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8

  0098 探憂色飛龍君支招, 歸家宅林黛玉聽詔

  “還沒宣讀的詔書能收回不能？”


  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自己又說了傻話。果然抬頭就是皇帝無奈的目光：“家去等著接旨罷……我的皇後……”


  黛玉霎時麵紅耳赤, 半是羞半是惱, 拉著他的衣袖氣道：“你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就擅自做主了, 這道詔書我不認！”


  “原想著徐徐圖之, 沒料到今日就叫你父親瞧見了。”皇帝俱知道她要惱, 瞧著弱不禁風萬事便宜的模樣, 實則心裏最要強, 若瞞著她做事, 她是一定要動氣的。


  皇帝頗感頭痛，揉了揉眉心，低聲和她解釋：“我想叫你父親放心, 詔書就是最好的定海神針。讓他知道我是真心想娶你為妻, 絕不是一時興起。”


  林海沒瞧見就罷了，如今瞧見了，若再悄無聲息地把黛玉留在宮裏, 少不得要有風言風語傳出宮。


  黛玉原是半真半假地慪他來哄自己, 他的想法她豈有不明白的道理。隻是心裏雖清楚, 卻還是忍不住擔心害怕。


  “皇上是高興了……”黛玉低著頭, 語氣頗覺忿忿：“你是皇上，誰都沒膽子訓你。我今兒瞧著父親的臉色不大好，等明兒家去了一定等著斥責我。”


  “你是皇後，君臣有別，就是你父親也不能隨意訓斥你。”皇帝原是想借此安撫她, 但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勁。細想想, 這也算不上是好事。原本是一家子骨肉, 就這麽忽剌巴兒地成了君臣，就此疏遠了。


  皇帝瞧著黛玉的模樣，就知道林家必定是極疼她的。他既想迎她做皇後，自然也得接受林家。先前種種不是，都如翻書般過去了。隻要他們從此忠君不二，他也不會再對林家下手。自己打小就沒有的東西，不願意見黛玉也失去。


  他見黛玉愣愣地出神，就知道將才那句話引她傷心了。實在不忍見她眉心蹙起，忍不住抬手將她擁入懷中，讓她在自己肩上靠著。


  皇帝道：“你在想什麽？”


  黛玉靠在他身上，那顆不安的心靜悄悄地安定下來，像是無依的浮萍找到了依靠。他總是給她一種很強大的感覺，好像什麽都沒法把他打倒，什麽事到他跟前，就能瞬間解決。


  “我不想讓父親傷心。”黛玉拉著他腰間的玉佩，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動，似撒嬌又似祈求，甚至還帶著幾分委屈：“我答應做你的皇後，你能讓我繼續做父親和母親的女兒麽？”


  君臣兩個字出口，彼此間的距離就成了天塹。


  黛玉聲音中透著惆悵：“父親打小就疼我，兄弟姊妹的四個，隻有我能騎在他脖子上玩鬧。我雖是排行第二的姑娘，但家裏都疼著我。母親一直告訴弟弟妹妹，得護著我……爹媽疼我一場，我若進宮就成了君臣，豈不都白費了，倒辜負了他們一片心……”


  這些都是皇帝從沒擁有過，以後也不能擁有的經曆。原來世上每對父母都會對孩子有所偏愛，可惜他沒那樣好的運氣，可以做被偏袒的一個。


  皇帝眼中有動容，正是因為他沒擁有過，才更顯得彌足珍貴。他雖不喜林家，但聽黛玉此言，竟對林海的印象好了三分。


  “林海是個好父親。”皇帝不覺笑了：“他養出了我的皇後。”就憑著這個，就算林海真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他也留他一命。他道：“禮不可廢，在人前還得是君臣。在人後，你想怎麽樣都隨你。”


  言及此處，皇帝不免想起當年的合睿王來。當日他和林玦比自己和黛玉更艱難些，他倒將錯處都攬在自己個兒身上了，免去了林玦許多煩惱。如今這法子倒也借鑒，也算是長輩留下來的秘法。


  這麽想著，皇帝湊近黛玉，與她咬耳朵。聲音很輕，氣息溫柔而滾燙地掠過耳邊，輕易就讓人麵紅心跳。


  黛玉不由摸了摸耳垂，果然入手一片柔軟的熱燙，隻聽他道：“若你父親和母親認真要罰你，你隻推說不知道，隻說是我迫你做事就是了。來圓明園殿是我逼著你來的，詔書也是我一意孤行要下的。你不過是個姑娘，沒力量和我抗衡。這些話說出來，他們自然不忍心再怪你，指不定還更疼你些。”


  “皇上就是這麽誆騙臣工的？”黛玉不由笑著搡了他一把：“胡謅這回事，真可謂是信手拈來。”


  次日大清早，皇帝便送黛玉家去。這回是未來皇後出宮歸家，自然不同以往。太皇太後命雯孺和芝祺隨她一並出去，交代了要好生服侍。又與黛玉道：“家去兩日就回來，規矩也不必在家裏學，仍往園子裏來。”


  按著舊例得撥下去兩個嬤嬤教新皇後規矩，任你將來是六宮之主，也得從嬤嬤手底下先調理出來。但普天下哪處的規矩能比內廷更好？太皇太後既發話了，自然是要親自教新後的意思。這是無上的尊榮和體麵，從前東太後入主內廷的時候都沒這份榮耀。


  黛玉自然謝恩應是，知道這十之八九又是皇帝替她求來的。


  除了太皇太後給的兩個宮女，皇帝也將蘭陵和蘭柳正式撥給她，叫跟著回家去服侍，屆時仍跟回來。除此之外，另命小喜子跟著黛玉。


  黛玉用不慣太監，正欲推辭，皇帝卻道：“總得有太監替你辦事，有些事他們比宮女更便宜些。他是奚世樾的徒弟，人倒也機靈，你使著瞧瞧，若不好，就再撥好的給你。”


  話已至此，黛玉也知道皇帝是為來日著想，想叫她早日習慣，隻得依了。


  見識不同往日，她如今是皇帝定下的準皇後了。回家自然和平日裏不一樣，再不能走角門了，得大開正門，賈敏和林海都得攜子女在門前躬身恭迎。


  黛玉豈能受父母如此大禮，忙趁著他們彎腰前就命小喜子傳話叫免。馬車駛入轎廳，黛玉方由霽雪扶著下車來。


  林海命奴才們端茶來請太監們吃茶，賈敏拉著黛玉往內院來。等她洗手更衣，才細細看了她一回。


  瞧著瞧著，熱淚便從眼中滾落：“你如今長本事了，也知道自己做主了，我是再也管不住你了。”


  “母親，我知錯了，您罰我罷。”黛玉未料賈敏傷心得這模樣，豈能安坐於榻？起身跪坐在她身前，趴伏在她膝上，眼淚汪汪地瞧著她：“不論多大我都是您的女兒，您得管我一輩子。”


  賈敏又是愛她，又是心疼，捧著她的臉，眼淚撲朔著落下來：“原想著……你能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哪怕是成親了，也還是咱們林家養著……未料到……怎麽就成了皇後？咱們林家欠他們慕容家什麽了？一次次來我心上割肉……”


  “母親，我不做皇後了。”黛玉終歸年紀小，平日裏剛強慈和的母親在跟前哭得不能自抑，她便再忍不住了，胡亂道：“我就在母親身邊，做一輩子的姑娘。”


  這話說得簡直像是在賭氣，賈敏縱是傷心，也被她說得忍不住笑了笑，笑意裏多少摻雜著些苦澀。賈敏拉她起來，將她摟在懷裏，摩挲著臉龐，悵然道：“又在說胡話了。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你是我們家最珍貴的姑娘，我真想你高興自在地過一生。”


  然而這樣一顆捧在手心養大的明珠，卻要送到宮裏去。宮門一入深似海，還談什麽自由自在？養在籠子裏的鳥能快活麽？

  賈敏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用力握住黛玉的手，眼裏散出熱切的光芒：“黛玉，你是真心願意入宮嗎？你若不願意，我有法子送你出去！你打小就體弱多病……”


  她一早想好了，若真是皇帝強求，就以此作為借口。推說黛玉舊疾複發，讓林玦領著她回蘇州去尋當年的跛足道人。屆時就可暗中動作，刻意營造個意外，以便偷天換日。


  這可是欺君之罪！黛玉聽得心驚肉跳，萬萬沒想到賈敏已有此念。她忙道：“母親快別這麽想！皇上待我很好……”怕賈敏不信，便又添了一句：“等過些時候母親見了皇上，就都知道了。”


  聽了這話，賈敏自然明白，黛玉是自己願意的。但男子慣會哄人，何況是天下之主？她隻怕黛玉是叫皇帝花言巧語哄住了，對她嘴裏的好將信將疑。


  黛玉在家裏住了好幾日。先時毫無動靜，到了第六天，皇帝便命左相陳居安為正使，內閣大學士孫紹先為副使，持節齎[1]冊寶。正式下詔書冊封林黛玉為皇後。除此之外，另派四位誥命夫人隨行，命陳居安正妻張氏、孫紹先正妻賈迎春、恭儀伯夫人薛寶釵、敬端大長公主慕容文素奉皇後冠服圖冊與黛玉過目。


  黛玉跪在堂前，其後林海、賈敏等皆跟跪於其身後。但見陳居安持詔書，朗聲如金石擲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資乎內職。[2]內治乃人倫之本。而徽音實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舉。[3]谘爾林氏，內閣協辦大學士林海女。秀毓名門，祥鍾華胄。瑞懿椒殿，端賴柔嘉。著敏慧於內帷，揚淑德於宮苑。蒙恩謹孝，素奉歡愉於太皇太後。當允弘德坤寧。茲奉太皇太後慈諭，授以金冊金寶，冊立爾為中宮皇後。爾其祗承慈命，雍和維則。負內廷親蠶之責，昭宮壺端範於下。永承六宮之馨睦，長宣母儀於天下。欽哉！”


  ※※※※※※※※※※※※※※※※※※※※


  齎[1]：jī，送給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資乎內職。[2]：出自孝敬憲皇後冊文

  內治乃人倫之本。而徽音實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舉。[3]：出自孝賢純皇後冊文

  才疏學淺，冊封詔書參考了一下曆史人物的詔書……已經備注了，應該不屬於抄襲和借鑒過度範疇……


  感謝在2020-07-26 22:12:44~2020-07-28 23:07: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夜雨寄晨星 2瓶；芝蘭百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