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你還滿意嗎？
“柳榕有這個結果，也算是咎由自取。”小朋友實在太過投入，顧行舟難得的參與了作品討論。
蘇疏桐反駁：“他不是咎由自取，他善良，仁義，有本事，連那些壞的要死的反派都能治的服服帖帖，怎麽可能混到舉目無親的地步。隻要他稍微用點手段，就會有大把人倒貼著跟他做朋友，他隻是不想再交朋友而已。”
顧行舟餘光看著滿臉認真的小朋友，微微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
隻有蘇疏桐個一個人說個沒完。
“我感覺，逆水大大一定經曆過什麽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會刻畫出這樣一個柳榕……”
經曆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顧行舟心裏重複著蘇疏桐的話，眼神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了。
忽然的，他意識到，他不能讓蘇疏桐繼續挖下去，他忽然說：“那些糖果，好吃嗎？”
“好吃！”提到糖，蘇疏桐瞬間就被吸引了。
顧行舟所：“注意一下保質期，這麽多糖，得很久才吃完吧。”
“不會，我可喜歡吃了，很快就能吃完。”
“那後麵，我再給你買一些。”
再買一些！
啊 啊啊 ！蘇疏桐雙眼開始冒星星，問：“這是對我努力工作的獎賞嗎？”
“嗯。”
“我會更努力的！”蘇疏桐精神抖擻。
一想到隻要努力就能收到顧行舟的糖果，蘇疏桐甚至覺得自己以後不用雙休了。她覺得能得到顧行舟的表揚，完全勝過周末在家裏做家裏蹲。
顧行舟送她回去的路上，蘇疏桐就開始在心裏想著，以後還有什麽工作可以做。最好是那種難度又高，她又有可能可以完成的工作任務。
這樣，顧行舟以後肯定又會多欣賞他幾分。
隻是這麽想想，蘇疏桐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
就這麽一直想呀想，想的特別認真，連到了自己樓下都不知道。
還是顧行舟提醒她，她才發現要回家了。
下車的時候，她一手領著糖果袋子，一手抱著超大的糖果娃娃，開心的跟顧行舟說再見。
那表情……就像是心滿意足地小朋友。而顧行舟自認為沒為她做什麽。不過是一場電影，一點糖果。而她的到來，迅速推進了葉榆的出版進度，比起她帶給知書的效益，他這點付出實在算不得什麽。
當然，小朋友這樣單純的心思，一定沒有想過投資回報率。她隻是一腔熱血想要努力做一本喜歡的書。
這種熱情，這種什麽都不考慮的工作方式，讓他看她像太陽，耀眼且炙熱。
他想，如果她一直堅持下去，他就會盡可能的去幫助她。
不限於電話提醒她下班，不限於為她的工作尋找便利，更不限於支持她的創意與想法。
這樣，這個世上，就會多一個認真做文學、專注出好書的的責編。這樣，也許就能通過更多的好書傳遞更好的思想，也許就能用思想去拯救正在遭受折磨的人。
這樣……也許就能……贖罪了吧。
——
顧行舟打車回家時，已經快淩晨三點。洗完澡後，他習慣閱讀半個小時再入睡。
今晚他不想看雜文，就去書房取了一本裏爾克的詩歌選集。然後躺在床上，隨手翻來看。
寂寞如一陣雨。
從大海升起，迎向黃昏。
從遙遠而荒僻的平原
行向始終將他擁有的天空。
再從天空降落在城中。
雨落在晦明時分，
所有街巷向著清晨轉身，
一無所獲的肉體
失望而哀傷的彼此分開；
彼此憎恨的人
寂寞行伴江河……
“要想做一個好編輯，就得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這樣以後才能做出好書。”
“那怎麽才能發現美？”
“讀詩歌是最快的方法。”
少年站在滿是書櫃的書屋前，書櫃裏放著很多很多書。
那時，少年已經被這個男人接回了家。
那個家那是一個超級超級大的房子，大到少年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能擁有一棟四層小樓。後來的後來，少年才知道，這個小樓叫做別墅。
少年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但他想贖罪，於是那個中年人說什麽，他就按著中年男人的意思去做，在那個書屋裏，他瘋狂的讀詩歌，古今中外，有名的，無名的，隻要是詩歌，他都會讀。
這個少年過目不忘，隻要看一遍詩，就會牢牢記在腦子裏。
後來，那個中年人問少年：“看過這麽多詩，你最喜歡哪一首。”
少年回答：“裏爾克的《寂寞》。”
“寂寞如一陣雨。從大海升起，迎向黃昏。從遙遠而荒僻的平原。行向始終將他擁有的天空。”中年男人緩緩背誦著這首詩，而後笑著摸摸少年的頭，溫和地說，“我們真像，我也喜歡。”
也不知怎的，顧行舟忽然就沒了睡意，他起身穿了衣服，開車去了墓地。
墓地在畫城的正北方向，坐落在山裏。
顧行舟一路往山上開，到了半山腰，突然下起了雨。他就靠邊停車，打了傘出來。一直往目墓地的方向走。
這個地方他來過太多次，以至於他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方向。
半個小時候，他在放著一捧白菊花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照片上的人笑是開懷大笑，眉眼之間充滿了豁達。
在雨中，他靜靜站著，靜靜看著墓碑上的人，沒有說一句話。就像大多數的時候一樣。
也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緩緩開了口。
“現在的我，你還滿意嗎？”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著黃泉之下的人。
可回應他的隻有雨聲，隻有風聲。
有了風，山中就會更涼了。
可是很奇怪，他卻絲毫沒沒有冷意。
“說實話，我不知道這條路還能走多久，還要走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以前你在，我還有個方向。你不在以後，我什麽都要靠自己了。你在的時候，我為什麽感覺不到快樂。你走了以後，我就更感覺不到了……”
雨越下越大，風越來越大。
風吹落了他手上的雨傘，雨很快就把他的衣服打濕了。可是他仍然站得筆直，任憑風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