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公雞?”資深者們沒有懷疑張玉的眼力,而是瞬間想起他們在上個場景裏看到的奇異國度:深秋之國。
深秋之國常年處於深秋之中, 望去舉國皆是無盡的金黃稻田, 終年不枯。群雞在稻田中劃族而居。,
望著天空中剛剛褪去妖異感的銀月,感受著回升的溫度,他們麵色凝重了一些:伴隨夜晚降臨的深秋氣候, 詭異的稻子,疑似是公雞的所謂“東府勸農官”。
一切都宛如昭示這個新場景與《行路難》場景的聯係。
也聽到了張玉說話的小蓮, 喃喃自語:“雞……?可……那是……”
可那是她服侍的老爺啊!曾經為夫人畫眉的老爺……
老爺……夫人……雞.……這一霎, 小蓮忽然記起了夫人的手被熱水燙皺起皮, 碰在她臉上的觸感:
那微褶皺的手碰在她臉上, 仿佛打濕後的皮子緊貼著肉,顯出一種奇異的顆粒感。似人皮下的血肉上生著無數凸起顆粒。
小蓮出生農家, 小時候也曾為父母養雞驅鴨,也曾為母親做幫手宰殺雞鴨, 燙毛, 刷洗。
人們常說:雞皮疙瘩。雞羽毛下的皮膚,就是這樣布滿凸起顆粒。
如果老爺是一隻大公雞,那和他一樣出身豐朝大族, 據說還有親戚關係的夫人呢?和老爺出身同族的其他東府老爺們呢?和東家沾親帶故的其他豐朝老爺們呢?
在小蓮發怔的時候, 資深者們已經迅速通過四維頻道, 交流並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跟上那頂小轎, 潛入東府, 一探究竟。
小蓮本就是東府的侍女, 帶上她做個向導正正好。
“你們要去調查東府?要帶上我一起?”
“我們可以保護你。如果你不願意,或許你可以告訴我們,哪裏是安全的,我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隻是,不要再去告官了,好好藏著。”看情形,整個豐朝或許都有問題。
小蓮沉默了半晌,最終道:“你們就是朝廷要通緝的那些妖人,是不是?”
王勇道:“是。”
“你們真的能保護我嗎?”
王勇道:“是。”
雖然小蓮是個普通人,但是隊伍裏也有個普通人袁煦。保護兩個普通人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
小蓮長出了一口氣,被安其拉屏蔽了那些恐懼、絕望的負麵情緒後,她趁夜逃出東府的那股子勇氣就凸顯了出來:“我已經沒有家了,弟弟死了,爹媽和鄉親們所有人都變了。弟弟沒了,村裏疼愛我的嬸嬸、三大爺他們也都沒有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裏。”
她現在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東家本就是豐朝的幾大貴族家庭,和王宮都沾親帶故的,她去告官,告誰呢?
她無處可去了。
“我跟你們去。我也想知道……想知道這都到底都是怎麽了。”
*
天快亮了,東一一零坐在轎子上,一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後的村莊,才收回視線,學著人類的樣子,用一方素帕擦拭嘴角。
轎夫們對一路上從轎子流下的涎水視若不見,轎子進了東110號分府。
東家是豐朝的四大家族之一。
東家聚族而居,建築群鱗次櫛比,占地廣闊。
單靠跑馬,好馬跑上一天,可能仍跑不出廣義上的東府範圍。
但隻有一座主府,其他分府交由一百一十位負責不同養殖場的勸農官居住,這些勸農官都是東家族人。
每一位勸農官的名字,都與分府的數字一致。
他負責第一百一十號新依附的養殖場,因此名字就叫東一一零,住在東110號分府。
等進了內院,東一一零才振了振袖子,溫文爾雅地從轎子裏鑽出來。
嬌美的婢女如雲擁了上來,攙扶他下轎,為他接外袍,整衣裳。
東一一零心情不錯,問道:“夫人呢?”
“夫人正等著您回來。”
待進了夫人的閨房,打發了其他婢女,東一一零笑道:“夫人可知道陛下要召開神前聚會了?”
夫人正兀自描眉,聞言驚喜萬分,畫錯了一道眉毛,她忙取了架子上的濕巾,將畫錯的眉擦去。嗔怪:“這皮子嬌貴光滑,我正學著打理,你別來隨便唬我。”
“怎麽是唬你?”東一一零笑道:“千真萬確。”
夫人顧不得畫眉了,連忙追問:“什麽時候?”
“明個就開始了。唉,我們平時隻能吃些自己莊子的粗劣骨肉,還不能多吃。想吃點精貴的,要麽是偷偷扒拉幾個府邸裏的,要麽還得自己掏錢去外麵買。這一回,陛下開宴,我們需要敬獻莊子裏一批最鮮嫩的上去。宴會上,我們可以吃一頓好的了。”
“哼,冤家,你前陣子背著我出去買了個嬌嫩的回來,還想吃獨食,你還有臉提?”
東一一零賠罪道:“夫人莫氣,這一次一有好事,我可不就立刻趕回來通知你了?”
夫人這才消氣:“可惜那個小東西跑了。也罷,既然可以參宴,那小東西也不急著找回來。”
“夫人說的是,你快快梳洗打扮,好生安排一翻,我們隨後就要與其他族人會和,一起進宮。”
夫人喜滋滋地叫來管事,說今晚要參加宮宴。
東110府迅速地圍繞著兩位主子活動運轉了起來。
如果從天上看下去,大約就能看到,整個東家的建築群,都開始熱鬧起來,每一家都駛出了一輛馬車,咕嚕嚕地匯集到一起,一起往同一個方向去了。
一隻顫悠悠的紙鶴,別在了東110府的馬車角落,無人察覺。
但是,馬車沒駛幾步,忽然長出了一搭對翅膀,那馬匹竟然騰空而行。紙鶴差點沒被氣流刮走,趕緊用翅膀掛在了馬車上,緊緊扒住。
東府的飛車匯成了天空中的車隊,速度加快,一起飛向王城的方向。
從天空俯瞰,紙鶴附著的微型攝像頭將整個豐朝的王城顯示在眾人與現實世界跟前:
王城麵積不小,大約上百公頃。
雕梁畫棟,碧瓦紅牆,廊腰縵回,十分富麗。風格極為類似中國的明清建築。
現實當中的學者已經有人嘀咕開了:“我看著怎麽這麽眼熟?”
等東家的飛車隊靠近王城,緩緩向下落,視野逐漸清晰的時候,有人反應了過來。
一個韓國學者怔怔的,聲音顫抖:“這、這是五大宮的集合體.……”
韓國的五大宮都是朝鮮王朝時期的遺跡,包括景福宮、昌德宮、昌慶宮、慶熙宮和德壽宮,分散於原朝鮮王朝的漢城。
後來在壬辰倭亂及之後的日本殖民時期,或被焚毀,或被荒廢。
韓國後來修複過,但是修複的也有限,終究是假的。
而豐朝的王宮區域,竟是將尚未損毀的五大宮完美拚合在了一起。
東府車隊下降在王城內寬闊的白石廣場上,而從王朝的西、北、南方向,也各有烏壓壓的飛行車隊而來。
很快,王城的廣場上,就集合了豐朝的全部上層貴族,熙熙攘攘,卻按照不同的家族,涇渭分明地分成了一塊塊,一眼掃去,也有好幾千了。
廣場兩側站著執著兵器的強壯衛士,廣場最前,有一塊高高的漢白玉台,上麵立著一麵大鼓。
咚——
妝容典雅,服侍華麗的中年女子敲了一下大鼓,鼓聲如雷,遙遙傳開。貴族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中年女子便道:“各位,安靜耐心一些。宴席早已備下,陛下、國師正在焚香禱告於上神,一旦上神降下神旨,我們就可以入大殿開宴了!”
她又叫一個打扮差不多,隻不過衣著更樸素一點的少女:“去通知陛下與國師,就說人已經到齊了!”
“是,大巫。”
紙鶴從東110號的馬車上搖搖晃晃飛下來,悄無聲息地綴在這少女的裙擺,同她一起往王城深處穿行。
穿過一道一道拱橋,一道道宮門,一道道陰暗的大殿,少女終於到了王城最深處。
那裏有一座供奉神靈的宮殿,是整個王城的核心。
卻陰暗狹長幽深,殿內沿路亮著一盞盞慘綠長明燈。
少女虔誠地低下頭,走到了宮殿最深處的神像前。
神像前飄飛著簾幔,點燃著燈燭,卻很樸素,隻擺著幾個蒲團。
蒲團正跪著他們的陛下,站著他們的國師。
“陛下,國師,人已經到齊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國師道:“陛下還在祈禱。”
“是。”
紙鶴悄悄從少女裙擺蹭下來,飛到了一盞長明燈後躲著。
過了片刻,那中年男子才終於站起身,對一旁的國師道:“上神已經降旨了。”
這一刻,紙鶴背後的眾人都愣了愣。
因為那個“陛下”,卻赫然與前幾個場景中的李朝國王,生得一模一樣。
豐朝皇帝與國師簡單談論了幾句,便緩緩地向外走。
他們行走的風,微微帶起了那攏著神像的紗簾。
長明燈搖晃,慘綠的光照去,隱約可見那神像是一尊女子的模樣。
紙鶴在褚星奇的驅使下,鑽入了紗簾。
神像便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這是一尊青銅材質的女神像。
祂頭戴七道尖芒冠,目視前方,右手向天高舉一火炬,左手捧著一冊紙,腳下踩著打碎的手銬、腳鐐、鎖鏈。
此時,神像正被透過紗簾的慘綠燈光照得有些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