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0

  0080 熨常服跟嚐雞髓筍, 賞禦廚笑提長春館

  奚世樾從門外進來,聽到這句話好險沒噎死。手腳比腦子更快一步,順勢往外一拐, 關上門站在門口死死守著, 跟個門神沒兩樣。


  小喜子跟在他後麵, 沒來得及進門, 就叫他一巴掌蓋在臉上推了出來。見他錯愕震驚的模樣, 小喜子心裏惴惴:“師父, 怎麽了?”


  才進去還好好地, 難道這會子又鬧起來了?不能罷, 萬歲爺如今是有求必應,這都能鬧?


  奚世樾搖搖頭,夾緊嘴不說話。心裏忍不住感慨, 平日裏沒瞧出來, 原來福壽郡君這樣膽大,連皇上都敢調戲。這還是在老祖宗的杏花春館,就這麽明目張膽地叫皇上脫衣裳了。


  做奴才的真是要命, 他既得替皇帝遮掩, 又要擔心他們被太皇太後知道了挨排揎。


  想了想, 到底還是壯著膽子朝裏喊:“皇上……皇上!”


  皇帝正興致盎然地和黛玉說話, 冷不丁聽見奚世樾貓叫似地嚷嚷,心感厭煩,忍不住揚聲罵:“瞎嚷嚷什麽!”


  奚世樾這叫一個委屈,還不是為了您的臉麵。但委屈也隻是一瞬間,奴才麽, 生來就是受氣的。


  “皇上, 再過一刻就該擺膳了……”所以您和福壽郡君千萬別急於一時啊!


  說完這句話, 屋裏半晌沒動靜。奚世樾簡直要操碎心,好半天又喚了一聲:“皇上?”


  這回總算聽見聲響了,皇帝不輕不重地答應了一聲。旋即就是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奚世樾忙低頭候命,來開門卻不是皇帝。


  穿著淺品月色衣裳的林黛玉倚門而立,輕聲細語地吩咐:“勞公公拿個熨鬥來,再拿些細棉布。”


  熨鬥?奚世樾這才反應過來,敢情剛才讓皇帝脫衣裳是為了熨衣裳?

  “這是怎麽了?”奚世樾問道:“奴才叫個宮女進來伺候?”


  “不必。”本就是為了避人耳目,再叫宮女進來熨豈非此地無銀?“是我不留神,茶水濺濕了皇上的衣裳,不值什麽。”


  得!奚世樾算是明白了,這是兩人你來我往地互相撩撥著玩呢。濺濕了皇帝的衣裳不值什麽,這話也隻能麵前這位說出來了。黃淑妃從前在潛邸時奉茶聲音略大些,就叫皇帝訓斥不端莊不穩重,叫管教姑姑過去教了大半個月規矩。到了林黛玉這裏,就是穿著熨過的濕衣裳也高興了。真夠偏心眼的。


  宮裏的奴才手腳快,不多時東西就備齊了。銀熨鬥裏已經放上燒熱的木炭,散熱孔透出嫋嫋熱霧。


  暖閣裏沒別人,就黛玉和皇帝兩個。皇帝沒見過這陣勢,負手在後聚精會神地瞧她。


  一個人不好熨,得再叫個人拉著,燙出來的才挺括。黛玉拿起熨鬥,轉頭想要指派皇帝做事,入目卻是一片雪白的中衣。


  她紅著臉,立刻低下頭,聲音也變輕了,近乎是呢喃:“皇上得替我扯著衣裳,這才燙得好。”


  黛玉交代的事,皇帝自然沒二話,高高在上此時此刻不適用。他上前兩步,將常服胸前一塊衣料拉直繃緊:“這樣?”


  “嗯。”他這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真讓黛玉懷疑,難道是自己太小家子器?若不然,怎麽他就不知道害臊?

  黛玉心裏這麽想,手下動作卻不停。在衣上罩上一層細棉布,再拿噴水壺噴出細水霧,這才能放下熨鬥來回地燙。


  所幸褶皺處並不多,一來二去就成了。燙好的衣裳稍稍有些潮氣,再拿熨鬥隔著衣裳熏一回,就幹了八|九分。


  拿下細棉布一看,果然挺括齊整,胸前的團龍照樣整肅威風。


  放下熨鬥,黛玉接過衣裳細細瞧了一回,這才放下心來,笑道:“成了,皇上換上罷。”


  皇帝的常服也比尋常人的更繁瑣些,大熱天扣子都得嚴嚴實實扣到脖子上。脫下來容易穿起來艱難,皇帝仰著頭扣領圈上的象牙鈕子,努力了半天,最頂上一個還是扣不上。


  無奈隻能繞出屏風求助黛玉:“幫我扣個鈕子罷。”


  “皇上自己個兒沒長手?”黛玉嘴上不饒人,說話間卻已往前走了兩步,立在他身前道:“頭抬起來我瞧瞧。”


  皇帝恐她覺得自己是蓄意拿她當奴才使喚,為證明絕非如此,不僅仰起頭,甚至還扣給她看,好叫她知道是真扣不上。但就是這麽巧,這一回如行雲流水,無比順暢地扣上了。


  “我……我不是……”皇帝自己都沒法解釋,一時間真百口莫辯。


  見他無言以對的模樣,黛玉忍不住笑出聲:“你也有今天。”


  話音落,注意到他指甲縫裏有顏色。按理說皇帝的手掌指甲縫都是幹淨無垢的,沒道理有這麽一塊髒。


  “你的指甲怎麽了?”


  皇帝還沒從尷尬裏走出來,下意識看了眼指甲。這會子他倒知道害臊了,俊臉稍紅,順勢把手藏到身後。


  他越是藏著不讓人看,黛玉就越想看。拉了幾下沒拉過來,索性不動手了,就立著發話:“別讓我費力,怪累的。”


  皇帝沒法子,隻能伸手攤開十指讓她看。


  黛玉低頭看去,左手還好些,右手受大罪了,大拇哥、食指和中指全是深深淺淺的褐色。


  拿帕子擦了擦,那顏色就像是漆上去的,紋絲不動。


  黛玉道:“怎麽弄得?”


  皇帝收回手負在身後,平白無故多了這麽一塊顏色,他倒沒事人似的全不在意。他私心不想告訴她是怎麽鬧的,她若知道了保管要笑話他。


  趕巧這時候,奚世樾在外道:“皇上,老祖宗叫傳膳了。”


  皇帝和太皇太後都在座,且是入園子的第一頓晚膳,就得正兒八經地用,不能在暖閣裏搭個桌子吃。


  烏泱泱一桌菜看不到盡頭似的,說不出的氣派,道不完的奢靡。太皇太後和皇帝都落座了,在這種宴上旁人是沒有位置的,也就太後和皇後能落座。其他人諸如璨萏郡主這樣正根正枝的金枝玉葉,留下來吃飯也隻能站著,拿碗筷站在一邊吃。與其說是臉麵,倒不如說是酷刑,吃頓飯和受罪沒兩樣。


  皇帝坐在椅子上直皺眉。這規矩從前沒覺得不好,也從沒放在心上過,打他記事起就是這麽個章程。但是時至此刻,見黛玉也跟著站在那裏,忽然就體會到了隆恩下的折辱。他許她能在沒人的時候不行禮,眼下他坐著,她卻要站著。本就體弱,站著吃飯再不克化怎麽好?

  他越想越難受,太皇太後見他如坐針氈,不由問:“皇帝是怎麽了?”


  “朕無礙。”皇帝與太皇太後略頷首,“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諸多禮。不如命他們一並坐下,說話用膳,豈不親熱和睦?”


  他什麽心思太皇太後一清二楚,往日裏他何曾關心過這些事。還不是為了讓心裏那人能有個座,才讓眾人都坐了。


  太皇太後極少駁他,當下便笑著點頭應了,一麵命人添座,一麵與眾人笑道:“還得是皇帝想得周到,我年紀大了,就不如他周全。”


  璨萏郡主最活潑伶俐,在太皇太後跟前也最得臉,率先在座上坐了,先與太皇太後謝恩:“還得是在老祖宗跟前,咱們才有座位。”說著又擎酒與皇帝道:“凝凝謝皇上隆恩。”


  凝凝是她的小名,眼下以此自稱,分明是帶著親近討好的意味。


  皇帝素日不親近後輩,即使是嫡親的侄女也很疏遠。想著她與黛玉是閨中密友,才勉強應了一聲。他也不好酒,沾濕唇瓣意思意思就得了。


  天一熱黛玉就沒胃口,席上有一碟雞髓筍倒做得鹹鮮爽脆,引她多吃了兩口。這樣正經的膳桌,也就隻能吃兩口。哪道菜認真吃三口,十天半個月都不能上桌子。黛玉知道這規矩,故而吃了兩筷子就罷手。


  皇帝瞧在眼裏,倒覺得那尋常的雞髓筍也添了些滋味,很想嚐嚐與平日裏有什麽不同。侍膳太監最懂怎麽揀菜,當即夾了一筷子送到皇帝盤子裏。滿桌子佳肴他什麽沒吃過,可今日這雞髓筍入口,就是比先前的更鮮美更清爽。他心裏高興,忍不住也多用了一筷子。


  皇帝自認隱秘,卻不知一舉一動都被人瞧在眼裏。太皇太後睨他一眼,心道就這麽點出息,真是跟先帝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把那雞髓筍夾來我嚐嚐。”


  太皇太後嚐了一口,便慢聲笑道:“今日這道菜做得好,賞。”


  今兒算是有廚子走運了,陳德心裏感慨,揮手示意陳康奇出去傳話。


  這一出黛玉渾然沒放在心上,全然不知與自己相幹。皇帝心裏卻很明白,不由也覺得有些發臊。原以為沒人能看出來的小心思,直白地擺到明麵上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幸太皇太後不會樂此不彼地取笑他,見他真害臊了,便一笑置之,轉頭問黛玉:“杏花村住著好不好?原先想叫你住長春仙館,偏又是這時候修整起來,隻能作罷。”


  璨萏郡主心覺詫異,不假思索問出聲:“長春仙館那不是皇後住的地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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