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3 章
母親在屋裏給陳曼靈整理行李、父親在屋外忙前忙後替她把行李搬上出租車。
陳曼靈坐在祖母床邊, 鼻子裏嗅到了一股專屬於老人的、帶病的黴味。
她臉上掛著微笑,心裏極不耐煩。
這個窄小的房間,十來米卻住了一家四口人。窗外橫斜密密而呈網狀的竹竿, 晾曬滿衣服。隨風舞動的大片衣服將陽光攔在了小巷外。
水滴順著衣服啪嗒啪嗒落下來,陰暗、潮濕、狹窄。
而隻要離開這裏,就是蔚藍的天、南國的海風, 沿街的椰子樹;就是潔淨明亮、富庶繁華的東方之珠。
從東方之珠起飛, 她將飛過漫漫大洋, 朝著遙遠的自由國度而去, 超脫了這永遠濕噠噠、粘糊糊,仿佛大廈底下不可見人青苔的陋室。
祖母說:“哦、哦……倫敦……倫敦不是家.……你記得早點回家.……中國才是家.……”
她開始絮絮叨叨地用那口可笑的港島土話說著什麽。
但陳曼靈神思已飛, 她的精神仿佛已經隨風飛越大洋, 飛去了大本鍾、白金漢宮、泰晤士河,完全看不到了眼前這狹小的鴿子籠屋, 看不到了眼前病榻上瘦小的老人。甚至,她都沒聽懂老人其中幾句濃重口音的土語。
老人極費力地捏了捏她的手:“靈靈.……”
陳曼靈手上被重重一捏, 這才回過神,脫口而出竟然是英語的一句自我介紹——她已經幻想到自己在海關了。
然而對上的依舊是黯淡的室內, 滿是皺紋的東方老婦。
“哦、哦,抱歉,嫲嫲,你剛剛說了什麽?”
祖母靜靜望著已經魂飛天外的孫女。
她的身還踩在生養她的故土,心與魂早已對異國全然拜服。
據說已經有點老年癡呆的祖母, 這一眼裏卻極雪亮, 終於歎息:“.……沒什麽。隻是, 靈靈。你始終要記得, 你是中國人, 家在哪裏。”
這時,屋外傳來了父母的喊聲:“靈靈,快走,要耽誤飛機了!”
陳曼靈便連一句敷衍也來不及,拉起行李箱匆匆出門。
屋外天光大亮,迎來的是母親滿麵甜蜜的笑,父親挺直的背脊。
懦弱的陳達鬆,暴躁的蕭金巧,幾乎不敢置信自己能生出這樣一個女兒。他們從小圍著她,像圍著一尊心目中的神像,絮絮叨叨近乎討好的關心,像在神前祈求的信徒。
盡管——盡管他們不過是賣餡餅的小販。
但每當他們去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就直起腰,在所有家長的羨慕裏昂起頭。
捏著她的成績單,他們盡管厭倦日日複日日的風吹雨打,仍有了無限的動力推著餡餅車出去。
自從得知陳曼靈可以出去留學,不管讀的是什麽專業,以他們的見識,便高興非常。
他們愛她,像愛自己人生即將燦爛的後半截。
他們殷切等著她在英國站穩腳跟,然後定居英國,再把他們倆接過去。
年邁的陳翠蘭咳嗽著叫孫女:“靈靈.……嫲嫲有東西給你.……”
但一家人像喝醉了酒,熏陶陶地沉浸再各自的幻想早已走遠。
三個人,沒有一個人回頭。
白天的港島街頭,“熱鬧”非凡。
老人起身下床十分費力,扶著門,看到昔日繁華的街道一片狼藉。
一身黑衣,帶著麵罩的年輕人舉著星條旗、米字旗,背著曲棍、彈弓、拿著雨傘等“裝備”,全副武裝在街上耀武揚威。
馬路被路障切割成了一塊又一塊,兩邊的店鋪玻璃被打破,被洗劫一空。
這些年輕人裏年紀最小的,不過十來歲出頭,還是青少年。
而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身後,則若隱若現地有幾個白人,似在指揮。
陳曼靈與那些黑衣人擦肩而過。
黑衣人裏有她的大學同學,拉下口罩,笑著招呼她:“曼靈,你怎麽不參加啊?”
另一個就笑嘻嘻道:“那還用說嘛?曼靈要去英國留學了啊。”
其他陌生黑衣人聞言發出驚歎,十分羨慕,竟然為曼靈讓開了一條路。
陳曼靈朝他們揮揮手:“你們加油!”
她覺得他們很酷,正在為全香港抗爭著,隻是她忙著學業,不能參加他們,很遺憾。
陳曼靈欣賞著這群“很酷”的同齡人在街頭點燃的商店,看到他們扯下那麵叫她不喜的五星紅旗,嘻嘻哈哈地點燃後丟在地上。
滿大街的路人目不斜視地而過。
父母也視若無睹地叫她:“曼靈,別聊了,到了地方再用手機和同學聯係,先上車!”
彭,黑衣人們將建築的大門砸開,□□濃煙滾滾。
濃煙、火焰、濃重的大片人形黑影、尖叫。
陳曼靈卻仿佛聽到“上帝保佑女王”的異國仙音伴奏。
她帶著對自己前途誌得意滿的微笑,走過了那麵飄零在烈火熊熊中的五星紅旗,走向機場,走向她暢想多年的自由世界。
再不回頭。
老人站在門邊,怔怔地看著火中的五星紅旗,看著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看著遠去的陳曼靈。
站在一邊的資深者們進不到場景裏,無法阻止黑衣人,看到陳翠蘭臉上的神色,一霎時心裏極壓抑。
他們看到過陳翠蘭的青年時代。
幾十年前,她也曾和陳曼靈一樣年輕。
那時,港島尚被英國人控製,她們的心裏一刻卻也不曾忘懷故國,她們的心,依然是中國心。
現在,陳曼靈和黑衣人,是名義上的中國人,他們的心卻還是中國心嗎?
一位英國資深者見此,才覺方才看到鎮海王之死的惡氣出來一口,嘀咕:“活該,當年你們中國人用同樣的手段讓年輕人為了赤色上街,現在我們隻是原樣奉還,讓他們為民主自由出動。”
即使是一同執行任務的同伴,中國資深者也朝他們怒目而視。
王勇、陶術還沒出聲,九娘卻開口了。
九娘的聲音很淡也很冷:“是啊。‘原樣奉還’。自古以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英國人就是見到了當年的意識形態有多厲害,所以照貓畫虎,殺人誅心,把青年變成這樣後再度送上街,這一次,以‘原樣奉還’去誅中國的心。”
“自六七以後,九七以來,撤出大部分在港機構,徹底放手不管,放棄意識形態的惡果,就是意識形態陣地徹底崩潰。被人以當年自己的手段反過來對付。”
“可是,你們有什麽可得意的?”九娘說:“翠蘭他們當年為的是苦難的孩子們。那些苦難,是你們製造的。這些黑衣的混球上街,嘴裏自稱的苦難,不也是你們製造的嗎?”
陶術聞言低低一歎,向有些沒明白的其他中國資深者解釋道:
“港島如今貧富差距極為懸殊,房價極高,無數人無家可歸,或者幾代住在鴿子籠。是真正的貧者無立錐之地。但這樣的場麵,是英國人為製造的。在回歸前夕,他們操縱以李富豪為首的房地產商大肆在回歸前購買港島土地,人為製造地荒,製造貧富矛盾。同時,英美‘精心打造’的司法、文教等體係,因為‘維持不變’,而在回歸後能繼續為虎作倀,幫助這些房地產商維持、推高房價,打擊特區政府開墾荒地降房價的努力。”
“可以說,現如今港人的苦難,十有六七,都是港英故意留下的坑,以便其後‘師出有名’。然後,他們又借港島被他們人為製造出來的‘矛盾’,去挑撥被他們洗腦近五十年的港島青年上街鬧事。”
英國人聽呆了,中國資深者則隻覺遍地生寒:
好一個自導自演!讓中國以為接回了遊子,但實際上接回來的卻是一個處處埋雷,心不在中國的□□坑!
九娘靜靜聽著陶術解釋,目光卻停留在陳翠蘭身上。
黑衣人將這裏破壞得差不多了,見沒人來阻止,拍夠照片,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了一地狼藉。
老人生著病,行動艱難,提著水壺走出來時,那麵被丟在紫荊花樹壇外的五星紅旗已經燒了大半。
一滴眼淚落在了殘燼上。
一雙顫抖的手將它撿起,小心地熨帖,疊起,裝進了一封包裹。
紅旗殘燼上壓了一張泛黃的字紙,一看已有經年。
幾日之後,一封包裹從港島飛往英倫。
資深者在內核層裏的視角開始隨著包裹移動。
陳曼靈收到包裹時,正在化妝,打算去和自己火速新交的白人新朋友約會。她展開包裹之後,看到那焦黑邊緣的紅色殘旗,愣了愣:“這是什麽?”
又撿那張紙看了一眼:“‘無聊,什麽老古董。”
隨手將這張紙夾進了自己書櫃的一本書當中,轉身走了。
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本是個世界民間傳說集,她夾進去的那一頁,恰恰是中國神話部分的一個故事,寫著《柳毅傳》。
而被夾進去的那頁字紙,上麵卻用娟秀的筆記,抄錄著——《七子之歌》。
大門砰地被關上。
陳曼靈的聲音還從門後傳來,她似乎在同男友說話:“我是哪裏人?中國人?不不不,我是香港人。”
而這時,被遺留在書櫃裏的書開始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不,不是那本書在發金光,是那張紙放出金光,從而染透了整本書。
資深者們便都明白,他們此前的猜測沒有錯:
這個文本的核心文本,就是這本書——不,是這本書裏夾著的那張紙——陳翠蘭年輕時候,滿懷眷戀,一筆一字抄下的《七子之歌》。
隨著金光泛起,水波聲開始回蕩在房間,也回蕩在資深者們身旁。
金光逐漸彌散在整個房間,也將那麵邊緣焦黑的紅旗殘燼照了進去。
和著水波聲,一個虛幻的身影從紅旗殘燼上站起,逐漸成型,她舒展開身軀,似乎一別人間幾十年那樣打量四周。
隨即,她朝著泛著金光的書走去,走進了金光最濃處。
這個身影,與九娘一模一樣。
下一刻,虛幻身影隱沒在書中時,文本金光大作,能量爆炸,耀眼的光刺到眾人都忍不住閉眼。
耳畔的水波聲也放大了,似有波浪滔滔。
等金光平靜下來的時候,資深者的眼睛逐漸適應,卻大吃一驚:“這是哪裏?”
方才的港島場景、陳曼靈在英國的房間場景,都已消失不見。
一行人懸空站在半空,頭頂天空陽光,腳下竟然就是一片蔚藍而橫無際涯的大海!
“你們看!”一個資深者看著腳下的大海,越看越不對勁,竟然驚叫出聲。
他們本以為自己是在海麵上方,結果向下看去,竟看到海水之下,竟然有一座被凍住的城市!
海波之下的建築沒有任何損壞,汽車、街道邊的樹,都還清晰可見。
換班的警察們交接盾牌的動作靜止在“遞”與“拿”。
街頭的黑衣人們連手裏的撬棍都尚未放下,凝在半空。
陸陸續續去上班的路人嘴裏咬著的熱騰騰煎餅,煎餅上嫋嫋上升的白氣猶能看見。
這一切都被分毫不動地被凝固在了海水裏。
與其說是被淹沒了,不如說城市裏所有人都像被定格的靜態模型,沉沒、定格在了藍色海水果凍裏,覆上了一層幽藍,亟需解凍。
從標誌性的建築、和那些蒙麵的黑衣人身上,眾人認出來:這是港島!
這個景象,他們好像看過:
這不就是出發前,他們看到的中國沿海的場景嗎?
是文本世界的力量將中國海峽周邊的港、澳,台等島嶼全都拖進了文本層,封在了海水裏。
他們不是在內核層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們已經脫離了文本了嗎?
張玉感應了一下,確定他們還在內核層。
霍闕卻不訝異,隻看向九娘:“動手吧。”
九娘點點頭,伸手一拉,腳下的海麵微微一蕩,她從虛空裏拽出了陳翠蘭。
陳翠蘭被拽出來時還是老人模樣,每走一步,麵容就變得年輕一點,等走到九娘身邊,已經變回了五十三年前的模樣。
九娘和陳翠蘭生得極為相像,站在一起好似孿生姐妹。
九娘道:“翠蘭,不要難過。”
年輕的陳翠蘭看著那座海水中的城市,說了和錢塘君一模一樣的話:“我沒有難過。我隻是很後悔,覺得很對不起你和他們。”
“我很後悔,我們沒有能夠在當年把你救出來.……對不起,後來幾十年,我們已經無能為力,救不了你,也救不了這些孩子了。”
九娘眼圈微微紅了:“你恨過叔父嗎?”
陳翠蘭搖搖頭:“我從沒有恨過他。”
她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天天在想,想為什麽他還不來救我們,為什麽他任由我們被叫停。是不是他不知道我們因為失敗而遭遇了什麽。
直到後來有一天,我讀到了那首詩的全文,我才知道,不是他不想救我們。從我們前功盡棄的那一日,他甚至就已經看到了五十年後,知道我們一敗,從此之後,海峽之心,再也難歸。”
她後來才知道,他曾經感慨過的那首詩的全文是:
拋擲南陽為主憂,北征東討盡良籌。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千裏山河輕孺子,兩朝冠劍恨譙周。
唯餘岩下多情水,猶解年年傍驛流。
他從沒有後悔過來救她們。
他悲傷的始終隻有:從今往後,再也救不了她們了。
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他終究隻有一個人。不過是,竭盡全力,無可奈何,而已。”
九娘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含淚看向霍闕:“先生,您跟我說,現在的主政不一樣了,他們想真正接回我們這些遊子了,是嗎?”
霍闕輕輕點了點頭。
“好!”九娘舉袖拭淚,神色變得堅毅起來,對陳翠蘭道:“翠蘭,既然叔父已經來不了。這一次,我們就自己來彌補當年的遺憾吧。”
陳翠蘭點點頭。
於是,龍女就朝她走去,身形虛幻的龍女與陳翠蘭漸漸合為一身。
陳翠蘭消失了,站在原地的龍女舒袖展容,身形漸漸放大。
最後,清麗的龍女似一位通天巨人佇立海天,裙擺如波浪,寬袖如白雲。
她俯下身子,將這朝海水下的幾座島嶼伸手一鞠,竟摘出了一枚碎片。
這麵碎片腐臭冰冷,一暴露在陽光下,立即跌進了海水裏。
龍女又從自己的胸膛裏捧出了一顆還在砰砰直跳的心,芬芳、新鮮、熾熱。
她將這顆心捧著,放進了島嶼。
火熱的心一接觸到島嶼,便融化了進去。
砰、砰、砰。
他們都聽到這座城市竟然若隱若現地有了人格化的心跳聲。
龍女的身形一點點透明,溫柔的聲音卻回蕩在天地之間:
“哥哥的心已經被挖走了。但我的心雖經時光,卻並未腐朽老去。”
“從此後,九娘便是豹臣心。”
*
現實。
港澳台特殊安全專員發現了海水下的城市的變化,他們驚異地看到,城市仿佛逐漸解凍,從蔚藍的“海水果凍”裏浮上。
建築一點兒也沒有損傷。甚至連行人炊餅上的白氣都還在嫋嫋飄著,似未斷絕。
人們照舊著自己的生活,好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仍舊穿街過巷。
“組長,好像有點不對勁啊。”一個港澳台專員撓了撓頭:“我怎麽總覺得,這城市裏,人好像少了很多啊。”
港澳台特殊安全專員組的組長神色凝重:“轉接衛星,掃描城市,查看人口。”
結果很快出來了——這座城市裏代表人口的紅斑,在它浮出海麵後,竟然少了足足百分之三十。
這是了不得的大事。
“奇怪,這麽多人口突然去哪了?”組長正驚疑不定的時候,卻聽到手下驚恐的聲音:“海、海下.……”
組長心裏一突,立刻看向海麵,查看即時視頻。一看之下傻眼了:
城市雖然浮出了海波,似乎脫離了文本,但是城市下,海麵裏的“果凍”裏,居然靜靜地躺了無數市民!
大部分是年輕人、中年人,那些黑衣人,也一個不剩地躺在裏麵!
他們大約是活著的,因為雖然閉著眼睛,但神態驚慌,不停地變幻表情,隻是怎麽也動不了,發不出聲音,隻能像活屍一樣,躺在海水裏,躺在城市之下。
*
龍女的身形已經快消失了。
她垂眸看著自己腳下,封在城市底下的這些年輕人們——那片碎片取出來後,跌進了海水,瞬間融化、四散,變回了這些人。
她還在其中看到了早已遠去英國,此時卻忽然出現在海水裏的陳曼靈。陳曼靈滿臉驚恐,卻無論如何動彈不得。
他們的意識在不停地散發著腦波:
你是誰!這是哪
救救我!
我要出去!
放我們出去.……
龍女的聲音混著陳翠蘭的響起:“你們不會死。”
她的聲音讓這些腦波逐漸瑟瑟地安靜下來。
“你們將在海波之下,不生不死,一直注視著這座被你們破壞過的城市,聆聽它的日日夜夜的心跳。”
龍女靜靜地說:
“直到,你們終於以自己的真心跟上了它的新心髒的那一日,便能浮出海麵,再返人間。”
那些腦波霎時驚恐地哭泣:
不!求求您,我不想當活死人!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我是家裏的獨子啊,求求你,放過我,少了我們這麽多年輕一代,這座城市就死了啊!
陳曼靈認出那張臉,哭叫“嫲嫲”。
和港島已經合為一身的龍女,卻絲毫不動搖,冰冷地轉身離去。
一步步,身形逐漸消散。走到資深者們身邊時,她的身形已經虛幻得隻剩了薄薄的一個透明輪廓。
從她的心髒位置,浮現出了散發著“金光”的天書,因為借用了它的力量太多,它的金光已經有些黯淡。
她向前一推,天書裏夾著的那張紙就飛了出來,飛到了霍闕手中。
龍女最後盈盈一拜:“先生,九娘去了。”
“但願當今主政履行諾言。”
“待到叔父還朝日,莫失莫忘九娘女。”
霍闕沉默地點點頭,拿住核心文本,手中一緊。
薄薄的紙片霎時碎成無數紙屑,隨風而落。
龍女最後的輪廓也碎成無數金色光點,徹底消散,散入海峽之中,維持著海下封印。
天地間轟然聲起。
似有一層奇幻的迷夢色彩,一點一點,從長江,從黃河,從湘江、黑龍江等天下水係上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