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歸(1)
林一不敢說話了，但是眼神中的複雜神色哪怕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一二來，更別說七小童這個活了幾千年的人精。
不過七小童對自己的樣子渾不在意，反而有些洋洋得意地說：“我當初就和師兄們說，我就算老了也比他們帥，他們不屑一顧地很，不過現在看樣子，我又贏了一局。”七小童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一下，自嘲道：“你以為男人就不愛美麽？大師兄戰隕的時候一千三百歲，就連我當時都八百多歲了，但是我們的樣貌就是你初見的時候的樣子。因為我們分了一部分的真元駐顏，誰也不想成一個邋遢的老頭子，就連咱師傅，如果不是老的過分了，實在沒臉把自己當成少年郎，八成他也會把自己的容貌駐顏在四五十歲時候的模樣。”七小童說著撇了撇嘴，哼道：“可是當初那一戰誰還敢留真元駐顏？全都把真元用在劍上了，結果一個比一個老，咱師父的臉簡直就老成了一塊千年的樹皮！”七小童說著哈哈大笑，但是眼中含著淚光，繼續道：“從大師兄到六師兄蒼老的樣子我都見過，平時一個個都端著架子，等成了老頭的時候，沒一個比我帥，沒一個比我有精神，哈哈。”七小童眉飛色舞地樣子，仿佛林一初見時的那個少年，飛揚跋扈。
但是，七小童分明是個老人了。
林一沒說話，隻是安靜地聽著七小童在那絮絮叨叨，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林一的心很痛，那是一種預感，他預感這是七小童最後一次在自己麵前和自己碎碎念了。
七小童渾然沒理林一的模樣，繼續張嘴道：“看到剛才那個女子沒？是不是長得很耐看？很柔弱的感覺？”沒等林一點頭，七小童就撇嘴道：“屁，你看的都是假象，平時丫頭片子凶得狠，你隻見到我把她欺負哭了，他給我臉撓花的次數何止百八十次？不對，何止千八百次！”七小童氣憤地手舞足蹈，衝著林一鳴不平。
林一笑，眼淚卻落下來了，七小童和林一一樣，有些不會說謊。能讓你散盡了所有駐顏真元也要重新看一眼的人，在你眼裏難道不是最溫柔，最值得回眸的麽？
七小童皺著眉頭，眼神猶豫地歎了口氣，琢磨了會兒，衝林一道：“你哭個屁，我還沒死呢。不過說到那丫頭……”七小童的拳頭微微緊了緊，佯裝無所謂道：“誰讓咱是男人呢，雖然她很討人嫌，很凶，很無理取鬧。但是畢竟也是……畢竟也是……畢竟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她被人欺負了，我若不替她找回麵子那豈不是顯得我很沒用？”七小童歎了口氣，有些憂鬱道：“不過當初因為種種事情，我終究是沒有去替她報仇，看在我是你七師兄的麵子上，你當掌門的條件能不能再加一條？”望著七小童有些期翼的目光，林一重重點了點頭。
七小童的眼中劃過了一道釋懷，沒有逃過林一的眼睛，七小童道：“若是哪天你的修為高到讓你接觸到了‘那件事’的話，如果有機會，就替她報仇吧，不對，是替我報仇吧……到時候你自然知道仇人是誰……她的仇就是我的仇，你就當替我報仇了。”
林一擦了擦眼角，故作輕佻道：“七師兄，那個美人到底是誰啊。”怎知七小童聞言愣住了，沉默良久，才正視林一道：“算是你師嫂……不對，就是你師嫂，七師嫂，雲瀾。”林一瞪著眼睛看著七小童，良久，笑道：“我知道了。”
七小童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窗外，眺望了一會兒繼續說：“其實有件事情我騙你了，也算不上騙你。”七小童道：“當初我說劍閣隻剩下我一個殘神，其實是騙你的，你其他六位師兄也都有殘神留了下來。”林一的眼睛陡然睜大。
七小童搖頭道：“並非你想的那樣，他們的殘神並非和我一樣有完全自主的意識，他們的殘神雖然也有意識，但是和我相比比不上我的萬分之一，那是當初我纏著他們要完成一項法術，讓他們存了一點殘神在我的劍裏，才僥幸讓他們有一點殘神留世。”
轉過頭，七小童盯著林一道：“可是也真的隻是一點，這幾千年來，他們的殘魂一直都被我封在劍裏，不敢放出來半刻，因為他們的殘神少的可憐，可能不過幾年就會消散了，這是師兄們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幾千年來縱使我再寂寞，再乏味，我也沒有放出他們的殘神和他們聊天的念頭。”七小童望著林一，欣慰地笑道：“可是就在幾年前，我把他們放出來了。”林一動容。
七小童開懷道：“是因為你啊，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撐過洗劍池的淬體，居然能領悟六位師兄的劍意。當初我讓你去和師兄們學劍招的時候，就已經把六位師兄的殘神歸到他們本體的投影中去了，所以這三年來陪著你參悟劍招的，真的就是六位師兄，隻不過我告訴他們不要和你說話，到最後再給你一個驚喜。可是……”七小童笑了笑，有些無奈道：“就在你沉浸在我的幻境中的時候，師兄們的殘神消散了。”林一的淚陡然湧出了眼眶，毫無征兆地，捂著心口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氣，林一心疼。
七小童上前拍了拍林一的肩膀，安慰道：“怪我了，本來想讓你見見六位師兄的，怎知道這次惡作劇又搞砸了，怪我了。”林一掉著淚，搖著頭，他不怪七小童，林一知道好歹，自己這如兄如師的師兄，他是怎麽也恨不起來的，如果硬要恨，林一恨自己，為什麽自己不早點參悟劍招，能夠留點時間和眾位師兄見麵。
七小童繼續道：“其實師兄在你眼前消失，幻境破除的時候，就是你已經學會劍招的時候了，隻是你的境界不夠，眼界不夠，明明已經參悟了但是還不自知，不過無妨，等到時機到了，你自然就會領悟了……”七小童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林一：“那我的劍意是什麽？你可知道了？”
林一蹲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站起了身子，點了點頭，沙啞道：“逍遙。”
七小童霍然大笑，蒼老的笑聲中夾雜了無盡的喜悅，仿佛看著自己親手打造的絕世神兵一般，衝著林一點頭道：“不壞不壞，悟性不壞，洗劍池淬體，通七門劍意，七門劍招，我倒是真想看看你日後能不能刺破這天。”七小童的笑容有些黯然，歎氣道：“隻是，我也沒時間了啊。”
林一聞言大驚，顧不得禮數，上前抓著七小童的胳膊急聲問：“七師兄，你……”
七小童搖了搖頭，笑著指了指窗外說：“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林一聞言快步走到窗外，匆忙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問題，待要回頭問七小童的時候，餘光瞥到了什麽，聚神看了幾眼，麵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