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兵分兩路（八）
這時墨麟忽然從不遠處冒出，大呼道：“來，往這邊跑！”
程庸來不及細想，跟隨聲音而去，可剛邁幾步，忽然腳底被硌了一下，緊接著傳來渾濁的悶響。
他陡然記起在獵戶家中見過的獸夾，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猛地抽身躍起。憑著驚人的武藝硬是避開了這致命的一夾。然而他也因失去重心摔倒在地。這時野豬已到眼前，低頭便拱。
憑這畜生的蠻力，隻一拱便能將程庸攔腰折斷。
森羅在後麵露出滿意的笑，心想墨麟小子果然不俗，竟靠一招借刀殺人除掉自己惦記了近二十年的勁敵，實在是後生可畏。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這時墨麟狡黠一笑，從袖中摸出塊紅布晃了晃，喊道：“笨豬，往這兒看！”
野豬見了紅布立即怒氣勃發，撇下程庸而去，程庸則順勢扣動扳機。槍響時白鳥驚飛，野豬應聲而倒，耳中冒出汩汩鮮血，竟又是一槍貫腦。
森羅心中大惑不解，直勾勾瞪著墨麟，似乎在問：你為何要救他？
然而墨麟視而不見，把紅布扔掉，撫掌走來：“久聞閣下槍法如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程庸兀自驚魂未定，喘息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道：“多謝……多謝……”
墨麟踮起腳拍了拍他肩膀：“好說，咱們既為同伴便當勠力同心，不可有半分猜疑。對不對？”程庸連連點頭稱是。
墨麟狡黠一笑，望向野豬道：“這豬太大，搬是搬不走，咱們就地分了吧。”於是兩人一起動手解豬，傍晚便就地野宿，
這次程庸心中再無疑慮，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等到半夜，朦朧中有人喚道：“程老兄，程老兄！”似乎是墨麟的聲音。剛想起身答話，卻聽墨麟道：“睡著了最好，免得聽見我的機密。”於是扭頭向林中走去。
程庸忽的心生疑惑，暗道：昆侖兄弟今日救我一命，我本不該懷疑他。可聽他的話似乎有什麽事瞞著我，我究竟該不該去瞧瞧？
他尋思半天，始終是懷疑占了上風。扭頭一看森羅老老實實的背對篝火而臥，於是抄起火銃躡足潛蹤跟了上去。
隻見墨麟在一片空地停住腳步，程庸當即屏息藏在一棵樹後。
過了半晌，隻見有一人遠遠走來，身材高大，神情威猛，一部半黑半白的胡須，正是漢王朱高煦。
程庸大驚失色，趕忙伸手捂嘴才不致失聲驚叫出來。
墨麟當即跪倒行君臣之禮，可朱高煦看樣子十分嚴厲，並未命他起身，而是斥責了幾句。
程庸側耳傾聽，無奈距離太遠，捕捉不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忽然，墨麟頓首叩拜，神情誠摯，似乎在請求什麽。而朱高煦勃然大怒，一拂袍袖，墨麟嚇得如雀驚鼠伏，趴在地上抖如篩糠。
朱高煦聲音高了幾分，說的似乎是：“若辦不成，小心你的狗命……”言罷匆匆離去，很快便消失在樹林中。
程庸心中如同打鼓般跳個不停，想道：卻不知漢王要讓昆侖兄做什麽，莫非是與我有關不成？
這時墨麟站起身，顯然惶惑無計，長歎幾聲後往這邊走來。
程庸一驚，趕忙悄悄回到露宿處，躺下作熟睡狀。片刻後墨麟歸來，愁眉苦臉的坐到篝火旁長籲短歎。
程庸睜眼偷瞄，心中暗道：你之前雖救過我，但若想害我，我照樣把你崩了！這時卻見墨麟果然拿著剝皮小刀站起身，一步步走來。
程庸心想：你再靠近幾步老子便開槍，你就是做鬼到閻王爺那兒也挑不出我毛病。
然而墨麟足足轉了七八圈，就是不肯上前。最後把刀一扔，大聲道：“程老兄你起來！我有話跟你講。”
程庸一骨碌坐起，陰沉著臉問道：“什麽事？”同時食指輕搭在扳機上蠢蠢欲動。
墨麟長歎道：“漢王要我殺你，你……你快逃吧！”
程庸想不到這話竟會從墨麟口中說出，不禁愣了。墨麟繼續道：“實不相瞞，方才漢王來過這裏，親自下令說：‘程庸殺我愛將，罪無可恕，命你即刻斬草除根，不可留下後患！’
我說：‘大王容稟，此事乃是誤殺，況且黃猛已經失去右手，形同廢人。而程庸槍法如神，現在又正值用人之際，王爺何不繼續讓他在帳下繼續聽令呢？’”
程庸連連點頭，麵露凶光道：“老兄你說的十分在理，朱高煦怎麽回答？”
墨麟歎了口氣：“可漢王卻說：‘放肆！黃猛是我心腹愛將，而程庸隻是條狗。狗把人咬了，不打死做甚？你不要再替他求情，若是辦不好差，本王連你一塊兒收拾！’”
程庸不禁勃然大怒：“好哇，這個昏王！我為他出生入死數年，他卻拿我當狗，我定讓他嚐嚐槍子兒的厲害！”
墨麟趕忙假裝勸：“程老兄息怒，想那漢王帳下多少高手，你雖然神射無敵，可能殺幾個？俗話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人呐，苟活一天是一天，這點侮辱你且裝聾作啞便過去了，計較那麽多做甚？”
這話看似解勸實則搓火，程庸大聲道：“忍個屁，我倒要看看是槍子兒硬還是他朱高煦的腦袋硬！”說罷也不管墨麟，扛起槍獨自向樂安州方向走去。
墨麟在後麵喚道：“程兄，別衝動呀……”卻隻幹喊不見動地方。
過了許久，程庸終於走遠，忽然明月升起，照得四周白森森發光。墨麟抖動著肩膀笑起來，影子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龐大。
這頭小老虎隻有在四下無人時才會得意忘形片刻。
驀的，他忽然高聲道：“森羅叔，這出雙簧唱得真不賴！”
隻見青石後閃出一人，竟分明是之前的“朱高煦”，他也大笑：“還是你小子厲害，竟想出這麽個辦法讓他們自相殘殺。論起陰謀詭計，我看你老師都不如你！”
墨麟忙道：“這些都是旁門左道，心存善念則勉強可用，若是不安好心可就隻剩害人了。老師也一再告誡我要思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