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線索中斷
沈鑒沮喪的搖了搖頭：“別問了，你說你的。”
羅壯“哦”了一聲繼續道：“鄭官人聽他的話嚇了一跳，但勉強說道：‘既然如此便應該放我回去，看看你的話靈不靈。’
我羅壯是笨，可也明白鄭官人在激那人。但沒想到首領嗬嗬一笑，擺了擺手，說了句：‘請便。’鄭官人不禁疑道：‘你真肯放我走？’
大人，我當時也糊塗了，你說那些壞蛋為何肯放掉鄭官人？”
沈鑒心想：這叫有恃無恐，隻有毫無顧忌才能做出如此姿態。就憑這一點，鄭則也死定了。
羅壯搖了搖頭，繼續道：“我見鄭官人猶豫了好半天，忽然歎了口氣，說：句‘也罷。’便往湖邊走去。
眾人還以為他要尋短見，都笑嘻嘻的看熱鬧。但當他來到那些人身旁時，出其不意的一撲，將他們手中的袋子撕破，裏麵的東西散落滿地。”
沈鑒精神一振，忙問：“裏麵有什麽？”
羅壯撓了撓頭：“我也說不清。不過肯定是隻畜生……好像是羊！我現在還記得那股臭氣……娘的，太難聞了。”沈鑒趕緊令他止住話頭，從懷裏摸出黑羊蹄，打開油紙道：“是不是這股味道？”
一陣惡臭四處彌漫，羅壯趕忙掐住鼻子，連連點頭卻不敢說話。
沈鑒當即明白了，這黑羊蹄子便是鄭則日夜查訪的瘟疫來源。將患病牲口投入水源是最簡單的投毒方法，但卻也最有效。隨著水源擴散的瘟疫會滲入每一口井，讓人防不勝防。不久前的金蠶蠱也是這樣投放的。
但這些人為何投毒，沈鑒卻一時不敢下定論。如果是白蓮教的話……
這時隻聽羅壯掐著鼻子道：“大人，麻煩您先收起來吧，小的……還有話說。”沈鑒趕忙將黑羊蹄子包好，道：“嗯，你接著講。”
羅壯深吸幾口氣道：“小的當時見鄭官人動起手來，正想著用不用上去幫忙，卻忽然聽他大喝一聲：‘原來是你！’”
沈鑒一愣：“怎麽回事？”羅壯道：“原來鄭大人手忙腳亂中撤掉了一個人的麵具，正揪著那人的頭發大聲質問，說：‘你身為朝廷命官……’之類的話。那人趕忙抬起袖子，慌忙道：‘不是我，你認錯了！’”
沈鑒忙大聲問：“你看清他長什麽模樣了嗎？”羅壯搖搖頭：“當時離得很遠，那人又躲躲閃閃的，因此什麽也沒看清。不過那一雙手卻是細皮嫩肉的。因為別人都帶了手套，就他沒有，因此我才記得。”
沈鑒不禁握緊拳頭用力一揮，高聲道：“好！”
毫無疑問，這人便是潛伏在府衙中的屠夫。鄭則出事那天是十一月十七，隻要找出另一個當日不在府衙的人，案子便算是破了。他想到此，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鼓舞。
但是事情真的會這麽順利嗎？直覺告訴沈鑒案情中似乎還存在諸多疑點。於是隻興奮片刻便皺著眉頭問道：“後來呢？”
羅壯道：“後來鄭官人就跑了。被他扯掉麵具的人大喊道：‘追，你們快追呀！’但是首領紋絲不動，他的同夥也沒人動彈，隻是看戲般站著。過了半晌，首領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沒關係，他跑不了。’”
沈鑒的心不禁一沉。這句話像個幽靈，從臥虎山追到濟南府，奪去了十幾個人的性命，決不能讓它繼續為禍了。現在首要目標是揪出屠夫，至於他為何投毒，還有那群人的身份都隻能留到後麵再說。
於是他對眾人道：“好了，今天就是這樣。以後發現生人立即報告，到府衙找沈鑒，不用排隊。”說罷將村民遣散，與兩個軍士一同返回。
進城後，天光已經放亮。一宿未眠的沈鑒揉了揉幹澀的雙眼，擦去滿麵油花，大步走進衙門，找到十一月十七日的出入記錄仔細翻閱起來。
他本以為案子會就此水落石出，但意外情況發生了。那一天是阿彌陀佛聖誕，家家戶戶準備祭祀，大小官員全在城裏維持秩序，府衙中幾乎一個人都沒有。
屠夫是個聰明人，他讓自己消失在完美的一天中。
沈鑒懊惱的一捶桌麵，眼前仿佛看到這樣的情景。
鄭則拚命的跑向城裏，懷中死死抱著半隻搶來的黑羊蹄，這是唯一的證據。黑羊蹄上帶有致命的瘟疫，剛過片刻，他手上便傳來陣陣瘙癢。他聽說過，這是患病的征兆。此病一旦發作，神仙難救。
鄭則不禁感到恐慌，腳步也越來越沉。但想到泉城父老，他便緊咬牙關向前奔去。
回到家裏已是半夜。媳婦見他滿頭大汗，什麽也沒說便去打水。他卻大聲嗬斥，讓她別碰自己。媳婦委屈的坐在一旁掉眼淚，鄭則看了也心中難過，他在心裏默默說道：我對不起你，盼你以後能找個好人家吧。
他低頭看了看已經紅腫化膿的手背，知道不能再等了。立即找來水銀，將黑羊蹄子浸泡其中以作防腐，然後蓋緊蓋子藏入石磚下。
做完這一切，他換上官服，和媳婦囑咐了幾句。除了要她保管好物證以外，還有最後的家長裏短。
卯時，寒空飄雪，鄭則抱著必死之心來到府衙。他無論如何都要向知府大人揭發這個投毒者。
然而馮知府遲遲未到。鄭則開始咳嗽、頭痛，渾身發冷，又忽的酷熱。他疑神疑鬼，仿佛看見幽靈圍著自己打轉。再看手背已經是漆黑如墨。
鄭則十分困倦，幾次都想低頭睡去。但他知道這一睡就是長眠，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撐到知府回來的一刻。他就坐在門房等啊，直到天色漸暗。
這時門口忽然出現兩個人，其中一個腆胸迭肚，正是馮大人。
鄭則呼的一聲站起，卻看見另一個身影，那人是投毒者。正用惡毒的目光凝視著自己。
鄭則怒發衝冠，用盡全部力氣喊道：“大人，有叛徒！”但話未出口，空中忽然傳來渾厚的鼓聲。
申時到了。
鼓點仿佛死神的樂章，每一下都擊中鄭則的心髒。鄭則發現所有聲音突然全部卡在嗓子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投毒者露出陰險的笑從眼前經過，卻束手無策。當第十二個鼓點敲完，鄭則已經摔倒在地，身體變得冰冷。
雪花落在他身上，遲遲不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