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斯塔克家裏有個琴房。
仿佛符合大多數豪宅的配置,得有個樂器在家裏, 或擺設或陶冶『性』情, 總之少不了用處, 斯塔克家的琴房也擺著一台純黑的格羅特裏亞。
格羅特裏亞的高音, 像精靈在水珠上輕靈一躍,而它的低音又格外有力,仿佛琴鍵深深一敲擊,以默而不宣的力度, 擊打到聽眾的靈魂深處, 反彈回來, 是一圈一圈擴開的水波。
這樣好的鋼琴, 托尼從來不碰。
格羅特裏亞是瑪利亞·斯塔克生前很喜歡彈的鋼琴,聖誕節的夜晚,她總坐喜歡在燈下,聲音輕柔地低低『吟』唱。
她的聲音那樣溫柔,琴聲也溫柔,竟沒有蓋過她的嗓音, 現在回想, 雖然很遺憾, 但有些音調已經開始模糊了。
歲月不等人, 也不肯饒過人的記憶。
家裏現在擺著的這架格羅特裏亞當然不是瑪利亞彈過的那一架, 是托尼買了嶄新的同款,放在房間裏。如同鎖住了他青少年時的許多個聖誕節。
好在家裏有勤快的溫蒂,雖然因為別墅太大, 她時常有些忙不過來,不過也沒有叫鋼琴吃灰,擦拭得幹幹淨淨。
黛茜在家裏散步的時候,偶然推開琴房的門,走了進去。
“這就是一個琴。”她道。
幼兒園裏也有鋼琴,每每上音樂課,教音樂的老師都要坐在琴凳上,閉目沉醉地流連琴鍵,一時不知道是在教小朋友,還是借上課的機會自己享受音樂。
她這樣喜愛音樂,情緒噴發得能感染人,連帶著幼兒園的小朋友也很喜歡,上音樂課,都乖乖地坐好,放鬆耳朵聽琴鍵的聲音。
音樂仿佛是壓製人『性』野蠻的聖經——再怎麽樣生氣,耳朵裏聽見一陣叮咚,脾氣也要漸漸地緩下來。
黛茜爬上了琴凳。
她是見過人彈鋼琴的,有樣學樣,在琴凳上坐得蠻好,短短的小胳膊伸出去,掀開鍵盤蓋。
“小姐,要小心摔下來。”賈維斯道。
“我不會摔下來。”黛茜道,“你不要擔心。”
她伸出一根手指,挑了個雪白的琴鍵,也不知道是什麽音,輕輕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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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茜一抖。
這架沉默已久的格羅特裏亞唱了。
初試歌喉,音『色』依然輕靈美妙,敲擊得團子一喜,又覺手指下又涼又滑的觸感實在巧妙。
音樂是那樣可貴的東西,自己唱歌還可能走調,或者聲音不好聽,現在用手指一碰就有了很好聽的。
黛茜輕輕地把琴鍵又敲了三下。
rere。
小雛菊寶寶一下笑出聲,眼睛彎起來。
她才剛彈,就不止會一指禪,兩隻小手放在琴鍵上,像撫『摸』波浪,從左滑到右——
小河叮叮咚咚地急切流淌。
從右滑到左——
逃走的河水又倒流回來。
“你在幹什麽?”門口有人問。
黛茜聽見聲音,停了小手上的動作,轉頭一看,正見去外頭參加了宴會、穿著正裝打著領結的老父親回來,倚在門框上瞧她。
“爸爸!”團子高興地招手,“爸爸歡迎你回家。”
“但是今天沒看見有人在客廳等我。”托尼道,“怎麽突然有彈琴的閑情逸致?”
他說著,單手『插』袋,緩緩走過來。
“我不會彈。”黛茜搖搖頭,“但是這樣好聽。”
“唔。”托尼道。
黛茜在琴凳上扭轉了身子,跳到地板,將她風光亮麗歸來的爸爸瞧一瞧,做個請的動作:“爸爸彈嗎?”
她的爸爸會做很多事情。
溜冰、攀岩、跳傘、開槍、修車,一雙手也不知道是施了什麽魔法,能完成各種各樣別人不會的工作。
黛茜並沒見過哪一件事情托尼不能上手,但這次恐怕要失望了。
“我不會彈鋼琴。”托尼道。
他垂眸來看那黑白分明的琴鍵,也不伸手試一試,隻保持著『插』袋挺立的姿勢:“這架琴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調音,音也不準。如果你想彈,我可以叫人來調。”
“那我就聽不到爸爸彈琴了。”黛茜有些遺憾。
她在鋼琴邊踮一踮腳,小手放在琴鍵按了按,高低音齊鳴,像瓢潑和淅瀝的雨一塊兒落了下來。
滋味真奇妙。
“你想聽我彈鋼琴?”托尼一挑眉,“很可惜,我不會。你『奶』『奶』才會。”
“『奶』『奶』沒有教你,爸爸。”黛茜道。
“我的手更適合用來修機械。”老父親把大手伸到女兒跟前給瞧,他又看一眼鋼琴,慢慢道,“這手上不是鋼琴家的繭。”
“沒有關係,爸爸。”黛茜道,“如果我學會,我可以教你好嗎?”
托尼不置可否。
但要學鋼琴,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就算老師自己,也學了很多很多年,才能敲擊琴鍵像敲擊空氣一樣流暢。
團子在幼兒園下課的時候,搬了椅子在鋼琴教室,要『摸』一『摸』琴鍵。
謝爾頓在旁邊看。
“你不知道什麽鍵對什麽音,要怎麽彈?”他問。
“你可以教我嗎?”黛茜問。
謝爾頓一噎。
他並不喜歡做小老師,隻不過看見黛茜難得不要在外頭跟米茜玩玩具,跟過來看一看。
但黛茜請求了,他也不是不願意,走過來,也是輕輕地一指禪:“domisosi,這是音名。”
他彈的是基本音級。
黛茜看一遍就記住了,等謝爾頓彈完,她自己在琴鍵上跟著一指禪敲出剛才七個基本音級,一點兒錯處也沒。
“好了。”團子道。
“好。”謝爾頓抬起手。
本以為他要繼續教些什麽了不得的高級知識,誰料到他抬手隻是為了把手收回去,放在背後:“接下來你自求多福吧。”
“你不要教我嗎?”黛茜問。
“我又不會彈鋼琴。”謝爾頓豎起一根手指,幽幽道,“你以為用一根手指彈出聲音就是彈鋼琴嗎?”
就算有絕對音感,不會用樂器還是不會用樂器。
“你想學得像老師一樣嗎?”謝爾頓又問,“讓斯塔克先生給你請老師。”
黛茜搖頭:“不是的。我想彈一首歌。”
“什麽歌?”
“什麽歌都很好。”團子從琴凳滑下來,“我也想聽爸爸彈,可是爸爸不會了。”
“也有他不會的事情麽?”謝爾頓道。
“是的。”黛茜道,“我想爸爸是有一點想彈,可惜他不會。”
在外頭跟米茜說起這件事情,米茜還說,會彈鋼琴的人很浪漫。
什麽是“浪漫”?
這米茜就說不清了。她總能把大人無意中提起的話記得很清楚,傳播出來,不求甚解。
黛茜不在家的時候,托尼是打算聯係一位調音師過來看看鋼琴的。
琴房沒有別人,他在純黑的格羅特裏亞跟前站了一會兒,伸出食指,在白鍵上輕輕一按。
“果然不太準。”他道。
但收錢的調音師還沒聯係,居然有一位義務的上門。
辛普森打電話來,問托尼這個月的例行體檢要安排在什麽時候,東拉西扯,聽托尼隨口說了句要給鋼琴調音,“咦”一聲道:“我這邊剛好有個認識的人會鋼琴。就在路上,可以拐去你那裏。”
醫生的聲音隨即小了些,大概偏過頭去在問什麽人,不一會兒又回到話筒:“斯塔克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現在就可以帶朋友過來。”
托尼不打算把辛普森的朋友當免費調音師,但辛普森不介意,他那位朋友也好像不介意。
掛完電話沒多久,人就到了斯塔克家門口。
跟在『蕩』漾的英俊醫生身後的是個個子更高、五官深邃的男人。
他深『色』的發往旁邊散散地撥著,穿著合身筆挺的西裝,瞧見人時微微點頭致意,唇一彎,流『露』出些淺淡的笑容來。
這個人有一雙很好看的手。非常好看。
托尼作為主人招呼的時候,視線無意往下一掃,在那雙手上停留了須臾。
“我想我說了不用過來。”托尼道。
“沒關係。”辛普森道,“很熟的人了。他現在也沒有事情做。”
過來調音的這位居然跟辛普森一樣是位醫生。
他報了姓氏:“萊克特。”
是位醫生,又會彈鋼琴,手長得這樣好看也就不奇怪。
“他還很會做菜。”辛普森懶懶道,“不過我還沒有吃過。”
(再寫一點,稍後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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