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劈啪。劈啪。
赤紅閃電頻繁發作, 月亮慌忙地躲閃進烏雲之後，夜空嚇得白了臉頰。
電蛇咆哮於天地之間，一道一道劈向文工團所在。
站在文工團大樓不遠處，資深者們看見接二連三的的赤色閃電劈裏啪啦打下來，一道比一道粗壯, 像是要撕裂天地。
轟——一道閃電打中了文工團大樓。
李峰的舍友們被驚醒了, 嚇得瑟瑟發抖，滾落在地，全無半點軍人風範，慌忙逃竄。
有的自頭皮列成兩半，肥胖白嫩的蛆蟲脫下人皮，倉促著向外蠕動。
有的撕開胸膛，擠出蟲軀，向外滾去。
它們再也顧不得李峰了, 匆忙逃命。
李峰穿好外套，將鋼筆放進口袋, 不急不緩地走出了宿舍。
一路上，他時不時看到舍下人皮外逃的蛆蟲，以及一些跌坐在地的偶人。
那些裝著人形剪影的偶人, 在閃電中，似是一霎時仿佛被割裂了身上的細線，如失去主人操縱, 委頓在地, 僵硬、茫然地望著漫天閃電。淮南兒、蕭稻子、沈小萍, 都是其中一員。隻有木雙雙不知去向。
而極富時代特色的文工團大樓、部隊大營、街道，一霎時都化作一團團粉霧，被閃電劈散，露出了其下的真麵目——一麵麵豎著的布景紙板。
終於，天空也被劈裂了，哢擦一聲，掉了一角。原來那月亮是一盞夜光燈，而夜空無非是一塊幕布。
文工團宿舍內的黑影飛奔出來，卻叫文本內外的所有資深者都大吃一驚：“這是什麽？”
粉霧散去後，從布景板後奔出的黑影，終於現了真容：
是一條條蛆蟲，肥壯白嫩，表皮透明鼓脹，底下的脂肪幾乎要撐破表皮。人立而起，至少有正常成年男子高度。它們的麵部則是一張張沒有眼白，隻有黑乎乎眼眶，死白發青的幼童麵孔，似乎早已死去多年。
它們身上甚至還掛著幾張沒撕幹淨的人皮，一邊慘嚎，一邊奮力地在地上蠕動著躲避閃電。
赤色的閃電專門逮著它們劈，每落下一道，就有一條巨型蛆蟲渾身焦黑熟透。
蛆蟲們恐懼萬分，一張張死去的幼童麵孔張開黑洞洞的嘴部，尖細的嗓音響成一片：
母皇救我！母皇救我！
尖利之聲，穿透整個天地，直達天聽。
伴隨著蛆蟲們的呼救聲，眾人的視線一晃，便見天空被撕開了，一對兒豐腴的玉臂驟然自天空的裂縫處伸了進來。
恰是此前他們所見的裁剪人影的巨手。
這一雙手臂，肌膚細膩如膏似雪，似玉雕成，豐腴得恰到好處，手似柔胰，極是美豔。一看就知道主人必是一位豐潤的絕代尤物。
隻是這對兒手臂巨大無匹，蛆蟲們有正常成年人高的體型，與它一比，竟都顯得連螞蟻也不如。
玉手將蛆蟲們一窩掬起捧回天外去時，那赤色的閃電一道道匯聚成一道，通天徹地，毫不留情地劈上“她”的手背！
手臂吃痛，再也不顧蛆蟲，匆匆要縮回天幕之後。
但閃電早已順著天空裂縫，竄進了天空背後的位置空間，眾人聽清晰地聽到天幕之後，翁的振翅聲，閃電轟鳴聲響成一片。似乎有巨大的昆蟲，與赤色閃電搏鬥起來。
它們在文本世界之中搏鬥，卻苦了本就搖搖欲墜的《青春》世界。
整片天地劇烈晃動，星辰、雲朵紛紛從天空之上往下墜，大地開裂了一道又一道。
成片的布景板也晃晃蕩蕩，即將一塊接一塊倒下。
彭，轟——
沒有任何東西爆炸，但眾人耳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似有什麽東西碎了。
王勇手中的核心文本《青春》發出一聲哀鳴，文本能量消散之前，本應無法被損毀的書頁，竟然活活被搏鬥的力量撕開了。
天與地像一片即將融化的油彩，所有顏色模糊成一片，似抽象畫裏的極端畫法。
半空之中，七彩色調糊成一個貫穿天地的漩渦，攪動風雲。龐大的吸力，將《青春》劇情世界當中的建築、偶人、天地，全都卷了進去。
旋渦越吞越多，吸力就越發駭人，竟然形成了巨型龍卷風。
能察覺到文本能量的資深者們都膽色一寒。王勇也變了臉色：“劇情層崩潰了！快走！”準備展開領域。
霍闕卻按住了王勇的手臂：“王上校，不要動手。現在劇情層崩潰，內核層外泄，這是一個機會。我們可以順著旋渦進內核層。”
*
李峰頭痛欲裂地睜開眼，卻覺渾身冰寒，似在冰天雪地中。
他一看四周，怔了怔。
他之前.……不是同宿舍樓一起被卷進了漩渦嗎？
這裏是哪裏？
眼前是深夜，風狂雪驟，鬥大的雪花被寒風吹得拍在他身上，臉上，舉目望去，盡是茫茫一片雪原。
而夜色風雪之中，遙遙地，似有一座流光溢彩的城池在遠處。
*
從漩渦出來之後，眼前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夜空飄著鵝毛大雪。
資深者們落了地，王勇平複了一些氣息，皺眉問霍闕：“霍上校，為什麽讓我們以這種方式進內核層？”通過劇情層崩潰，內核層泄露的時機，卻有一定機會通過夾層，毋須內核層鑰匙，而直接進入內核層。
但這是極為凶險的做法。遠比得到“鑰匙”，以正規形式進內核層更凶險。
霍闕道：“因為這個文本世界的主人，絕不會允許我們以正規形式進入內核層。說不定，在我們得到鑰匙進入內核層的一瞬間，我們就可能被會‘汙染’。”
張玉不解：“汙染？文本世界、還有主人？”
此時漩渦已經消失不見，但還能隱隱聽到世界之外的搏鬥聲，似乎搏鬥尚未結束。
霍闕頷首：“吸附於一整個世界，將整個世界化作自己的孵卵窩，自然算得是世界的主人。”
資深者們一下子想到了那對巨大無匹，豐腴美豔的手臂。
霍闕道：“看到那些奇怪的人麵蛆了嗎？它們是一種時空怪物的幼蟲。”
“時空怪物？”資深者們有些愣神。
霍闕道：“這種怪物叫做塚蠅，是一種棲居於位麵之中的高智慧怪物。它生存於時空夾縫之中，成年體型有一整個小世界那麽大，又能夠存在於智慧生物記憶的特殊維度，是臭名昭著的‘種族毀滅機’。”
“它們喜腥逐臭，以智慧生物如人類的記憶為食，能力特殊，能夠通過汙染一個位麵占據主導的智慧種族的共同記憶，從而鳩占鵲巢，移花接木，順著該種族的共同記憶，將自己的後代送入該種族每個個體的記憶之中，從而將這個種族徹底變成自己及其後代的寄生體。”
“等到它的後代吸盡了宿體的記憶，從而性成熟的一天，就會紛紛從體內開始破殼而出，又飛向其他時空尋找宿體種族。”
“而那個世界，隻會留下滿地腦死亡的生物軀殼。”
霍闕沉吟道：“看它幼蟲的孵化情況，這隻塚蠅恐怕是早就控製了所在的文本世界，偽裝成普通的文本世界來到地球。”
資深者們聽得脊背一寒，王勇問道：“霍上校怎麽知道這種怪物？”
“很早以前.……見過。”霍闕微微苦笑：“印象深刻。隻是隔得時間太久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恕我一時未曾認出。”
看霍上校的外表，撐死了也就將將二十歲。在場的不少資深者就比他年紀大。這許多年前，話從何來？
何況這話說得奇奇怪怪，什麽時空怪物，什麽塚蠅的……在場的人裏麵連中國第一位特質者王勇上校都完全不知道，霍上校又怎麽會這麽清楚？
唯有知道一些內情，對霍闕身份有一定猜測的王勇，毫不猶豫地選擇全盤信任霍闕：“我明白了。那麽，接下去的行動，我會將指揮權全權移交給你。”
王勇作為領隊的特質者，他的決定其餘資深者無可置喙。
霍闕頷首，算是答應下來：“我們必須在塚蠅回過神來之前進入內核層，是因為我們必須找到一樣東西。它既是塚蠅的伴生物，也是塚蠅的天敵。”
“凡有塚蠅處，必有此物。”
見眾人麵露不解，他道：“我們先進前麵的內核層城池，我稍後再同你們解釋。”
正要行動之時，王勇想起李峰那同雷鋒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霍上校。”
“請說。”
王勇道：“既然塚蠅習性，必要汙染人類裏，相當一部分人共有的某個記憶形象，從而將其同化為自己的幼蟲。再通過被汙染的共同記憶，汙染整個人類。那它為什麽選作為汙染的工具呢？”
*
赤紅的閃電越來越近，已然逼到潭州跟前，一道道閃電劈來，像巨人的腳步越來越急，越來越近。
隨著它逐漸逼近，特安局和特安部隊的人都看清了:
每一道赤紅的閃電之中，都有一個頂天立地的透明身形一閃而過。
有的高舉炸.藥包，作衝鋒姿態，舍生忘死；
有的浮在草叢之中，渾身烈火，神態堅毅而痛苦，卻一動不動；
有的身上無數槍孔，仍頑強地擋在戰友身前。
郝主任的小眼慢慢睜大了：那是……
*
漫天的風雪，茫茫的黑夜之中，霍闕輕輕地振了振袖子上的雪花，側著臉，淡淡道：
“因為塚蠅的全名，喚作‘英雄塚’。”
“它最喜歡的滋生地，是為種族而死的英雄墳墓、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