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6

  0086 迫君王東太後相脅, 歿愛妾北靜王瘋魔

  此話一出,可謂震驚四座。黛玉正想著探春的事,驟聞此言, 整顆心像是被緊緊攥住了, 蹙著眉說不出話來, 臉上眼裏全寫著惶惑。惕惕怵怵地望向太皇太後, 果然她也驚怒交加, 立刻問來人:“什麽事就鬧成這樣?”


  這不過是個小太監, 哪能知道其中究竟。麵對太皇太後的雷霆怒意, 小太監腦門死死貼著地麵, 連聲音都在發顫:“奴才不知,太皇太後恕罪……”


  “糊塗東西!”這句是桐意罵的,太皇太後向來寬和善性, 多少年沒對奴才說過重話。桐意卻不必顧忌這些, 指著他就斥:“還不快去探清楚了再來回話?”


  小太監卻不肯就此離去,執意要請太皇太後移步回宮主持大局:“皇上答應了,東太後娘娘卻又不肯走了, 嚷嚷著讓宮女找白綾要上吊!”


  “荒唐!”縱使太皇太後再和氣, 也被這話氣得直冒火:“多大年紀的人?不想著頤養天年, 倒越發舉止乖張起來!她這是拿性命威脅皇帝還是警示我?回去告訴她, 活膩味了隻管自己去死,別帶累旁人!”


  這話不可謂不重,太皇太後從沒說過這樣狠辣的話,可見是被東太後氣到了極致。大慶朝向來是以孝治天下,她以死相逼, 不是在憑著孝道逼迫皇帝就煩是什麽?皇帝就是皇帝, 敬著東太後是他的孝道。但若堂堂一朝皇帝被逼著愚孝, 不提內廷,傳到朝堂上去算什麽?他作為皇帝還有什麽臉麵?

  黛玉和璨萏郡主聽得心驚肉跳,一時麵麵相覷,皆退到一旁不敢說話。南安太妃一開始也被嚇住了,後來那個小太監顫顫巍巍地出去回話,她倒很快緩回來,還能笑著勸慰太皇太後。


  南安太妃笑道:“一家子說話過日子,難免有磕磕絆絆的時候,舌頭和牙還打架呢。皇上年紀輕,有些想法難免激進些。娘娘是守著規矩的人,兩相碰撞也是有的。話趕話說急了,什麽活呀死啊的都出來了。老祖宗睜隻眼閉隻眼,過兩天就好了。”


  她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卻不能套用在這對母子身上。皇帝還好些,認真要勸他尚肯聽人。東太後卻是一根筋到底的人,什麽事她想好了,這輩子都沒反轉的餘地。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東太後確實是寧死不屈的。


  此暫按下不提,先說坤寧宮這處。


  皇帝大清早回了宮,便往坤寧宮來。因圖路近,是從神武門入宮,穿過禦花園就是原先的坤儀門,如今也隨著坤寧宮改了名字,換叫坤寧門了。過了坤寧門,再從增瑞門進坤寧宮正殿。


  抬頭看了眼,果然不出所料,雖改叫坤寧宮了,匾卻還沒換,仍舊是坤儀宮。


  皇帝皺眉道:“朕看造辦處的差事是到頭了!”


  奚世樾一聽就知道他是嫌造辦處手腳慢,一塊匾額這麽久還沒換上去。


  “奴才得為造辦處喊一句冤,牌匾沒什麽難的,幾天就製成了。但製成了,也得有了準話才能掛上去……”


  這一看就是東太後跋扈,不許掛上去。坤寧宮的新匾額可是皇帝親手提的字,造辦處誰敢怠慢?


  “朕大致也猜著了。”


  東太後正瞧著榮壽公主用早膳,才三歲的小姑娘叫她教得沒個笑模樣,瞧著不像在吃東西,倒像是在受罪。


  李正全在外回話:“娘娘,皇上回宮了,來給您請安了。”


  東太後顯然沒想到皇帝回來得這樣快,先是一愣,旋即心底便滋生出無窮的驕傲。她是皇帝的生身母親,她偏不信,皇帝敢有違孝道,就這麽把她撂在宮裏。瞧瞧,眼下不就回來相請了?

  這麽想著,態度也不由矜傲起來,刻意帶出可有可無的情緒,聲音極淡:“請進來罷。”


  皇帝進了門先與她見禮,她也不叫免,反而無愧無懼地受了。皇帝雖與她不親近,在尋常禮數上卻樣樣周到,也承認這是她該得的。隻是親生母子如此疏離,難免顯得有幾分淡漠怪異。


  “榮壽給皇上請安。”榮壽公主放了碗筷,由宮女攙扶著屈膝見禮。


  皇帝不由擰眉,招手叫她走近兩步,輕聲細語地問:“怎麽不叫父皇?”


  他隻得了這一個女兒,平日裏雖說不上關懷備至,卻也疼惜非常。榮壽公主見他時雖常常很拘謹,但也是孺慕之情居多,從沒像今時今日這樣生疏又遙遠地稱他為皇上。


  榮壽公主果然走近了兩步,小心翼翼瞧了眼東太後,不太敢開口。皇帝也意識到了,跟著瞧了一眼,見她仍然平淡無波,不覺有異,便收回目光,仍與榮壽公主說話。


  “父親問你話。”皇帝刻意用家常些的稱謂,好叫榮壽公主能覺得親切些。“是誰教的你?”


  在榮壽公主眼裏,到底還是皇帝更厲害威嚴些。叫他哄了兩句,便小聲囁嚅著開口:“東太後娘娘說,您是皇上,榮壽得敬著您。她說這是天家風範,尋常人家求不來。”


  “朕知道了。”皇帝簡直怒從中來,這教的都是些什麽!運了運氣,把那股憤怒壓下去,低聲與她道:“掌嬌,這些話你大可不聽。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公主。你可以叫父皇,甚至叫父親,都隨你高興。”


  榮壽公主還有些戰戰兢兢地不敢應:“可東太後……”


  “東太後年紀大了,許多話都作不得真。掌嬌如今隻聽朕的話,等再過些時候,就聽朕和皇後的話。其他人說什麽,都不必理會。”


  似懂非懂地望著皇帝,卻還是很乖,不管聽沒聽明白,都點了點頭:“父皇,什麽是皇後?”


  宮裏真是太久沒六宮之主了,年紀尚幼的小公主都沒這概念,懵懂不知皇後為何物。皇帝一時覺得有趣,失笑道:“皇後是掌嬌的母親。”


  她卻越發不明白:“可掌嬌有母親。”


  “掌嬌乖得很,一個母親疼你還不夠。旁人隻有一個,你卻能有兩個。”皇帝笑了笑,對著天真可愛的小女兒,難得有幾分慈父的溫情:“朕和東太後有話說,你先往外去玩罷。”


  她極聽話,立刻答應了,與皇帝行了禮便往外去撲蝶玩。


  “皇上真是巧舌如簧,卻不知榮壽屆時想起這事,心裏是什麽滋味。”東太後半點沒把皇帝的話放在心上,偏要和他反著來。他呼掌嬌,她就固執稱其封號。


  她怎麽做皇帝半點不關心,甚至還發出一聲諷笑,覺得她這行為簡直毫無道理。東太後以為皇帝會為這事與她大動幹戈,可皇帝沒有,他不願意費這個力氣。


  皇帝擎著茶,拿盞蓋輕輕撇去浮沫,眼睛甚至沒落在她身上,似以一種閑談的口吻提起:“北靜王歿了個妾。”


  按理說,一個王爺的妾死了,是件再小不過的事,何至於皇帝刻意提起?可不僅是皇帝,就連東太後聽說這消息,整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不為別的,蓋因北靜王隻有這麽一個妾。當年十足十鬧了一場,要娶她做側妃。闔宮上下誰都不同意,最終隻能納為良妾。如今皇帝卻說,這個妾死了?


  東太後心裏忐忑,但在皇帝跟前還是不願意露怯,佯裝強硬無畏:“歿就歿了罷,不是什麽要緊事。”


  皇帝“唔”了一聲,像是很不在意的樣子。旋即又是輕飄飄一句話,卻輕而易舉將東太後整顆心都砸碎:“北靜王擬了折子,要以正妃之儀葬石氏。”


  北靜王這個愛妾姓石,原是他少年時下江南在蘇州碰到的。石氏是牙婆的小女兒,小名叫寒芸,生得堪堪清秀。不知怎麽入了北靜王的眼,他見了一麵就朝思暮想。彼時他已有正妃,寒芸也已定親。他卻像是瘋魔了,不管不顧把人搶回京城,一定要納她。當初就癡得那樣,如今她死了,北靜王豈有不瘋狂的道理?


  東太後料到北靜王不能善了,卻沒想到他竟如此癡迷,祖宗家法都不顧了,竟要扶妾為妻!哪怕石寒芸已經死了,死者為大,這名分也絕不能落到她頭上!


  “皇上許了?”東太後猛地在桌上擊了一掌,怒道:“我看他是瘋了!”


  “北靜王置禮法於不顧,寵妾滅妻……”皇帝聲音極輕,可落下來卻是雷霆萬鈞:“朕欲革去他的親王頭銜,降為郡王。著令宗令訓誡,以儆效尤。”


  東太後不敢相信,震驚失色地望著他:“皇帝!那可是你親舅舅!縱使他這事做得不對,訓誡兩句把折子退回去就成了,何必如此大動幹戈?”


  皇帝抬頭與她對視,即便東太後站著他坐著,一抬眼照樣是壓不住的帝王威懾。他語氣淡漠,透出一股絕不放縱的意味:“朕意已決,今日來是告訴東太後,不是為聽你的意見。”


  “你怎麽能!”東太後急促喘息著,在他冷漠自矜的眉眼中忽然明白了。他絕不僅僅是為了告訴她一聲才回宮,他一定有別的目的!


  她怒極反笑,剛染成的指甲掐斷在手心:“皇帝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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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寒芸在他不想彎裏出現過~曾經把衣服借給珠璫也就是舒郡王府的悼淑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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