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你要高興,那你就去死吧
“是我安排的,當年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習之,”程震海說著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滴,讓自己的視線更清晰地一點看著眼前的孫子,“爺爺跟你說實話,我當年是真的想把他送走,永遠地斷了他的後路的,我是想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再回來的,可是你也知道,現在距那些事已經差不多八九年的時光了,我以前他最初的幾年挺安穩,後來的那幾年應該也就能穩定下來了,誰知道他的野心和報複心都那麽重,你大奶奶她曾經是那麽善良的人啊!”
程習之歎口氣,抬眸看了看窗外,發現不知何時外麵竟下起雪來,煙癮這時候又上來了,他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煙來點燃後叼在嘴裏,徐徐吐出一口煙圈後才道,“爺爺,我敬重您,即使您說您不管了,那我也希望您是真的插手不管了,當年我年紀不大,看事情不夠長遠,即使感覺是有人在我背後動了手腳將他從監獄撈了出去,我也沒多餘的心思去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今年三十歲,我有的是精力對付那些要傷害我的人,要跟我作對的人,希望您能說到做到,也好給我這個後輩樹個榜樣!”
實在不是他不相信這個一手將他養大的老人,是他做的事真是實實在在地傷了他的心。
當年在程氏受害的女孩那麽多那麽多啊,他想不通他是怎麽忍心的,何況當時他為了他的身體健康著想,費了那麽多的心思要瞞住他,結果呢,結果反而是還年少無知的他被活活擺了一道。
如果當年他沒有插手這件事,那自然就不會今日的禍事,那麽太太自然而然地也就不會因為外婆的事和他起了隔閡,河文意也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已不能生育的事實。
程震海聽懂他說裏的意思,威脅的成份已經很嚴重了,他這個孫子啊,什麽都好,就是正義感太爆棚了,見不得生活中任何一點的不公,不過,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本來掌權者就不該那麽心狠手辣,也不該那麽獨斷專行,多聽聽民意,根本也不是一件壞事,程氏交給他打理的這些年裏,上到公司高層,下到保潔阿姨,無一不對他忠心耿耿的,說白了,還是他作人處事有方,不然就算是再有能力的人,也會有人不喜歡!
他點頭又點頭,“說起來爺爺這一生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汙點,這一個算是了,習之,爺爺不會再護著他了。”
“很好。”程習之傾身將煙灰彈到他剛剛喝水用的瓷杯裏,暗沉的嗓音響起,“那我就先謝謝爺爺了,時間不早了,改天我再來看您,您保重好身體!”
他站起身來,拿上自己的大衣就準備離開。
“習之,你等一下,”程震海也跟著他站起來,身高的原因使他不得不仰視著這個孫子,“爺爺還有話跟你說。”
程習之頓了下,將大衣放在了臂彎裏,老爺子年紀大了,加上腿上有舊疾,所以不能長時間站著,他想著又坐了回去,“您還有什麽就直說吧。”
“習之。”老人也坐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半晌才醞釀好情緒開口說,“幫我跟小陶那孩子說一聲對不起,她外婆的事間接也是我造成的。”
程習之麵無表情地說了一聲好。
氣氛很僵硬,程老爺子明顯還有話要說,但就是找不到頭緒開口,他一手養大的孫子,在他的麵前從來就沒這麽冷峻過,從前一直都是他說什麽,這孩子就聽什麽的。
不過他也怪不得他,這些都是他犯下的錯,他自然也要承擔了。
他不開口,程習之就那樣坐著,一貫的高深莫測,不知道是不是他年紀真的大了,還是真的離死已經不遠了,他覺得他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令他驕傲無數的孫子了。
許久以後,老爺子才又歎息著開口道,“我聽說你將小陶困在你身邊了?”
“嗯。”
“那河家那閨女呢?你打算怎麽辦?還要娶她嗎?”
“嗯。”
“習之,”老人看他這麽平靜,又立馬坐不住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做,這小陶和河家閨女你是隻能選一個的啊,你千萬不要走爺爺的老路啊,爺爺告訴你,你這樣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是嗎?”程習之輕描淡寫地看他一眼,清清淺淺地又道,“那爺爺,您能告訴我您後悔什麽嗎?其實對大奶奶還有感情,還是恨自己當時被金錢權勢迷了眼?”
“我……”程震海凝住,思緒半天才回歸過來,“我對你大奶奶後悔並不是我對她有感情,隻是我覺得那時我太年輕,處理事情的方式不太正確,以至後來害了她一生,我跟你說這些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慎重地看待這個問題,河家閨女一輩子不能生了,這個問題你不在乎爺爺就不在乎,可是小陶就不一樣了,那孩子心眼實誠,對你有喜歡有加,你這樣做,難道不是把她往絕路上逼嗎?”
“……”程習之默了幾秒後才答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
“習之?”老人家遲疑地看了看他搖搖頭,“你是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怎麽爺爺覺得你像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呢?”
程習之抿抿唇,沒有回答老人這個問題?
其實他也在心裏問自己,他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嗎?
並沒有吧,有好多事他真的隻是需要時間而已,因為那些問題也隻有時間才能給他答案。
所以,他不能急,他千萬不能急,因為急也完全沒有用。
老人看他神色那般複雜,心下也猜測到了七七八八,“習之,如果你不想娶河家閨女了,你可以直說,這個事爺爺可以幫你,他們河家提出什麽條件我願意擔著,爺爺隻希望你不要苦了自己,更不要做出將來令自己後悔的事。”
……
從書房裏出來,程習之心裏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輕鬆,相反地,好像比來時更加煩躁了,這種煩躁令他覺得窒息,他抬手扯了扯領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後才將臂彎裏的大衣穿在了身上。
庭院的石板路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白雪了,程習之看著那一層潔白,心頭翻滾過程震海剛才跟他說的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定了定才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那片雪花很快在他的掌心裏融化,他手掌心裏有涼涼的意味。
“習之!”身後忽然傳來溫靜的聲音,他閉眼,後背上的傷口莫名地就隱隱作痛起來,現在河文意醒來了,他每每看到她的那雙殘腿,心裏都有種想將溫靜殺死一萬次都不能泄恨的感覺。
程習之連頭都沒有回地就邁開長腿向前走前,仿佛溫靜於他而言就如洪水猛獸一樣可怕。
“程習之!”他高大如山,步子又邁得大,溫靜小跑著都不太能追上他。
她連連喊了十幾聲他的名字,可他卻依舊像沒聽到般,反而步子又越邁越快。
溫靜知道如果這次抓不住機會,那麽依她這個兒子的性格,想要再見他應該是比登天還要難。
她加快步子跑過去,一把衝到他前麵,張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程習之,你的教養都去了哪裏?媽媽喊你這麽半天你沒聽見嗎?”
“嗬……”程習之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著不屑的笑,“溫女士找我有事?”
溫靜其實也不想跟他兜什麽圈子,她很直白地開口,“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雅醇一馬?”
……
程習之覺得好笑,事實上,他確實也笑出來了,從褲兜裏取出一支煙來,點燃了以後卻隻是夾在了指間,他像是看著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看著溫靜,“看在你的麵子,請問溫女士你有什麽麵子?”
“你……”溫靜被他的一句話噎得一口氣差點兒提不上來,她梗著脖子看他,“我有什麽麵子,難道你不是我生的?就憑這一點,你這輩子就應該對我尊敬一點!”
程習之嗤地斜她一眼,“我有讓你生我?”
“……”溫靜氣結,渾身都在發抖,“程習之,你別以為你現在有出息了有本事了我就怎麽不了你,我告訴你,你如果這次不放過雅醇,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噢!”程習之麵色如常地挑挑眉,夾著煙的那隻手點了她一下,態度很囂張也夠張狂,“那溫女士,我拭目以待了!”
溫靜,……
對於這個冥頑不靈的兒子,她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偏偏他現在翅膀硬了,她完全沒有辦法能拿捏住他。
想著,她放低了姿態,“習之,就看在我是你媽媽的份上,放她這一次行不行?我保證,我跟你保證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裏了,好不好?”
“不好!”程習之將香煙放到嘴邊狠狠地吸了一口,站的時間有些長了,雙肩上都落了些雪花,他掀動起薄唇,說出口的話能將周圍的空氣直接凍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