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7

  0187 許還鄉重回紫禁城, 央歸京傳訊頤和園

  這會子可沒將才威懾奴才的魄力了,皇帝麵上噙著笑,低聲寬解黛玉:“奏折看絮了, 屋裏也悶得慌, 這才出來透口氣。還沒站定,你就來了。”


  他用這種話哄她早已不是一兩回了,一開始黛玉還信他, 等次數多了, 聽一耳朵就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


  黛玉往臉上指了指, 示意他不害臊:“虧你還是一國之君,就這麽誆騙百姓?”


  皇帝也隻是笑, 就是為自己開脫的話也說不出來。黛玉哼笑著睨了他一眼,徑自往裏去了。皇帝便跟在她後頭,也進暖閣去。


  瞧瞧,這才是中宮該有的模樣。奚世樾在心底為黛玉豎了個大拇哥, 自覺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押對了寶, 樂得眉眼帶笑。看見周來運立在邊上白了自己一眼, 奚世樾忍不住打鼻子裏出氣,笑了一聲。


  “怎麽著, 心裏不順氣?”


  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奴才, 誰沒三兩下變臉的工夫。周來運立即賠笑道:“哪能呢。”


  “不順氣也隻得勞煩您憋著了。”奚世樾使喚起周來運越發肆意,指派他去捧果子進來:“去,把東陵馬蘭峪的佛見喜端來,娘娘愛吃那個。”


  周來運應聲去了, 不多時果然捧著一盤切成片的佛見喜送進來。屋子裏氛圍沉悶得很, 半點沒快活的氣息。周來運端著盤子, 小心翼翼拿眼風掃了眼皇帝,但見他麵色沉沉,比這手裏的佛見喜還要更黑上三分。他心道,今兒刮的是什麽風,對著皇後,皇帝的臉都能黑成這樣?皇後聖眷到頭了?


  林黛玉這位還沒行大禮的皇後要是就此失去聖眷,他出頭的日子可就來了。


  不及他細細地品,細細地想。便見黛玉拿了果叉,叉起一片佛見喜,送到皇帝唇邊:“聽說這梨叫‘佛見喜’,我在老祖宗跟前吃過兩回,確實不負盛名。皇上心裏不痛快,嚐嚐這梨罷。嚐完了,就跟佛爺似的,寬容大量。你高興了,底下人才能鬆口氣。不然你瞧瞧,周副總管端著盤子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用我的梨來哄我?”皇帝的語氣不大好,到底還是張嘴吃了。咀嚼著香甜細膩的梨,他惡狠狠的模樣,倒像是在吃人肉似的。


  等吃了梨,皇帝這股子憋悶也差不多消散了。擺手示意眾人都退出去,自己也覺得剛才的氣很不應該。起身半蹲到黛玉跟前,拉著她的手道歉:“我不該對你擺臉子,是我錯了,原諒我一回罷。”


  皇帝覺得對著妻室子女動怒使氣是沒出息的表現,真正的郎君,就是心裏不痛快,也不能對著家裏人撒氣。憑什麽人家做了你的親人,倒要來承受這份委屈?倒不如外人,客客氣氣的,倒還受不了氣。


  這回確實是他的錯,哪怕沒口出惡言,但對著黛玉使臉色也不應該。哪怕黛玉不理他,起身就走,他也覺得是應當的。但她沒有,這就使皇帝更羞愧了。


  黛玉雖愛使小性子,卻有顆剔透明亮的心。她聞言搖了搖頭,拉著皇帝的手叫他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下。


  “我知道你的心。”細算算得小半年不能相見,雖說是黛玉提出來的,但細細想來,也覺得別離苦澀,思念磨人。黛玉道:“皇後輕易不能歸寧,這些日子,隻怕是我最後伴著父母的時候了。我們太太才養了小弟弟,正是缺精神的時候。二妹妹年紀又小,總得有人教導她一些事。還有二弟弟,我還沒和皇上說話。他隻怕不是讀書的料。趕巧這次大哥哥回來,我想請大哥哥領著他去永城。好叫他能夠跟著合睿王學習些本領。即使不能入仕,也該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林家已經算是父慈子孝了,可真正要料理起來,還是有數不盡的瑣碎小事。


  黛玉想到從此以後宮牆高立,隻怕與父母兄弟要彼此分隔,便不由心生不舍。眼中有淚珠兒滾動,竟哽咽道:“我蒙受父母兄長慈愛之心,經他們嗬護愛惜,才長了這樣大。忽剌巴兒地叫我離開家,真讓我難受。回頭去想,竟發現處處都是不能放心的事。”


  這次回去再進宮,就該是大婚的時候了。那麽這次歸家,就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意義。黛玉從前總想著和皇帝待在一起,真到了能永遠在一起不分開的時候,才不舍起家人來。


  “你別哭……”皇帝最怕看見她掉淚,這讓他想起了她剛進內廷的時候,他總是不分輕重地惹哭她。皇帝手足無措地替她抹眼淚:“誰告訴你皇後輕易不能家去的?別叫臣工們知道,我三不五時悄悄地陪著你回去,這不就成了?好了,別再哭了。無論你是想好好地陪家裏人,或是想留在家裏教導弟弟妹妹,我都許你。何況就是你不提,今兒我也該遣人送你回去了。剛才不過是冷不丁地聽見了,這才心裏不暢快。”


  “你又胡亂哄我。”黛玉叫他說得忍不住笑了。兩人坐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目光裏像是有漿糊,把彼此都黏住了。黛玉麵色泛紅,兩人慢慢地靠近,黛玉倚靠在他肩頭,柔聲道:“等笄禮過了,皇上一定要挑個好日子,正正經經地接我。”


  皇帝咽了口唾沫,喉頭滾動,伸手去扶她的肩膀。他似乎很想緊緊摟住她,卻又覺得這動作過於輕佻,不應在此時此刻就如此逾越。是以最終,他隻是輕輕摩挲著黛玉細軟如瀑的烏發,低低應了一聲:“好。”


  黛玉和皇帝一處用了午膳,便有宮人來催,說到時辰了。皇帝百般不舍,卻不能再留黛玉,便命奚世樾送她出去。另又遣了一個新選上來的小太監,名叫崔雙全的跟她一齊回去。


  “這是才提上來的,在禦前調理了一陣子,我見他還不錯,從此就跟著你罷。”


  做了皇後宮裏少不得太監,正副兩個總管總得是禦前出去的,黛玉用著才叫皇帝放心。


  黛玉答應了,也沒細看崔雙全是什麽模樣,隻與皇帝嗔怪著抱怨:“偏要和我回去的日子湊在一天,連送我到大宮門都不成。”


  “原是我的不是,皇後寬宏大量,原諒我罷。等你笄禮的時候,我再給皇後贈禮賠罪。”


  他滿口地稱不是,又致歉,反倒讓黛玉覺得怪沒意思的。譏他道:“誰稀罕!”


  撂下這話,她便轉身去了。


  皇帝忙命奚世樾和崔雙全跟上服侍,自己立在木屏門前遙望著她出去,等看不見人影了,這才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實在不忍別離,真怕像十八相送那樣,送著送著,就送出了園子,送到了林家,自己也舍不得回來了。與其如此,還不如讓自己忙碌些。和回宮的日子趕在同一天,忙起來了,這份悲切就淡些了。


  皇帝和太皇太後在圓明園裏住了大半年,這會子真正要回宮了,聲勢比進園子的時候還浩大。趁著修葺坤寧宮和交泰殿的工夫,養心殿、壽康宮等主子們常住的宮苑也或多或少重新粉刷了一回。為的就是皇帝大婚的時候能更光鮮些。


  除此之外,慈寧宮邊上另又增設了慈慶宮。這是比著壽康宮的規格建造的,為的就是奉養東太後。可惜東太後前一陣子鬧得太過,白費了皇帝的苦心。


  皇帝先回了養心殿,略坐了一刻,便往壽康宮來給太皇太後請安。今日日頭好,風也不大刺骨,太皇太後便坐在廊下看院子裏的碧梅。


  “今年的梅花開得好,倒像是知道咱們宮裏有喜事似的。”轉頭見皇帝邁步進來,便笑著與他招手:“皇帝來了,不必請安了,來這裏坐著。”


  皇帝雖蠲了禮,卻還是先稱了“老祖宗”這才在下首坐下。


  “一路舟車勞頓,孫兒本還想著老祖宗難免覺得疲累,如今看來,您精神倒比孫兒更好些,孫兒自愧不如。”


  “你這嘴是和泓泓學的罷,越發會哄人了。”這不是皇帝從前會說的話,眼下他倒學會哄人了。知道是哄騙人的話,但世上誰不願意聽好話,誰又願意服老?太皇太後照樣還是被他哄得樂不可支。


  “皇帝來得正好。”她命桐意去請老黃曆來:“我擇了個黃道吉日,就在泓泓笄禮後沒多少日子,正是三月廿九。我粗看了看,是個百無禁忌的好日子。另有四月初五、四月十一等幾個日子,也都是極好的。先挑出幾個來,再請司天台細算吉凶,皇帝覺著如何?”


  依著皇帝的意思,自然是三月廿九最好。但皇家辦事,凡事都得講究個章程和吉利。若為了一時之快而過於放肆,隻怕弄巧成拙。


  皇帝接過桐意捧來的黃曆細細看了一遍,心裏還是更屬意三月廿九些:“都依老祖宗的安排,就請司天台請日罷。”合上黃曆,他笑道:“朕今日來,是想告訴老祖宗個好消息。十七叔領著漾漪郡主回京過年,今日已經進京了,朕琢磨著,明日就能進宮給老祖宗請安。”


  合睿王能領著小郡主回來,太皇太後自然是高興的。隻是短暫的歡喜過後,卻又想起另一件事,少不得歎息一回:“東太後從熱河傳信回來,央太上皇許她回京過年,這事皇帝想來也知道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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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的婚期是2020年3月29日,後來因為疫情延遲了。終歸因此意難平,所以把這份遺憾寄托在黛玉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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