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田富貴光著膀子將縫紉機放在屋子裏，蹲在門口朝著李開陽眨眼。
顯然昨天剛答應的事兒就食言，這讓這個憨厚的青年有點想不明白。李開陽擺了擺手，他可不比田富貴的體格，一趟搬運下來累的呼哧帶喘。
迎頭教了一盆涼水下去，爽快，李開陽伸了個懶腰懶在樹蔭底下瞅著外邊的田野。
剛剛大清早的，外頭就跟下了火是的。
樹上的蟬鬼兒和田野中的蛙鳴吱吱喳喳的叫喚個不停，李開陽從老田家後院裏摸了跟胡蘿卜，胡亂的衝洗了一下也不管幹不幹淨，塞在嘴裏哢嚓哢嚓的嚼了個爽快。
綠色無汙染，就是甜。
“富貴，信我就別多問，放心，我不會在跟他們出去胡混，就是借個縫紉機，先想幹點正經事兒。你知道，我們家窮，我們家老林也不容易，咱二十來歲的棒小夥子，總不能讓個娘們養活不是。”
“正事兒？啥事兒？”
田富貴抓了抓腦袋，感到有點納悶，他想不通幾台縫紉機能幹什麽正經事兒。
聞聲，李開陽沒說話，這解釋不清。
要縫紉機當然是要做衣服。
都說衣食住行，但真要說起來，食，李開陽沒那個本事，住，現在的房子還趕不上幾十年後的一平米值錢，行，得嘞，一輛幾百塊的光明自行車把他的肉剮了都不夠。
那就隻剩下衣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在當下這個節骨眼上，萬元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悄萌芽了。隻可惜，國內的管控還比較嚴格，倒騰倒騰點零碎做點小買賣這別人管不著，頂多會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
但若是涉及其他行業，李開陽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擰不過大腿不是。
所以綜合考慮，做衣服無疑是當下最靠譜的辦法。
得先富起來才成。
李開陽就不信了，自己腦子裏裝著那麽流行元素，再加上眼下的大事件，要熱度有熱度，要流行有流行，李開陽覺著自己要是靠這個賺不來第一桶金，他就找塊豆腐裝死算了。
不過在這之前……
“富貴，跟我去市裏去一趟。”
李開陽拎著背心放在肩膀上，抬腳就往外走。田富貴愣了一下，連忙鎖好門跟了上去。市區距離生產大隊還有一段距離，在這個出行基本靠腿的年代，那幾乎是半日的路程。
雖說市裏邊已經有通行的公交，但高昂的票價，讓李開陽詢問了一句扭頭就走。
等到兩人趕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晌午了，隨手買了兩個白麵饃墊了墊肚子，李開陽帶著田富貴來到市政府門外頭轉悠。
要說80年代最出名的東西是什麽，那無疑就是各種票據了，有錢，你也得有票，否則就算你揮舞著鈔票找上門去也會被合作社的那些自以為捧著鐵飯碗的推銷員給趕出來。
這年頭要做衣服算不得投機倒把，但卻需要政府同意。
否則你就算是再有錢，沒有政府的批條也拿不到布匹，就更別提做生意了。
隻可惜李開陽在門口晃蕩了半天，依舊找不到進去的借口。忽的，李開陽眼前一亮，朝著政府大門外告示欄跑去，他上下掃了一眼，頓時愣了一下。
告示欄下方的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眨了眨眼，沒看錯。
李開陽頓時咧了咧嘴，沒想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竟然還能看見熟人。
這人李開陽認識，叫唐根海，一個差點成為他後爹的男人。自家有一個二十八歲貌美如花的老娘其實算不上什麽好事，至少號稱廠裏一枝花的林雅芝吸引了無數的狂蜂浪蝶。
而唐根海無疑就是其中最成功的的一步。
據李開陽所知，33歲的唐根海幾乎是隻差一點就能報的美人歸了，隻是不清楚後來為何老娘改變了決定，為此唐根海還黯然神傷了好一陣時間。
現在的時間點，兩人好像還沒認識吧。
差一步後爹啊，到時候俺老李一定投給你堅定的一票。
李開陽眼珠一轉，頓時計上心來。
“富貴，兜裏帶錢了沒？”
“咋了，李哥兒，我帶了二十塊，是我爹這個月的工資。有啥事兒？”田富貴回道，顯然他還沒想到李開陽竟然把心思打到了這裏。
“借我用用，回頭就給你，等回去了我跟田叔說。”李開陽不由分的一把拽了過去，扭頭就朝著旁邊的合作社跑去，跟著一個賊眉鼠眼的倒票販子一陣溝通。
等到李開陽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行頭。
大背頭，白襯衣，西裝褲，手中拎著個不知道什麽牌子的國產皮包，李開陽走路帶風，一瞅就帶著派頭。田富貴愣了一下，還沒張嘴，便見到李開陽扯著步子就朝著政府大院裏走去。
樓裏人不多，公職人員們抱著報紙悠閑的打哈切。
見到李開陽進門，正看著報紙的一個青年眼鏡還沒來得及張嘴詢問，便見到李開陽疾走一步，手中的皮包啪的一下就拍在了桌子上。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國家的栽培的？”
“國家讓你當公務員，捧著鐵飯碗不是讓你們成天捧著茶杯，拎著報紙混日子。這樣的人民公仆我們不需要，你，說你呢，戴眼鏡的那個，你是哪個部門的？”
李開陽先聲奪人，他聲音不小，跟在他屁股後頭進來的田富貴打了個哆嗦，差點嚇尿了。
一個生產大隊保管員的兒子哪裏見到過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眼中，能在政府大院裏辦公的那可都是天大的官老爺，李開陽瘋了敢跟人家大呼小叫？
可誰知，被點了名的眼鏡男非但沒有發火，反而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桌麵，一溜小跑跑了過來，身子都矮了半截。
“您……找哪位？”
田富貴眼珠子一下就瞪圓了。
田富貴心眼實誠，那是因為他為人忠厚，腦子裏沒有旁人那麽多彎彎道道。
可是心地好，可不代表著田富貴是個傻蛋。
相反田富貴在上學的時候成績都是前幾名，如果不是他老子一直咋呼著說什麽讀書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