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再次進入這幢大廈, 以重複的流程, 製服了手執利器的現代女“刺客”們。
受某位資深者的影響，李朝王室與兩班貴族睡在一邊, 甚至還打起了呼嚕。被結結實實捆住的女刺客們看著呼呼大睡躺了一地的李朝貴族，茫然地瞪眼看著收回拂塵的褚星奇。
瞪了沒兩眼, 她們雙眼就失去了清醒的色彩, 睜著眼, 卻像是在夢遊, 連掙紮都不再有。
資深者們上前一一仔細觀察這些人的容貌，找到了那個被張玉指著說是“崔智賢”的現代女人。
這張臉二十多歲，繪著精致妝容, 雖然定格在滿臉絕望，臉上布滿被虐待而出的傷痕，卻看起來依舊分外秀美, 是個難得的美人。
細細看去，她長得確實同少年時代的崔智賢有六分相似。
科迪沉著臉看了半天, 不得不承認張玉說的沒錯：如果崔智賢帶著一些嬰兒肥的五官長開了，估計有大概率就是這個女人的模樣。
“星奇, 你去問她。”王勇道。
比起一一詢問，還是直接催眠後詢問更快速。
褚星奇蹲下，問那女子道：“小姐, 您姓甚名誰？”
“崔智賢……”
果然是崔智賢。眾人的麵上都閃過一絲震驚, 凝重。
“你認識金紫英嗎？”
自稱崔智賢的女人掙紮了片刻, 還是答道：“認識.……”
“你和她是在什麽年代認識的？”
崔智賢掙紮得更厲害了, 答道：“一九.……一九零八年……”
“那時候你幾歲？”
“十五歲……”
“你出生在什麽時候？”
“二零零四年……”
“你現在幾歲？”
“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眾人都愣了一下。陶術稍微算了算，訝然道：“這幢大樓來自二零二九年。”
是現實世界的未來十年後。
他推了推眼鏡，掃視一圈，心道，怪不得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原料這幢樓的布置，比起一般的辦公大樓，顯得更具現代先鋒藝術感。他本以為隻是大樓布置得當，沒想到壓根就是未來十年的產物。
從崔智賢嘴裏，資深者斷斷續續拚湊出了一部分驚人的事實。
二零零四年出生的崔智賢，在她十五歲，也就是二零一九年的時候，進入科技館，“穿越”到了近代朝鮮，一九零八，遇到了她的祖先金紫英。
後來，她和金紫英被崔家人和日本憲兵追捕，她和金紫英離散後，孤零零獨自返回現代。
她試圖在黃昏之後，重新進入科技館，好重返一九零八，去挽救金紫英。
但黃昏後，她重新進入科技館，卻隻看到了火焰的虛影，而她再次外出，外麵仍舊是現代——科技館與近代朝鮮的神秘聯係不知道為什麽中斷了。
崔智賢悔恨交加，卻無可奈何。
直到二零二九年，她二十五歲這一天，她聽說了現代大廈內時空穿梭的神秘傳說，心懷希望，前來一試。沒想到直接進入了古代朝鮮，被困在其中，後來又被李朝貴族捉住。
被困在循環其中次數最多的美國人片刻後就想明白了，科迪臉色鐵青，就差爆一句“f*ck”。
陶術頗有興趣地心算片刻，忽道：“原來如此。”
其他資深者卻明顯有些發懵。
陳薇扶著額頭：“我有點暈了。”
陶術推了推眼鏡：“這很好理解啊，就好像是一道語文排序題。我們設古代李朝橫截麵為a，設近代朝鮮橫截麵為b。設崔智賢所處的現代韓國為c。我們一直以來，理所當然按時間橫截麵的時間順序，以為先後排列是abc。”
“但如果以崔智賢為視角看她的一生，按故事發生的前後順序來進行排序，這三個橫截麵的排序，其實應該是bca——近代-現代-古代。因為對於崔智賢來說，年代最早的古代李朝才是她生命的終結，也是故事的終結。”
“她在近代朝鮮遇到金紫英，回到現代，想尋找時空穿梭的辦法，二十五歲的時候因此進入現代大廈，隨之一起來到古代李朝，被李朝貴族捉住，不堪忍受折磨，選擇刺殺李朝貴族，失敗後被處死在古代李朝。這是崔智賢角度下的她自己的一生。”
“也就是說，如果崔智賢與金紫英的故事是一段劇情的話，我們現在所處的年代最古早的李朝時代，才是崔、金二人故事真正的終章。”
頓了頓，陶術帶著一些唏噓道：“.……可能，古代李朝橫截麵，也是真正藏著場景破解秘密的所在。”
金紫英努力想活得更長一點，活到盡量接近崔智賢出生的時代，卻因貧苦的生活英年早逝，三十歲的時候就撒手人寰。
但她至死都不知道，後來，崔智賢為了尋找好友重逢的辦法，死在更遙遠的幾百年前。
時也命也，造化弄人。
眾人恍然大悟，也頗為感慨。
張玉又指著其中一位兩班的臉道：“他，崔。”
眾人上去一看，發現這兩班男子長得和近代的崔老爺很像。把他叫醒，問了幾句，果然，他的宅邸就是近代崔老爺的宅邸。也就是說，這個本該死在刺殺裏的兩班貴族，是近代崔老爺的祖先。
這下所有人都想通了：難怪，難怪不能讓現代女性刺殺國王和兩班成功。因為一旦成功，後麵近代的崔老爺就不複存在。那又何來的崔智賢呢？
陶術卻又提出了新的問題：“如果我們現在所處的古代橫截麵，是bca當中的a，是真正的故事終章。那現在我們就在一個死局裏了。”
“bca當中的c——現代去哪裏了？
如果這是一個死循環，那照理來說，我們經曆的循環順序應該是近代-現代-古代，然後崔智賢死後，再從古代回到劇情開始的近代。重複古代-近代-現代，bca，bca，這樣的順序。”
“但現在，我們不斷地在近代-古代中間循環，現代去哪了？為什麽一進入現代就時空崩潰？我肯定，現代，也就是b-c-a中的‘c"，才是真正發生問題的關鍵。”
“但是我們現在沒法進入現代時空……”一位中國資深者剛說了半句，忽見眾人的目光都移向崔智賢。
他摸了摸腦袋，下一刻，也反應了過來：崔智賢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呀！她就是中間現代的親曆者！她就是從現代來的啊！
找到了思路之後，眾人果然從崔智賢的回答裏尋找到了蛛絲馬跡。
崔智賢身上的傷痕，其實並不全是古代李朝貴族留下的。
她的一生，並沒有金紫英當年想象的那麽幸福。
回到現代韓國之後，崔智賢頹廢了一陣子，仍舊按和絕大部分韓國家境普通的平民女性一樣，部就班的讀書，讀高中，考大學。大學剛剛畢業，就欠下了一屁股的學貸，整個家庭都負債累累。
韓國家庭負債在2012年時已達到GDP的84％，高於意大利的46％、法國的50％、日本的66％、美國的81％，與西班牙的82％，情況持續惡劣。
而崔智賢家也不過是其中一家普通的人家。
為了償還家庭的負債，他們指望著崔智賢進入財閥名下的企業，從而獲得良好的就業，償還債務，並釣到金龜婿。
但是社會競爭如此激烈，韓國女性的地位一向低下。崔智賢雖有才華，卻數次落榜，終於擠進去，還是因為主管看她生得漂亮，企圖對她下黑手。
在韓國職場上，崔智賢步履維艱，數次遭遇過上層公子哥、主管的潛規則。
她身上的一些傷痕，是反抗過程中留下的，為此，她一度被趕出公司，隻能從事一些零售業。她咬牙撐下來了，卻最終，在二十五歲這年死在幾百年前的古代李朝，化作文本生物，循環人生，學貸甚至都尚未償還殆盡。
褚星奇撐著腦袋問：“你的一生之中，有沒有過你認為是分岔路口的存在？”
崔智賢茫著眼道：“紫英.……”
“還有嗎？”
“十五歲那年，我從一九零八年回來，心情低落，學習成績一度一落千丈，碰上星探上門，父母為我的成績感到擔憂，商量過要不要送我去當訓練生，進入娛樂圈。我自己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最後就差一步簽訂合同的時候，我反悔了。”
“好，你和她們一起休息一會吧。”褚星奇柔聲。
崔智賢便頭一點一點地睡過去了。
科迪道：“我認為問題最有可能出在她十五歲這一年。”
“有可能是現代韓國出了時間支流，十五歲那年的崔智賢沒有選擇繼續讀書，而是進入韓國娛樂圈。因此後續也沒有進入現代大廈。”
“所以我們隻能在古代橫截麵和近代橫截麵之間循環，每次嚐試進入現代橫截麵，就發生時間崩潰的問題。”
他踱來踱去，皺著眉，語氣焦慮。
安琪拉卻笑了笑：“如果是這樣，何必焦慮，去看一看就行了。”
在場所有人都微微一怔。忽然反應過來：是啊，安琪拉的特質中，就有跨時空傳送，脫離當前的時間，暫時高懸於時間之外的能力！
一頭陽光凝結般的柔順金發披在背後，金發的美少年帶著一條遮眼的布條，張開了虛幻潔白的光羽，低垂臻首，交握雙手，虔誠地祈禱起來。
領域張開的一瞬間，聖歌不知從何而來，金發少年緩緩張開了眼，原本略帶蒼白，卻神態溫柔的麵容便顯沒有了任何表情。那對沒有瞳孔的金眸，似穿透了無盡的時間與空間，除了奉神的虔誠外，再無半分凡人的熱度。
眾人隻覺腳下輕飄飄的，緩緩上升，卻穿過了一切世俗的物質，上升，上升，連物質的世界都不複存在一般。
扭曲混亂的時空已經無法困住他們，這一刻，眾人隻覺自己是超脫時間與空間的神祗，輕飄飄地掙脫了凝滯的時間。
這種極度飄然的感覺隻維持了短短一刻，眾人聽到科迪難得變色淒厲的叫喊：“安琪拉大人！”
他們被這一聲叫得回過神，才發現他們竟然已經脫離了雲海下時空混亂的世界，此刻正站在黃金台上。
而不遠處，耗盡了力氣的安琪拉卻疲憊得甚至沒有了維持羽翼的力量，恍如一抹輕飄飄的葉子，正向雲海墜下。
霞光一閃，紅綾已飛射而至，卷住了安琪拉的腰身，少女腳尖一點，借力將他拉了回來，結實攬住，落地。
科迪急吼吼地湊過來，撲到安琪拉腳邊，一直顯得老謀深算的科迪差點沒哭出來：“安琪拉大人，您已經累成這樣了，為什麽不說.……”
靠在張玉懷中，金發少年微微搖頭，失卻了那神祗一般無情冰冷的模樣，又恢複成了原先那臉色蒼白卻神態溫柔的模樣，示意自己沒事。隻是沒有力氣說話而已。
張玉把他攙起來，科迪立刻狗腿又歉疚地去搶著攙扶安琪拉，倒是把張玉擠開了。
張玉也沒有意見，看了一眼金發少年，確認他隻是脫力後，便走到王勇、小林美子身邊。
此時，包括王勇、小林美子在內的其他資深者，全都凝神地望著雲海下的世界。
雲海翻騰，竟被安琪拉扇開了大半雲氣，底下時空錯亂相交的世界如一大片模型，清晰可見。
最先找到的是熟悉韓國曆史和地貌的韓國資深者頭領羅賓漢。
“找到了！”羅賓漢已然看到了現代漢城。
但是，沒有任何人回答。因為所有人都呆住了——被安琪拉盡全力扇去雲氣後，雲海下的世界清晰得可怕。
他們看到，雲海下時空交錯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竟然由各個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時空，串成了一條循環往複，頭尾銜接的環形珍珠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