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主任, 怎麽樣?”王勇問。
郝主任在視頻裏道:“報上去了,這件事,你們暫時不用操心。”
“可是.……”
王勇欲言又止,郝主任道:“這段時間, 國內的文本檢測不是我在管。但是,國內有檢測不到的文本,上麵應該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王勇愣了一下,郝主任摸了摸禿腦門子:“這段時間, 你們接連在日本、俄羅斯、印度之間奔波,有些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一開始,我們確實沒有察覺國內有文本世界的波動。直到我們攔截到了一些比較關鍵的東西。”
一開始,是國家其他部門, 攔截到了一批奇怪的通信和物資轉移記錄。
這批通信和記錄很隱蔽, 往來於中國和印度、俄羅斯、乃至於日本之間。
隨著對其的解碼破譯、源頭追蹤, 發現了一些格外奇怪的信息。
“早在你們去日本前,國家就截獲了這些信息了。比如, 互稱同誌。支援革命, 還有一大批互相流通的物資。這些信息, 都被搜集起來進行分析了。”此時,各國的文本都煙消雲散, 郝主任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這番話說了出來, 道:“後來, 加上印度、俄羅斯和日本的情況, 上麵,就應該對國內的文本,心裏有數了。”
郝主任沒有說的是,因此組織對他有所懷疑,才命人臨時接管了他對內的特殊安全檢測的職權,打發他去負責支援外國的特殊安全部門。
王勇頗為震驚,沉下臉:“文本之間,能夠互相聯係,互相支援?”
魯迅文本能夠拖古言文本來作為偽裝,已經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而此刻,郝主任透露出的信息,更是叫人心裏一咯噔。
“是的。這也是我國本次對外支援上,如此積極的原因之一。”
郝主任道:“當時報告就已經報上去了,上麵一直懷疑我國藏有隱蔽的文本世界,但是,一直沒有對外透露。第一,不確定文本的情況,也沒有確實的證據。第二,既然文本間能夠聯係,如果我們輕舉妄動,隻怕打草驚蛇,讓各國的文本世界串聯起來,那牽連國際,更不好收拾。”
“那倒不如一邊對外各個擊破,防止文本生物串聯,一邊對內暗中進行清查。”
說到這裏,郝主任隔空表揚他們:“你們的表現很好,立了大功。”
王勇道:“那,現在.……?上麵的意思是?”
“上麵的意思是,不要再貿然行動了。清查全國黨政軍公務係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國黨員早就過了千萬,要查起來,肯定得要動用公務體係本身。要人辦,要人辦,就要一層層,一級級布置下去。你能搞清楚哪一級有多少隱藏的文本生物?”
郝主任說:“目前,我們所掌握的國內文本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直接出現的,一種是取代了本人,以其麵貌身份出現的。你能確保,你的下級裏,乃至你的同僚裏,沒有文本生物?”
他冷幽默地說道:“說不定,你最信任的那個,清廉正直能幹的下屬,就是文本生物呢?”
兩個問題問得王勇額頭隱隱滲出冷汗,他想起了西藏那個鄉的鄉政府。他利用職權,請當地鄉政府配合,搜出一大批空白的臨時工、合同工的資料。
但是後續呢?這麽大批量冒出來的合同工、臨時工的招聘錄用,當地鄉政府不可能真的一無所知。
那麽,鄉政府裏的高層,是否有文本生物?
再想深一層,聽說當地的鄉政府近來扶持脫貧,搞當地土地再集中合作社化搞得風風火火,很得當地人民心。
他想起大河等人,無私,紀律性極高,沿途被救的老百姓對他們比待親人還親。
就算鄉政府真被文本生物把控著,當地老百姓知不知道?還是說有意幫其隱瞞變化?
這還隻是一個鄉,如果.……
他想得一多,便冷汗滲得越多。默然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不該貿然上報。”
“你也是忠於職守,”郝主任安慰他道:“你別太擔心。你們畢竟人數有限,中國這麽多人,也不是事事都非要你們做不可。核心文本的搜查,一直在暗中進行。搜到核心文本之後,才是你們的任務。”
“你們先好好休養一陣子,如果遇到類似的事情,先不要輕舉妄動。安心等通知吧。”
一個褐色的腦袋突然從王勇那邊的視頻屏幕裏擠出來:“那我們還可以休息多久?”
郝主任笑罵了一聲褚星奇:“盡想著偷懶。核心文本早就有眉目了。隻不過……”他沒有說下去,揮揮手,似乎接了電話,將視頻掐斷了。
屏幕息了,褚星奇摟著一包薯片,癱坐在張玉家的沙發上,忽道:“王隊,你說,這裏,”他摸了摸下巴:“比如這裏,是東海沿海一個比較繁華的二、三線城市。這裏,最近發生的變化也不小,市政班子,區政班子,風格大變,當地風氣變好,也就是從這幾月開始的。你覺得,會不會也.……”
他指的是天洲市。
王勇默然:“我不知道。”
從西藏到浙江,加上陶術之前提過的東北,都早已被國內的不知名文本滲透了,如果這幾個地方不是個別現象,那等同於從最西邊,到最東邊,從南方到北方,橫跨整個祖國的東西南北,全軍覆沒。
那麽,全國還有多少地方,全國的公務係統,還有多少沒有被滲透的?
褚星奇略帶好奇,沒心沒肺地說:“哎,王隊,你說,這次的核心文本,會是什麽呢?”他猜測:“看這情況,難道和俄羅斯一樣.……”
“慎言。”王勇淡淡道,“我們是軍人,隻需服從。”
褚星奇笑嘻嘻地在嘴上劃了劃,表示閉嘴,立刻換了話題:“今晚吃桂花羹怎麽樣?”
在小事上,王勇很縱容他,嗯了一聲:“不過,家裏沒有桂花了。”
“那你出去買嘛。別忘了,買新鮮的哦。”
王勇又嗯了一聲,金發的小女孩穿上外套,摸了錢包,拎了一隻隨手被人塞的,標著環保標誌的菜籃子出門去了。
此時,已是黃昏,十月的秋風,卷起一兩片落葉。
江南的秋,依舊是青柳綠樹,隻是夾雜著簇簇桂花,清香浮動在著靜謐的河麵,遠處河麵閃著落日的金光。
過橋的橋洞下,正一輛小船穿過,年輕的工人結束了一天的河上捕撈垃圾的工作,坐在船上,悠然取出了一管口琴,望著遠處閃著金紅光的河麵,望著落日,悠悠地吹起了一個調子。
他吹的旋律十分耳熟,王勇停步,聽出了這是“我的祖國”的旋律,低頭望去,卻見那工人坐在小船上,怔怔地望著河麵躍動的金光,望著遠處的落日,背脊挺直。
王勇稍一打量,瞳孔一縮,他正欲上前,腦海中,忽然閃過大河們的影子,閃過莫斯科的紅軍,閃過郝主任的話語,想起褚星奇的猜測,他的步子,生平第一次,麵對文本生物時慢了下來。
吹口風琴的工人,感覺到一道視線,仰頭看去,是一個年歲很小的金發藍眼的外國小女孩,死死盯著他,便驚訝地放下了那似乎很寶貴的口風琴,笨拙地說了幾句不知哪裏學來的腔調古怪的英語,似乎在問她有什麽事。
誰知道小女孩默然片刻,卻以極流暢的中文問道:“你撈完垃圾,下班了嗎?”
年輕工人聽他中文很是流暢,鬆了一大口氣,就操著一口帶著不知哪裏口音的普通話,也傻乎乎地笑著和他閑聊起來:“是啊。”
“怎麽不回家,不想走?”
年輕工人撓了撓頭,黑瘦的臉上全然是有點難過的笑:“嗯。想再看會祖國。”
“你是哪裏來的?陝西?”
年輕工人唔了一聲:“小妹,你對中國很了解?”
“我就是中國人。”
年輕工人明顯不信,但他沒有說出來,隻是嘿嘿地拍了拍胸脯:“我不是陝西人。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不過,我也是中國人。”
“但你不是這裏的人。你打算留下來嗎?”
年輕工人的脾氣很好,被這麽問也不惱,“唔”了一聲,目光充滿眷戀地望著河水兩岸,在夕陽光照裏的青煙綠柳,桂花飄香。
半晌,他摸了摸頭,咧著嘴笑了:“這裏河幹淨了,我就不留了。要是不幹淨,那我們.……”
“呀!”他驚嚇了一聲,看到前麵河上還飄著垃圾,擺擺手:“再見了,我先去那撈垃圾了。”顧不得再和王勇交談,撐著船又劃開了。
王勇攥了攥手指,卻沒有再說別的。
他想,我是軍人,隻需要服從。便沒有再叫那年輕工人一聲。
隻是望著那個影子劃著船,劃著船,慢慢遠了,遠入了夕陽去。
夕陽漸落,河麵,又傳來了口琴的調子。
依舊是熟悉的“我的祖國”。
王勇背身,回去了。
此時,張玉已經放學到家了,正和去接她放學的陳薇一起,比劃著身高。
陳薇驚喜地說:“哇,小玉,你看,你又長高了!”
王勇忽問:“小玉。”
“嗯?”
“你覺得這裏幹淨嗎?”
張玉略帶迷惑地微微蹙眉,順著王勇的視線,望向天洲市的上空,過了一會,她說:“嗯。比以前,幹淨。”
王勇便默然不語。陳薇摸不著頭腦:“王隊,怎麽了?”
“你先進來吧。”王勇說,“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們。”
陳薇和張玉對視了一眼,覺得一向沉默冷峻的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情緒不佳。
但又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便一頭霧水地跟著王勇走進了室內。
*
老人坐上了標誌有紅旗的轎車,準備前往飛機場,飛往江西。
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他一直閉目沉思。
即將上飛機前,他終於睜開了眼,問身邊的工作人員:“江西視察行查都安排下去了”
“是的。”
“嗯。”
老人頷首,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