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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屠夫降臨(下)

  飯很快做好了,阿平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他拖著跛腳把盤子放到桌上,然後打算轉身離開。但獨眼頭領突然喝道:“慢!”一名囚犯立刻伸出腳,把阿平絆了個狗吃屎。


  頭領冷笑幾聲,從頭發裏捏出幾根細細的銀針,說道:“先別急著走,等我看看菜熟了沒有。”說罷將銀針插入熱氣騰騰的飯菜中。


  過了許久,銀針的銀色絲毫未變,頭領道:“哼,算你老實。”說罷一擺手,手下這才把踏在阿平背上的腳挪開。


  有個囚犯是新入夥的,不曉得頭領的手段,點頭哈腰的問道:“老大,您這是幹嘛呢?”


  此言一出,眾匪大笑不止。獨眼龍道:“虧你還是江湖中人,竟不知道這銀針試毒之法嗎?”


  新手疑惑的搖了搖頭,頭領解釋道:“咱們綠林好漢做的都是刀頭舔血的買賣,因此除了會武功之外還得處處提防別人暗算。這特製的銀針便是防止敵人投毒法寶。”說罷攤開掌心道:“喏,你瞧瞧。”


  新手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根,隻見這銀針顫顫巍巍,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不禁歎道:“好精細的物件!”他又撓了撓頭道:“但這天下的毒藥千千萬萬,光憑一根銀針能管用嗎?”


  頭領哈哈大笑,收回銀針道:“管用,而且相當管用。你隻知天下毒藥數不勝數,卻不知毒性殊途同歸。這麽說吧,但凡能要人命的強毒,裏麵都必須添加一味藥材——砒石。”


  手下眯起眼睛:“砒石……莫非就是砒霜?”頭領道:“不錯。砒霜常用於滅鼠,市井中極為常見。但其效用卻絕不因此而減損,什麽鶴頂紅、斷腸散,都是靠它配製而成。銀子有種特性,但凡遇有半點砒石便會立即變黑,所以就成了驗毒的不二之選。”


  手下卻又問道:“既然如此,咱們用碎銀兩也成,何必非得用這細細的銀針?”頭領又一陣大笑後說道:“你可真是狗屁不通!銀兩並非純銀,含有大量雜質,能驗出個屁來?若是讓你領隊,大夥兒早他娘的見閻王去了!”


  新手這才恍然大悟,諂媚道:“誰說不是,怎麽說您才是當之無愧的大哥呢!”


  首領顯然聽慣了馬屁,不以為然的一揮手:“好了,吃飯吧!”眾匪便大快朵頤起來。


  酒足飯飽後,他們大聲商討如何逃跑,如何是殺人越貨等種種勾當,直到半夜才睡去。


  寒風凜凜。


  首領被尿憋醒了,他睜開獨眼,四下一片漆黑,半點聲息也沒有。他望向門外,不禁又氣又惱,放哨的手下竟不知去向。


  “這群人膽子越來越大了,看來我得找個人開刀才行。”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準備爬起,可剛一用力卻發現整個身子毫無知覺。


  墓地中陰氣極盛,首領以為這是鬼壓床,於是閉眼數刻後再度猛地挺身。


  這獨眼龍殺人無數,對自己的殺氣有著絕對自信。區區惡鬼怎敢壓床?應該是他們怕自己才對。


  然而,他這次失算了,努力了半天依舊紋絲未動。不僅如此,首領還發覺一見可怕的事:自己的呼吸在逐漸麻痹,全身上下隻有一雙眼睛可以動彈。


  一片漆黑中,他越來越發覺事情不對勁。


  手下若是睡著,應該有鼾聲才是,為何四下一片死寂?還有,睡前爐火明明燒得通紅,為何現在奇寒徹骨,讓人冷的打顫?


  他想側過頭看看,但無奈脖子上仿佛掛了一把千斤重鎖般難動分毫。此賊平日饒是膽大包天,這一刻不禁也冷汗連連。


  忽然,門開了。


  月光順著縫隙透進來,門口出現一個畸形的黑影。


  他弓腰駝背,一條跛腿拖在身後,肩膀因疼痛而病態的扭曲著。唯有那雙炭火似的眼睛在熠熠放光。


  首領隻聽咣當一聲,什麽東西被重重的擲到地下,緊接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大作,如同蟲蟻噬骨,讓人頭皮發麻。


  獨眼龍側臥在地,心中萬分恐懼。他一生殺人越貨,從未產生半點同情的念頭,更不會花心思去想人臨死前的痛苦。直到這一刻才真切體會到自己給別人帶來了何種痛苦。


  所以短短片刻,他的一頭黑發居然變得花白。


  然而現在想什麽都遲了,他已經落入了一個更凶殘的屠夫手中。


  寒風忽然吹開門,月光照得滿室生輝。首領終於看清四周:地上擺著個木桶,裏麵裝滿了斷手斷腳。那個不知反抗的傻子正用一把鏽跡斑駁的鋸在同伴身上用力割著。


  首領的瞳孔陡然放大數倍,發出無聲的驚叫。這時阿平也看見了他,走過來將那把鈍鋸頂到首領脖頸上……


  那天夜裏,亂葬崗上誕生了一個恐怖的傳說。有旅人看到曼陀羅花中,滿身血跡的怪物扛著鋸子踽踽獨行。那人幾乎被嚇出了癔症,蘇醒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隻會念叨兩個字:“屠夫……”


  一夜之間八人斃命,絕對是轟動一時的大案。死者雖然都是囚犯,官府也要給百姓一個交代。


  但最終此事不了了之——因為戰爭的緣故。


  靖難之役開始,燕王兵臨泉城,所有人不是忙著抵抗就是逃難,這案子再無人過問。於是屠夫混入芸芸眾生,從此不知去向。


  如今沈鑒提起往事,老平——也就是屠夫的心中沒有絲毫波瀾。他既不洋洋得意,也不驚慌失措。而是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剔骨尖刀。


  屠夫看似糊塗,實際上精細無比,這間屋子不僅是屠宰房,更是他的堡壘,裏麵好幾個機關都能要了對手的命。


  而反觀沈鑒,似乎過於放鬆了。


  他跳下案板道:“最開始我有件事想不通,為什麽你的毒藥能夠瞞過所有人,甚至連何大夫都騙了。直到聽了草上飛的傳說後我才恍然大悟:它之所以無法檢測,隻因為本來就是無毒的。


  這種藥讓人進入假死狀態,本意是救人性命,所以加了若幹良藥以抵消曼陀羅花的毒性。但不幸的是,這種設計居然被你利用,讓你殺人於無形。可見藥本無善惡,懷有善惡的是使用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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