跟上去，就被一個女讀者拉住了：“你不能插隊。”
插隊？她從來就沒有插過隊啊，也從來沒想過要插隊，眼看著那個男讀者就快走到簽名區了，她急的臉都紅了。她不擅長說謊，可又不能說她覺得那個男讀者有點不對勁，萬一人家隻是剛好買了把水果刀、還沒來得及放回家呢？她萬一把人想的太壞，冤枉那個男讀者是想行刺溺水大大，那溺水大大會討厭她的……
短短幾秒鍾，蘇疏桐的腦袋裏就已經想了好多好多，越想她越著急。臉也越來越紅。
女讀者見她好像快要急哭了，頓時生出一種“我明明說了句實話，但是怎麽看起來好像我在欺負人。”、“她臉上那麽難受，一定也是知道錯了。”於是女讀者的語氣放的又輕又柔，拍拍她的肩，反過來安慰她：“我也是溺水大大的粉，你看看後麵，大家都是溺水大大的粉。咱們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對不對？”
對。你說都對，但是……
那個男讀者已經快要走過去了啊！
蘇疏桐看看逆水行舟，又看看逆水行舟的旁邊的美女責編。最後硬著頭皮、破天荒的撒了謊，大聲說：“我是這裏的工作人員，我要開始工作了。”
突然，逆水行舟看過來了。
目光好溫柔，也……好清澈。是蘇疏桐喜歡的眼神。
但，那眼神裏的懷疑，讓蘇疏桐有些委屈。又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擔心。
生平第一次說謊，會被人直接拆穿嗎？
任晚也看向了蘇疏桐，目光裏帶了幾分打量，這個小朋友，不會看出來逆水行舟就是剛剛她見到的那位吧……
蘇疏桐咬咬牙，指著任晚，大聲說：“我是她的助理，真的。”
“騙人的吧！”那個女讀者很快反應過來了，“這邊工作人員都帶著工作牌，你工作牌呢？”
工作牌呢？工作牌呢？
蘇疏桐大腦飛速運轉著，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我落在儲物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