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黛茜的爸爸是個熬夜達人。
自從女兒管控晚上的睡覺時間後,托尼早睡的次數比以前多得多, 但熬夜還是少不了。
他需要工作。時間那樣少, 二十四小時短得嚇人, 如果不好好把握, 一天就又過去了。
托尼·斯塔克不喜歡虛度光陰。夜深人靜,連笨笨都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戴著護目鏡的鋼鐵俠還在進行戰鬥模擬訓練。
老父親最近熬了一次夜。不是因為工作,是因為睡不著覺。
一家三口被反社會分子困在高塔上, 托尼穿著裝甲去救, 他趕到的時候, 歹徒剛開第一槍。
餘下人質, 安全獲救。
這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但托尼回到家裏,一點兒笑容也沒有。
他也不像十分失落,麵對跑出來迎接的女兒,還把黛茜抱在懷裏親親額頭,溫蒂端出做好的晚飯, 黛茜已經先吃過了, 家裏剩他還沒吃, 他還默默地吃很多飯。
這天夜裏托尼沒有睡覺。
他做裝甲改良圖, 做到第二天也沒合眼, 黛茜起床,第一件事情是去主臥室看看爸爸起了沒有,結果發現大床上空空如也, 最後是在工作室裏找到他。
“爸爸是起得早嗎?”黛茜問。
托尼捏一捏眉心,對女兒道:“是沒有睡覺。”
黛茜震驚了。
她跑過來,圍著一夜未眠的老父親轉幾圈,慢慢地問:“怎麽不要睡覺?”
“我睡不著。”托尼道。
他端起杯子,喝一口濃濃的咖啡。
這樣熬了一天一夜之後,托尼的精神明顯有些不好,短暫地合過眼,但到了真正該睡覺的時候,他在床上躺著,還是半點兒睡意也沒有,起來繼續做裝甲,嚐試著把飛行速度往目前版本可達到的極限再往上提一提。
黛茜感到非常著急。
小雛菊寶寶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醫生辛普森,為了要治她爸爸的失眠。
辛普森居然很養生,九點鍾,連黛茜都還沒睡覺,本以為他應該在泡夜店,或者做些大人的不該為小孩道的事情,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他接起來,聲音裏還有朦朦朧朧的睡意。
但聽見黛茜的聲音,辛普森就馬上清醒了:“啊,小雛菊。”
“我的爸爸睡不著覺怎麽辦呢?”黛茜在電話裏問。
“失眠?”辛普森打個嗬欠,“治療失眠的方法有很多。我這裏有很多安眠藥。”
“吃藥就會好嗎?”團子充滿希望。
她以前生病,要發高燒,燒得渾身燙燙很難受的時候,吃藥也會好。
不過目前為止,辛普森還不能確定到底是藥片發揮了作用,還是氪星人自身的免疫係統在自我修複,總之最後是好了。
“那不一定。”辛普森道,“不對症下藥,可能要把人吃壞。”
黛茜於是不要給爸爸吃藥。
托尼自己也說過,他的失眠,安眠藥治不好。
“聽音樂可以助眠。”辛普森道。
托尼正在工作室裏鼓搗裝甲,小小的女兒跑進來,拿著個耳機要往他腦袋上套。
“這是幹什麽?”老父親問。
“要聽音樂,爸爸。”黛茜道。
電視上說阿爾法腦波音樂可以讓人身心放鬆,是很好的助眠音樂。
賈維斯幫著選了好幾首頻率在八赫茲以上、十四赫茲以下的音樂,堪稱失眠患者福音,一聽就睡著。
黛茜自己悄悄地聽了,覺著很是舒服,再給鮑勃一聽,小黃人當場倒地,入了美夢。
“沒有實驗研究證明阿爾法腦波音樂對頭腦比較簡單的生物成效加倍。”賈維斯道,“但現在看來,確實是成效加倍,小姐。”
黛茜於是信心滿滿,把耳機戴在了托尼頭上。
“要好好聽好嗎,爸爸?”她問。
托尼沒摘下來來。
他戴著耳機聽著音樂,開始叮叮當當地鍛造個什麽武器的零部件。
按照鮑勃的睡眠實驗,老父親聽不了三首就要犯困了。
黛茜拿著枕頭,在旁邊期待萬分地等。
可等了半個小時,按理說五分鍾的音樂已經播了快六首了,托尼還在工作,盡管他眼下浮了一層缺乏睡眠的淡青,可半點兒沒有要睡覺的跡象。
“是不是沒有創造舒適的睡眠環境?”辛普森問,“你們家太吵了吧。一個小孩,六十七個小黃人,睡得著才怪。”
他說得很欠扁,但又似乎有那麽一點兒道理。
黛茜於是把托尼推進了臥室裏。
做爸爸的原本有些不同意,但瞧女兒鼓起來的臉蛋,和黛茜手裏那反複播放著辛普森“睡眠不足有害健康”的錄音——賈維斯也真閑,居然幫小孩子錄這種東西——最後還是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任由團子給自己蓋上被。
“不是躺著就能睡著。”托尼道。
“你就是要數羊好嗎?”黛茜問。
托尼道:“我不想數。”
智能管家自告奮勇:“先生,我可以幫你數。”
“不。”托尼道。
他不就不,黛茜要給爸爸創造一個舒適又安靜的睡眠環境,明明是白天,卻叫賈維斯把房間裏的光線調得暗暗,看躺著的托尼一動不動,她踮著小腳退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斯塔克家一片死寂,沒有人敢說話。
溫蒂在廚房切菜,案板的篤篤聲實在是吵人又不好聽,於是她現場表揚無聲的手撕大白菜。
笨笨在擦地板,拖把撞來撞去,發出咚咚的聲響,當然也被禁止,它的拖把被沒收,隻能拖著毛巾在房間裏無精打采地滑動。
小黃人們說話打起了手語。
溫蒂先前學的一點手語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她正手撕大白菜,一轉頭,瞧見斯圖爾特打開冰箱,偷偷地在拿小蛋糕,嚴肅地打著簡單手語製止,鮑勃也打著小黃人手語反駁,一來二去,這兩個人在廚房內開展了一場堪比忍者結印的手勢大戰。
無聲,又激烈。
又詭異。
黛茜走進來,想要一點兒吃的,瞧見這一幕,驚慌地默默退了出去。
家裏真安靜。
安靜得別說掉了一根針,連掉了一根頭發在地板都能聽得見。
托尼在臥室裏,睜大眼睛看天花板,還是沒能睡著。
他想了很久,嘴上說不數羊,其實在心裏默默地數了好多隻羊,羊群越來越壯大,睡意卻越來越薄弱,想起要工作室裏要完工的那個零件,掀開被子起身,要去收尾。
一出門,就在走廊上看見遷移了戰場的溫蒂和斯圖爾特。
這兩個人的表情和動作都進行到最誇張的水平,幾乎要無聲地幹架,餘光裏突然多了個人影,都是一震,轉頭來看,隨即飛快地跑了。
“……”托尼的頭痛原本緩解了,現在隻覺變本加厲起來。
而黛茜原本不知道什麽叫做頭痛,看見又跑到工作室叮叮當當敲打的老父親,忽然能夠體會大人頭痛的滋味。
想必不好受。
瞧見一個人在跟前死去,感覺應該也是不好受。
托尼放下焊鉗的時候,抬手在額上抹一把汗。
夜幕又一次降臨的時候,黛茜穿著睡衣,再次把爸爸趕到臥室去睡覺。
“不睡覺怎麽辦呢?”黛茜問。
她學家長平時的樣子,把老父親的被子好好掖一掖,輕輕地道:“不睡覺就不會長高,爸爸。”
辛普森對她說過這句話,黛茜從此就好好地睡覺。
“我覺得我不會再長高了。”高大的托尼看著天花板道。
“我給你念故事書好嗎?”黛茜道。
她睡不著的時候,就是要聽故事。
或許低低的人聲比靜寂更催眠,也更讓人有安全感,所以她總能在托尼溫柔的嗓音中不知不覺睡著。
大人對小孩是這樣,小孩對大人也應該是這樣。
團子打開一本新的故事書。
她今天看過一遍,覺得很喜歡,要給失眠的爸爸念一念。
“一片樹林裏很久很久都沒有啄木鳥,大樹被蟲子咬很多個洞。”黛茜幼嫩地咬著字,慢慢把書本上頭的故事講出來,“大樹很傷心,就要哭起來了。”
托尼側轉過身,用手臂墊著腦袋,聽女兒講故事。
“終於有一天,樹林裏來飛來一隻啄木鳥醫生。”黛茜道,“被蟲子咬的大樹看見啄木鳥飛過來,高興地笑了。”
“咬大樹的蟲子看見啄木鳥,就很害怕,馬上要逃跑。”
“啄木鳥醫生嚇跑一隻壞蟲子,還吃掉很多壞蟲子,樹林就好起來。”黛茜道。
“如果啄木鳥來得早一點,他就能挽救更多樹。”托尼道。
他聽兒童故事,聽得居然還很認真。
“啄木鳥知道樹壞了,他馬上就要來了。”黛茜搖頭道,“可是他不知道。”
“他可能是來得不夠快。”托尼道。
他閉上眼睛。
團子覺著不對,擺擺手道:“啄木鳥醫生還是救很多大樹。”
她繼續念書上的故事:“大樹說,謝謝,謝謝你,啄木鳥醫生,我們本來要放棄了,要乖乖被蟲子吃掉。”
黛茜小婆婆似的慨歎:“太可怕了,爸爸。”
“啄木鳥醫生治好大樹,給大樹希望了。”黛茜道,“所以我們要說,謝謝啄木鳥醫生。”
老父親還是閉著眼睛。
他把半張臉埋進被子裏,聲音悶悶地道:“謝謝你,斯塔克小姐。”
“不是謝謝我,爸爸。”黛茜道,“是謝謝啄木鳥醫生。”
托尼打個嗬欠。
複蘇的睡意蔓延開來,他忽然感覺緊繃的神經鬆了,低低一歎,想沉進黑夜裏,做個漫長的好夢。
“謝謝你的故事。”托尼道。
他把頭往女兒那一鑽,聲音漸漸小下去:“晚安。”
黛茜在爸爸身邊,聽那綿長起來的呼吸聲,後知後覺地發現,大人是真給哄睡著了。
她身子一趴,靠在托尼身邊,悄悄地也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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