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鏢（3）

  見李白說的這麽鄭重其事，林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是眉頭還是深深地鎖著，對於有些心思，但是心地還是很單純的林一來說，李白言語中的躲閃夾雜了太多的內容，這讓林一想不明白，卻不得不想。


  見林一的表情很是糾結，李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歎息了一聲，拍了拍林一的肩頭，把視若生命的醉竹酒萬分不舍地分給了林一一杯，臉上肉痛的表情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林一本來是不喝酒的，哪怕在山裏被各種為老不尊的老頭偷偷地教唆喝上幾杯酒，也隻是自家釀的味道極淡的花酒或者米酒，偶爾喝上正八經兒的陳年佳釀，也是在極重要的日子裏象征性地喝上幾杯。所以林一雖然會喝酒，但是卻極少去沾，除了老村長叮囑他小娃娃少喝酒之外，林一本身對酒也沒什麽興趣。


  隻是這些日子，林一被自己陡然複雜的身份擾亂了心境，隻覺得腦子裏亂哄哄的，以往從來都是笑嗬嗬的臉上第一次夾雜了一些莫名的鬱鬱，對於李白遞過來的酒也沒有了反對的心思，自顧自地一口喝了。


  醉竹酒被稱為酒中之王，自然有它的獨特之處，除了酒中的烈勁帶了一絲如竹的清冽之外，更有淡淡的、但是及其沁人心脾的熏意。就連李白這樣的酒仙，如果不是用真元兜著身子，也不敢大口地去喝醉竹酒，更不用說本來就不怎麽精於酒道的林一了。


  所以在看到林一接過自己遞過去的酒杯直接就往嘴裏倒的時候，李白還想張嘴阻止來著，但是饒是李白反璞境的修為，也硬是沒快過林一喝酒的速度，李白剛張嘴說了個“別”字，林一的一杯酒就已經下肚了。


  然後李白就見林一的麵帶愁容的表情先是一愣，緊接著能夠把竹子都醉紅的醉竹酒直接把林一變成了一隻煮熟的螃蟹，渾身都泛起了紅光，林一的一聲酒嗝都沒打全，就在李白不忍直視的目光裏直挺挺地倒在了車廂裏，呼呼大睡。


  李白搖了搖頭，咂咂嘴，用腳踢了踢林一的肩膀，見林一如同死豬一樣毫無反應，撇著嘴搖了搖頭，念叨著：“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嘻嘻，這個小哥哥，蠻有趣的。”就在李白搖頭晃腦的時候，車廂裏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稚嫩的笑聲，聲音的主人歲數不大，也就八九歲的樣子，李白卻如臨大敵的麵色一肅，垂眼望了望車廂正中間一直散發著嫋嫋檀香的香爐，搖晃著手裏的酒杯，明明酒滿得已經快溢出了杯子，但是在李白的搖晃下，卻沒有一滴灑了出來。


  靜默了一陣，李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淡淡道：“醒了？”


  隱約聽見香爐裏傳來了一聲伸懶腰的嬌吟，稚嫩的聲音傳來：“早就醒了，你們人類的修仙者的手段當真精巧，把我封印在了香爐裏？這是什麽香？味道好獨特，隻是熏得人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李白聞言嘿嘿一笑，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酒，點頭讚同道：“你別說，雖然你我人、妖有別，但是我還是挺讚同你的話的。你們妖族雖然身體強橫，修仙路上比著我們有著太多的先天優勢，但是論起陣法之妙、術法之奇，你們還是差了不少。你以為那些老不死的千多年閉關都琢磨什麽了？”李白大大咧咧地數落了一番各門各派幾千年隱世不出的老怪物，悠然自得道：“香的名字叫‘磨神香’，別說你一個小娃娃，就是把你幾個哥哥姐姐喊來也都能統統放倒，至於你父親……”李白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歎息道：“至於你父親可能這香對他沒什麽作用，但是……”


  “但是我父王不可能因為我這麽一個黃毛丫頭大動幹戈，尤其還是和一個丫鬟生的私生女，是吧。”稚嫩的聲音夾雜著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你們人類就是心眼靈活，以往聽父王說道你們人類修仙者的時候，雖然大多數都是不屑的語氣，但是提到你們人類幾個強者的時候，父王的語氣也甚是凝重的。唯獨提起你們人類的心思的時候……”小女孩想了想措詞，繼續道：“你們人類有個詞叫‘氣不打一處來’是麽？父王提到你們人類心思的時候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說你們人類除了幾個有數的強者之外，都是不帶把兒的王八蛋，隻會陰謀詭計，枉為男兒。”小女孩的聲音夾雜了一絲疑惑，清脆道：“你可知道‘不帶把兒’是什麽意思麽？”


  李白聞言被醉竹酒嗆了一下，咳嗽得臉都紅了，堂堂反璞境的李承旨、名滿天下的酒仙，差點被天下第一美酒嗆死，隻能氣急敗壞地回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該問的別問。”


  小女孩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隻聽她淡淡地歎了口氣，說道：“你說咱們就不能不互相打架麽？無趣的很。”


  李白聞言沉默地盯著酒杯裏被自己晃得旋起一個酒窩的醉竹酒，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有機會，你會殺我麽？”


  “會啊。”出乎意料，但是又在李白意料之中的，小女孩的聲音不帶絲毫遲疑，天真中夾雜著一絲因為天真而帶給人的冷冽，認真道：“如果有機會，我肯定會殺了你啊，我父王說過，像你這樣的人類高手，死一個，我們妖族的複興的機會就大一分。”


  李白聽著小女孩夾雜著天真的、理所應當的回答，歎了口氣，淡淡道：“這就是了，所以咱們不可能不打架啊。”


  “哦。”小女孩的聲音裏夾雜了一絲惋惜，讓人不知道那個說殺人如家常一般的女孩和眼前這個因為不能不打架而惋惜的女孩，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不過小女孩的惋惜似乎隻是一瞬間，下一刻，小女孩的聲音又恢複了方才的天真和清脆，她笑意吟吟地好奇道：“哎，剛才聽你們說話。喂，先說好，我可不是偷聽，是我醒了就聽見你們倆在對話，我就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見李白沒有出聲反駁，小女孩繼續道：“聽你們剛才說話，這個呆頭呆腦的家夥在人類中的地位很高？”


  李白看著倒在車廂裏醉的不省人事的林一，下意識地一撇嘴說：“屁。”不過少傾，李白臉上不屑的顏色褪去，皺著眉頭輕輕歎了口氣說：“何止人類，或許對你們妖族都很重要。”


  小女孩聞言聲音更是驚奇，不信道：“對我們妖族也很重要？我可從來沒聽父王說過哪個人類對我們妖族很重要。”頓了頓，小女孩繼續問：“那對那群孤魂野鬼呢？”


  李白抬了抬眼，回憶似得喃喃道：“北疆的那群孤魂野鬼啊。”點了點頭，李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狠狠地啐了口，罵罵咧咧道：“也很重要，也不知道老天爺怎麽想的，讓這麽個呆貨成了鑰匙。”


  “鑰匙？”小女孩的聲音夾雜了充滿興趣的驚奇，也不管小女孩能不能看見，李白揮手道：“去去去，剩下的不說給你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