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百口莫辯
傅文斌仿佛失去對五官的控製,他的眉毛、眼睛、嘴角開始不停抽搐。不需要語言,這種表情比什麽回答都能說明問題。
燕平南怒吼道:“老匹夫,原來是你!”
傅文斌慌張道:“燕老弟你誤會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唐賽兒忽然打斷他:“光說有什麽用,找人去你帳篷裏搜一下不就全清楚了?”
傅文斌汗如雨下,聲嘶力竭的吼道:“住口!”
他又轉向燕平南:“燕老弟,我……這麽說吧,金餅的確是李禦隆送的,可……可誰知道你們有仇啊!我若是了解你們的恩怨,肯定第一時間就毀書斬使……”
“夠了!”燕平南喝道“老匹夫,我會信你嗎?你不過是個落第秀才,李禦隆堂堂宗室憑什麽巴結你?還不是因為你肯替他殺人滅口!你害死我全族,如今要衝我下手了,對嗎?”
傅文斌連連擺手道:“我冤枉……”
說出這三個字來,傅文斌猛然一驚。
因為在他的認知裏,隻要這三個字出口,後麵就隻有悲慘的命運。
他過去在鄉裏,無數次目睹衙役帶走高呼著“我冤枉”的人。之後時來運轉排除異己時,帳下跪著的人也無一例外喊著“我冤枉”。
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明白,那些人是真冤枉的,但心中卻從沒有過一絲同情。
今天終於輪到自己說這句話了,估計也不會有人同情他。
而傅文斌的確是冤枉了,但這件事奇就奇在半真半假,他又無法完全否認。
朝鮮宗室李禦隆不僅送來十五塊印著花的金餅,還寫了封信,信上說感謝傅文斌吊民伐罪,為天下除殘去穢雲雲,拍得他雲裏霧裏。
傅文斌當時剛剛奪權躊躇滿誌,以為這位朝鮮宗室想尋找靠山,不禁大為得意。於是也回了封信,說希望雙方能共謀大事。十五塊金餅當然也就順理成章的收下了。
不料今天這一切都成了罪證,將他反手推入深淵。
傅文斌畢竟頭腦靈活,在間不容發之際居然捕捉到一絲靈感:也許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否則事情怎會如此湊巧?
他不禁脫口而出:“佛母!”
沒錯,這樣的結局隻對一個人有利,那就是佛母。
在過去的幾個月,傅文斌隨著地位的升高,野心也逐漸膨脹,最終產生了取代佛母的想法。然而佛母對他的種種舉動視而不見,甚至有意縱容。傅文斌以為佛母怕他,便愈發驕橫。
事實證明這隻是一粒麻藥。傅文斌越來越大意,覺得勝券在握,出入間竟沒有甲士相隨,否則他也不會隻身登上逍遙樓。
從進入塔樓的那一瞬他就已經輸了。
即便如此,佛母依然使了招借刀殺人,把壞事讓給燕平南。她仍舊是和藹可親的救世主形象。
這種手腕不知比傅文斌高明多少。
現在麵對盛怒的燕平南,傅文斌縱使智計百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目光掃過眾人,忽然停在沈鑒身上。傅文斌還是有些本事,起碼看人水平不差,在場唯一能救他的便是這個人。
沈鑒號稱神探,如果聽完前因後果,一定能察覺到陰謀。
但問題是:他會做嗎——為了所謂的真相去拯救敵人?傅文斌並不這樣認為。他根本不相信有人會秉持公正和良知去辦事。
於是他閉上了翕辟的嘴唇。
燕平南步步逼近,傅文斌節節敗退。他用餘光瞄了門口一眼,想起扇子中還藏著一根毒鏢。
這支鏢用劇毒淬煉,見血封喉,絕對能奪走一條性命。
此刻的傅文斌更想殺掉唐賽兒,若不是那妖女胡說八道自己便不會陷入這般窘境。
但理智告訴他,殺掉燕平南才有活路。
於是隻聽波一聲輕響,燕平南腳下一頓,低頭望著自己胸口。不過兩三個彈指便噗通癱倒在地。
拔都等人大吃一驚,呼道:“世子!”
但見一條黑線從脖頸處竄到臉上,燕平南突然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眾勇士怒道:“捉住老匹夫,給世子報仇!”
但往門口一瞧,傅文斌已然蹤跡不見。眾人明白若放他回到軍中便難辦了,便立即追了出去。偌大的平台隻剩沈鑒、唐賽兒和奄奄一息的燕平南三人。
燕平南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望向天空,胸口一起一伏,顯然痛苦至極。沈鑒覺得他可憐,上前握住手道:“燕兄,你有什麽話要交代?在下一定照辦。”
燕平南凝視他片刻,忽然伸手指向塔樓對麵。沈鑒這才發現那片牆上用白灰畫著一朵極淡的蓮花,若不仔細觀看根本無法分辨。
他疑惑道:“你要我做什麽?”但話音未落,燕平南瞳孔放大,已然歸西。
沈鑒遺憾的搖搖頭,從襯衣上撕下塊白布蒙在燕平南臉上,對賽兒道:“人走了。”
然而唐賽兒並沒有回答,她半跪在地上,看起來精疲力盡。
沈鑒忙將她扶起,問道:“賽兒,你怎麽?”
唐賽兒的眼圈蒙著一層黑霧,就像幾天幾夜沒睡覺,搖頭道:“沈郎,方才發生的事我全都不記得。我……我是不是病了?”
沈鑒柔聲安慰道:“沒事,休息休息就好了。這兩天我陪著你哪兒也不去。咱們走吧。”剛想起身,他卻放不下燕平南的囑托,又道:“先等等,我再看一眼牆上的東西。”
不料賽兒一把拉住衣袖道:“沈郎,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咱們……咱們還是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沈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應了燕平南,豈有反悔之理?你等我片刻。”說罷幾步走到對麵的牆壁旁仔細查看起來。
隻見那朵白蓮若隱若現,沈鑒伸手拍了拍,牆壁通通作響,顯然是空心的。他用力一推,牆壁居然向後分開現出一扇暗門。
沈鑒一驚,自言自語道:“這兒怎麽會有個房間?誰在裏麵?”
這時唐賽兒走過來:“不用猜了,是佛母。我能感覺到是她。而且傅文斌和燕平南突然出現,除了佛母不會有人能號令他們倆。”
沈鑒遲疑道:“我們要進去嗎?”
賽兒沉默片刻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來了就給佛母請個安吧。”沈鑒不禁愕然,拜見佛母為什麽會是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