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4 詐出了鬼
新海,周老爺子舉辦了一場生日宴的消息漸漸傳開。周永昌夫妻收到了邀請,但捏著邀請,他們也開始懷疑起來。
這一天是周瑤的生日。
聶倩文皺眉,她想不通老爺子邀請他們的原因,何況是這個敏感的日子。她琢磨著,“周瑤生病了,都成那樣子了,老爺子還有心情吃飯?”
周永昌站在一側,他手中是一根煙。
愁緒都變成空氣中的薄煙。
聶倩文越想越急,她走到一旁對著周永昌說:“這可怎麽辦?老爺子……不會是知道了吧?他為什麽邀請我們?”
老爺子一向寵愛自己的小兒子,對他們一家算不上好。能夠特意邀請他們,這一天還是生病的周瑤生日,敏感像聶倩文這種人自然會多想。
聶倩文來回走路,她還自言自語著那些推測,這之間,鞋子觸碰到地麵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周永昌受不了了,他說,“你怎麽還記得周瑤的生日?”
聶倩文說:“你不記得嗎!老爺子天天在那裏說,說了幾十年了。說那麽多,我又不是聾子,怎麽記不住。”
周永昌思考了半會兒,他提出一個提議,隨機應變,因為老爺子的邀請他們不能不去,在這種家庭,不尊老可以說一聲沒有自覺了。
聶倩文說:“我又不是不懂得!就是……我們怎麽辦吧!”
周永昌抱了下她,那雙眼睛在這一刻顯得充滿了欲望,他想著周瑤的樣子說:“既然做了,就沒有回頭路。我們隻能當作沒做過,裝個樣子。”
過了幾天,周家的生日宴也正式開始了。宴會中來了不少熟悉的臉龐,對於他們來說,打招呼是反射性的社交手段。周家夫婦混進去,慢慢也有個人樣子了。
他們說:“周瑤的身體嗎?還沒好,謝謝關心。”
“我們也關心了很久,周瑤已經住院那麽久了,找了各種醫生都不見效,也是沒辦法。”
聶倩文遺憾地說:“也許這就是人各有命吧。”
周老爺子站在那邊,他看著這兩個人,眼神沉凝。他已經得知了周永昌夫妻的所作所為,他們和瑤瑤也是一家人啊。
老爺子走過去,他到之後,周圍的人都自動退避三米外。因為老爺子渾身是一股戾氣,他收斂得並不明顯。
聶倩文看到這一幕就走過來,她準備和老爺子寒暄。作為兒子,周永昌反而不近身,他到一旁密切關注著情況。
周老爺子身體不太好,最近操勞多了,也有年歲原因,看起來竟有些疲憊了。他與台上的人一對視,老爺子就推著聶倩文說:“我隻有幾個後輩了。你們去說下周瑤的情況吧,我有些累了。”
周永昌在一旁聽著,心髒提到了喉嚨眼上。他計算著日期,想起老爺子的表情,自己心裏也不踏實。如果照著日子算,恐怕周瑤要沒了吧。
聽說昨天醫生又找了周瑤,之後就沒有聲息了。照這種形勢,恐怕後續難得。周瑤可算和他的父親一樣了,既然都病重了,何必再留在世上汙染他們的眼球呢。
周永昌作為周老爺子的兒子,血親,他上場是義不容辭的事。他深吸兩口氣,就打算上去了。
周永昌腦子有點暈,就像在繩子上賭博的賭徒,他必須冷靜,必須比演員還會演戲。
“各位來賓,我的家人們,晚上好!”
“我來上台講幾句。”
他說完一長串的致辭,最後還說:“在這裏,也希望我的侄女……哎,安息。”
憑什麽周瑤死後還要活在別人的記憶裏?如果這個消息被捂住,周永昌偏偏要說出來,他受夠了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說話都要避著老爺子的小兒子,什麽親兄弟,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昨天醫生就走了,老爺子也沒有請新的醫生。照他那寶貝樣,連著他自己的打聽,周永昌要賭這一把。
周永昌再說了一遍:“我也很遺憾。”
他甚至有了淚花,別人以為是惋惜,周永昌卻是快意,大仇得報,眼中釘肉中刺消失了,能不開心嗎?
底下不是沒有人討論。
“周瑤什麽時候去世了?”
“不知道,那個周家周瑤看起來挺乖的,可惜了。”
“不過這種消息不應該是周老爺子說嗎,周永昌這輩分……不合適。”
“一家人有什麽不合適的,可能周永昌太悲痛了吧。”
周老爺子聽到周瑤的名字就冷了臉,他麵色一冷,讓助手把周瑤叫下來。
周永昌……
好一個周永昌,不僅害了周瑤,還在台上大放厥詞。周老爺子一想到周瑤病重時的枯瘦樣子,他對周永昌的親情也就這麽隱沒了。
周永昌還在台上說:“對不起各位,失言了。”
老爺子這下繃不住了,他直接在附近五米的位置嗬斥說:“誰告訴你的!你怎麽配說周瑤的事情。”
周永昌愣住,他盡可能正直地回答說:“周瑤去世了……我也很惋惜啊。”
周老爺子冷笑了下,他說:“是她去世了你惋惜,還是說……你想她死?”
周永昌想要辯解,他站在台上驚慌失措,於是走下台來,周圍人鄙夷的目光照在他身上,周永昌也成了個笑話。他忍著這口氣,到了老爺子身邊說:“我猜出來的,昨天醫生不是沒請到吧。我很關心瑤瑤侄女。”
周老爺子揮揮手,他身後的助理就上來了。按照周老爺子的吩咐,他拿出一個木盒子。
周永昌心如擂鼓,他顫著聲音,好像命運的響尾蛇盯上他一樣。他踏出一步,攔住了周老爺子的助理說:“老爺子,我知道你很傷心。這畢竟是宴會,我們回去說吧。今天還是瑤瑤的生日。”
宴會的燈光照得人發亮,地板可以反映出每個人的一片身影。魑魅魍魎,也會在一定時刻現形。
周永昌瞞著謊言,露著野心。
今天是瑤瑤的生日。
周老爺子不一定有證據,周永昌也要讓一切平靜,他隻是說:“周瑤可是我的侄女,我會出錢給她最好的待遇。她的朋友怎麽樣了?我去問下,給瑤瑤做一個紀念冊。”
周老爺子一巴掌扇過去了,他說:“周永昌,你是我的兒子,你說謊什麽樣子我不清楚嗎?你還在這裏弄虛作假幹嗎?”
助手也趁這個空隙展開了那個箱子,裏麵是一個手串,周瑤這種年輕人本來就喜歡花裏胡哨的東西,怎麽著也不會戴這種手串。
周永昌看到這個臉色都青白了一瞬,他說:“什麽?”
他依舊狡辯。
但周老爺子已經定罪了,他說:“周永昌,我養了你多少年,東西在哪裏找出來的,你會不知道嗎?”
這句話一出,周邊賓客都不再說話了,宴會陷入了沉默。周老爺子不樂意在外人麵前說更多,他指了一下助理,周永昌和聶倩文跟著助理來到了上麵的房間。
周老爺子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他不會出手。
可是——
怎麽發現的呢?
聶倩文心一橫,她到了房間就開始哭,到老爺子身邊聲音淒厲地說:“老爺子,周瑤已經死了,您的兒子周永昌還活著啊!孰輕孰重,你想想啊!”
她威脅完又放了句軟話說:“周永昌他隻是一時的過錯,血緣關係濃於水!老爺子!”
這下,周老爺子被氣麻了,他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兒媳可以如此厚顏無恥。老爺子那雙鷹一樣的眼緊緊追捕著他們說,“你怎麽知道周瑤死了?”
聶倩文臉色變了一下,她和周永昌交換了眼神說:“我們不是關心則亂嗎!周瑤死了你還能找我們說話嗎,肯定早就弄死我們了吧!”
宴會依舊在進行,周圍的賓客也在一樓熱熱鬧鬧。
聶倩文來了周家很久,她不看周老爺子的臉色說:“難道周瑤沒死,你就打算弄死周永昌和我嗎?我們不是你的兒子兒媳嗎?”
聶倩文嘴巴就像機關槍,一句接著一句。她說:“你的小兒子已經死了,還指望著周瑤幹什麽?血緣畢竟隔了一層,而且她身體不好吧,沒死也快死了不是嗎?”
這句話一出,周老爺子臉色就蒼白了。他粗重地喘著氣,好像要指責聶倩文什麽,周永昌站在一邊皺眉,但沒說更多。
聶倩文繼續展開攻勢說:“小兒子死了,泉下的小兒子才是好孩子,活著不是礙你眼嗎?對吧?”
周老爺子忽然一個踉蹌,他滑在地板上,呼吸也越來越不穩。
聶倩文靈機一動。
周永昌麵色一變,對著老爺子半跪下去說:“爸,你是不是犯心髒病了?”
周老爺子一隻手倔強地挺立著,他指了指房間外,嘴巴張張閉閉,卻冒不出一個具體的字眼。
周永昌碰見這種情況,他腦子是一團熱。他趕忙站起來,準備出去問問老爺子的助理。
但聶倩文攔住了他,與他麵對麵說:“周永昌,你腦子清醒一些!我們害了周瑤,老爺子會放過我們嗎?”
周永昌臉忽然鎮靜下來,他想,是的。老爺子向來看不起他,什麽工作都優先安排給那個小兒子,好不容易小兒子死了,還留下個孽種活著。
前半輩子跟小兒子爭寵,後半輩子難道要和周瑤爭?
聶倩文指甲抓著他的肩膀,幾乎要刺進去。這種疼痛讓周永良沉默了,他說:“也不是不可以。”
聶倩文指了指地上的老爺子,然後說:“老東西公司都不想給你!你去拿,你下輩子遲白飯吧!沒有錢,你算什麽東西,你怎麽活下去!”
周永良心動的東西太多了,那點親情起起伏伏,終究被別的東西衝沒了。他甩了甩手說:“不,不可以!老爺子對我不仁……”
聶倩文跟著說:“對。”
周永良計上心頭,他說:“我們趕緊出去!這一兩分鍾,別和我們扯上消息!因為心愛的孫女重病,聊完天死掉也很正常吧。”
周永昌看了一眼地上的老爺子,帶著聶倩文走出了這間房間。
他們下了樓,依舊對著賓客舉杯子,說些不那麽認真的話,做個骨子裏黑的資本家。
“老年人嘛,都是誤會。我沒做過的事,可惜老爺子一直和我吵,不知道哪個對頭故意設置的陷阱。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給周瑤一個交代。可惜老爺子他認為我不喜歡周瑤……哎。”
周永昌做了個出色的惋惜表情。
他的話術不止這一句。
“我和我死去的兄弟關係其實不錯,生死相隔,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敘舊了。”
“老爺子也是關心我們,愛之深責之切。”
賓客不知道信沒信。
此時此刻,被談及的老爺子在樓上顫顫巍巍從兜裏拿出一顆圓滾滾的東西,好像是一顆藥丸。他把那個藥丸塞進嘴裏,牙齒費力地動著。
然後,老爺子的身體也慢慢平複下來,心髒的喘息不再焦躁。他回想起剛才的場景,依然心有餘悸。
他和周永昌可是親生父子,不是撿來的,不是沒花錢把他養大。怎麽會……見死不救,可真是一顆孝心孝死了。
老爺子慢慢恢複,他念了下一個名字——“故沅”。如果不是故沅,他可能真的察覺不到這些。老爺子狠了狠心,事情必須要得到解決。
周永昌夫婦可不止害了周瑤,還能對他的病發視而不見。老爺子休息了會兒,然後拿起了電話,對著電話說:“進來!”
助理敏銳地察覺到這句話的不同。
老爺子似乎狠了心,甚至有種大義滅親的感覺,隻能說豪門關係真複雜,周永昌和聶倩文估計挺不會說話的。為了謹慎,助理準備不多想,他記下了房號就上去了。
助理看見老爺子身邊那包拆開的藥,敏銳地察覺到大事不對。他問:“需要我叫故沅小姐過來看看嗎?”
老爺子盯了他一下說:“不,這點小事可不用麻煩故沅小姐。我清理門戶這點事還是做得到的。”
老爺子敲了敲桌子。
過了幾分鍾,老爺子平靜了語氣說:“給我倒杯水。”
樓底下的宴會是熱火朝天,人們避開那些敏感的豪門秘辛,正常說話還是做得到的。但當他們看到樓梯下來的周老爺子時,氣氛波動了一瞬。
周老爺子的家產誰不羨慕,公司的年度流水更是讓人眼饞。當他走下來,完美印證了一句話。
周老爺子身邊沒有空檔。
許多剛才和周永昌說話的都圍上去,他們不再居高,說話低了一個度。
他們和周老爺子聊著房產、生意。
在整個大廳中,隻有周永昌和聶倩文麵色蒼白,如同被雷劈一樣。他們被燈光照得透了骨頭,熏人的欲望終於破碎。
周永昌罵道:“怎麽辦?我們怎麽贏得原諒?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剛才你叫我走時,我們怎麽不在門口觀察一下?都怪你!”
聶倩文囁喏著說:“再多一兩分鍾,說不定他就死了。就一兩分鍾!”
周永昌想說,開什麽玩笑。可是,他已經說不出口了。
因為前方周老爺子的目光鎖定了周永昌,周永昌便寸步難移。
他想,怎麽辦呢?
要知道,新海的天,可不是周永昌說得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