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3 章
一夜之間, 韓國社會的世界仿佛全變了。
首爾。
街上人流量少了不少,少數走在街上的,大多舉著手機或者拿著照相機。
好些商店都閉門不開。打眼一掃,排了長隊的, 大都是數碼產品店。
咖啡店前, 兩個大學生東張西望、麵容警惕, 舉著手機相遇。
“你、你打開攝像頭。”
“你先打開。”
“同時打開!”
同時從攝像機裏確認了對方的麵容一如既往, 他們一同鬆了口氣, 勾肩搭背走進咖啡店:“服務員,來兩杯拿鐵,兩根法棍。”
倆人一邊等待食物, 一邊聊天。
“怎麽樣, 你今年畢業打算考大公司嗎?真是可怕呢, 你看到那個視頻了沒有, 雞怪啊。”
“要不然呢?我讀了這麽多年書,就算是這樣……反正還是進雙星集團比較劃算,管它老板是不是雞怪呢。”
“也是。我們從這麽好的名牌學校和專業畢業,跟普通的那些工人啊、服務員不一樣。雞怪也總不至於吃自己的技術工程師吧?”
聊了一陣,食物還是沒有被端上來。
“服務員?”他們見咖啡館門庭寥落,服務員也始終看不見人,不由扯嗓子喊了一聲:“奇了,人呢?喂?”
喊了好幾聲後, 終於有回應了。
“聽到了。客人。”一個聲音悶悶響起, “稍等。”
“咦?”他們左右四顧卻沒看到人。
其中一個學生忽然看到了桌子上有一道淡淡的黑影,黯了一些, 似乎上方被擋住了光線。
他推了推朋友, 指了指陰影, 兩人警惕地抬頭看去:
他們看到了服務員被倒吊在他們頭頂的大燈上,頭朝下對著他們,兩眼布滿血絲,幾乎要突出眼眶,嘴巴張大到極致,似要裂開:
“稍等——食物——馬上——就來。”
服務員的嘴中噗噗地嘔出無數夾雜著大塊內髒碎裂的鮮血。
他們嚇傻在原地,被服務員吐出的血糊糊澆頭蓋了一身。
而把所有內髒與鮮血全吐出來了的服務員,身軀卻肉眼可見的幹癟下來。
慘烈的大叫聲。
兩個大學生屁滾尿流地逃出了咖啡店。
路人好奇地看著他們:“怎麽了?”
“血……內髒,報警.……你看,你看——”一個大學生渾身發抖,語無倫次地指著自己身上的髒汙。
“血?內髒?你們在說什麽啊。”被他們拽住的路人大叔穿著工裝,好像剛從附近的工廠下班,聞言卻一臉無奈:“你們打遊戲打昏了頭?是去哪裏的糧倉打滾回來了嗎?”
“你們身上沾的明明就是麥穗啊。”
可是大概是他們看起來太狼狽,路邊圍了不少圍觀的路人。聞言,其他路人也都附和了工人大叔。
兩個人呆住了,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血汙:麥穗?
其中一個人忽然反映了過來:手機!一定是鏡頭裏的世界不一樣.……
他舉起了手機。
手機鏡頭裏的世界,果然與他們肉眼看到的並不相同。
鏡頭裏,被吊在咖啡店裏的,並非服務員,而是一大叢捆紮好的金黃麥子,麥子頂端有一張虛幻的人臉。
而蓋了他們一身的也不是血糊糊,而是一大堆金色麥穗。
一張笑臉闖入鏡頭:“對吧,你們也看到了吧?人家可是很客氣地請你們吃食物的,怎麽說什麽‘血’啊,‘內髒’的,太失禮了吧。”
闖入鏡頭的這張工人大叔的臉,正長在一束被紮起來的稻子臉上。
而路人背後的首爾街頭,幾乎變成了一片金色的田野,在街上搖曳行走的,並不是一個個行人,而是一叢叢金黃的稻穀、小麥.……
他們想尖叫,但手機卻如此沉重,幾乎舉不起來。
他們努力了半天,啪嗒,手機從葉子裏滑了出去。
葉子?他們抬起手,卻沒有看到十指——取而代之的是發黃的草本綠葉。
工人大叔的臉在金黃的稻穀叢上搖擺,笑嘻嘻地:“難怪你們之前看不到啊。你們確實有點不同哦。你們不是稻穀小麥啊,是高粱呐。”
“高粱.……”
“高粱.……”
“高粱.……”
街上傳來了片片幽幽的歎息。如風吹稻田,稻子們簌簌的摩梭聲。
“咯咯咯——”雞鳴聲,一輛豪車停在了路邊,一隻彩色的大公雞從車上步下,抬眼看到他們,眼前一亮。
它張開了雙翅朝他們飛了過來,陰影籠下。
兩束長在街邊的高粱叢被攔腰銜進了它的利喙。
“居然是高粱啊,我好久沒有吃這類的主食了。”
公雞打個嗝,巡視著滿街的麥穗稻穀,悠哉悠哉地坐回了車上。
*
男人回家,迎麵對上的不是妻兒,而是兩台鏡頭。
男人笑著擺擺手:“我沒事吧?快放下,我都看不見你們的臉了。”
妻子和兒子這才放下鏡頭。
妻子問:“親愛的,你的鏡頭呢?現在出門之前一定要時時刻刻開著攝像。”
“老婆,泰和,你們太過敏啦,一直開攝像頭很費電的。我感覺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麽異常。那個網上流傳的視頻很有可能是惡搞視頻哦。”
兒子說:“爸,你真是一直都不趕時髦,這樣才不行,有時候時髦不一定是壞事。”
“臭小子,話這麽多。”男人揮揮手:“吃完飯就做你的作業去,要是被我知道下一次的期中考沒有前二十,你的零花錢就沒有了。”
三人吃過晚飯,夫妻倆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妻子在沙發上拿起了毛衣針打發時間,男人舉起遙控板,準備打開自己最喜歡的球類運動比賽。
男人一個個換頻道的時候,掠過了一部女星的電視劇。
妻子就說:“等一下啦親愛的,我喜歡這部電視劇,我超喜歡這個姐姐演的電視劇。”
以往如果妻子這麽說,男人就會老老實實回房間用電腦看視頻,把客廳裏的大屏電視機讓給妻子。
但是這次男人卻不大情緣:“老婆,算了吧。別看這個女星的電視劇。她很討人厭。”
“超討厭?老爸,你不是之前還跟我說,這個女星超成熟性感的,你最喜歡這款嗎?”兒子笑嘻嘻地從房間探出頭來。
“胡說!”男人注意到妻子看了自己一眼,趕緊解釋:“再好看也架不住她是個混蛋啊。我要抵製她這種混蛋。”
“為什麽說她是混蛋?”妻子卻沒有生氣,隻是笑眯眯地問,“這個姐姐難得是我們全家都喜歡的女星哦。”
“你們不知道嗎?她前幾天拿一位偉人開低劣的玩笑。”
“那是中國的偉人,關我們什麽事?”
“老婆,兒子,那位偉人不僅僅是中國人,還曾經關心全世界的窮人。她那樣的輕浮就是不對,很不對。”
“我看你思想才不對。”妻子沒好氣地說:“你就是以前讀壞了書,從年輕時候就總是發表這種奇怪的言論,被公司懷疑是赤色分子,才老是升不了職。”
“老婆……”
“我不管,我要看。你不愛看這部電視劇就去書房看自己的電腦。”
“還有,把房間裏擺的那個像也拿去書房。怪惡心嚇人的,還在客廳裏供奉一個陌生人的遺像和花圈。”妻子指了指客廳裏擺的一個相框。
在客廳的正中,男子擺了盧武生前的黑白照片,還在照片前供奉了香花和蠟燭,可以看得出來供奉照片的桌子是天天擦的。
男人有點生氣:“盧武先生是恩人啊。恩人去世了,我供奉一下又怎麽樣?十五年前如果不是他撈我出獄,我現在還在監獄裏。”
“爸,都過去十五年了。而且人是會變壞的,他貪汙受賄了,所有樣子都是裝的,國賊和偽君子啊。媒體和網上都這麽說。”
“不許胡說!”男人厲聲道:“小小年紀就聽信網上不知道哪裏的謠言!盧武先生不是那種人!整天網上說,網上說,沒有自己的腦子嗎!”
“你才是沒有腦子呢。”從小被和藹對待的兒子一點也不怕他,回嘴:“現在大家都這麽說,而且還有好多‘證據’,你怎麽知道他不是。你有證據嗎?”
“泰和說的對。”妻子說:“盧武聽說還通北呢。你收斂一點,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老是有同事問我老公是不是赤色分子。我很丟臉的好不好。”
“你、你們今天發什麽瘋!”男人一時氣梗,麵對著妻兒同一致的眼神,他竟然發不出火,隻能漲紅了臉,轉身跑去書房,關上門看自己的球賽去了。
看到男人回了房,十五六歲的兒子才走出房間,變了笑嘻嘻的臉,坐到母親身旁,悄悄道:“媽,我覺得爸今天很不對勁。”
少年擔憂地望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爸回來的時候,在鏡頭裏沒有任何變化。但他今天出門確實沒開鏡頭。媽,你說爸會不會.……”
女人也壓低聲音:“泰和也發現了?媽媽也發現了哦。”
一邊說,她似乎覺得有點癢,伸出手,撓了撓頭頂,撓下了一大塊頭皮。
她撓下頭皮的頭頂,裂開了一大道縫,像是沒縫好的皮子裂開了,露出了其下白花花、水潤潤、脹鼓鼓,正在蠕動的蛆肉。
“那媽媽,我們一起說出這個秘密,好不好。”兒子也把一塊撐起了臉部人皮的肉按了回去:“害怕得我都膨脹了一下,差點沒撐住皮子呢。”
於是母子倆對視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緊閉的書房門,露出了弧度一致的笑容,齊聲:
“老公/爸爸他啊,絕對,絕對,還是一個活人哦。”
*
夜幕下,遠處的城市五光十色。
但這座國際都市閃耀的霓虹燈下,卻早已潛妖伏魔。
郊區。
全韓最大美軍基地X。
這一夜,X基地坦克和裝甲車齊出。
此時,基地的沙場邊站滿了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美國大兵,更稀奇的是,他們不禁扛著槍,還扛著鏡頭。
而沙場的裝甲車下,則躺滿了五花大綁的韓國平民:
鏡頭下,這些平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個人的皮膚下,都蠕動著無數的大包。
有些人的皮膚已經被頂破了,長出了稻穀麥穗。
有些人的肌膚逐漸木質化,四肢伸出了紅線。
有些人的軀體慢慢裂開,人皮下爬出了一隻等人高的、白白胖胖的蛆蟲。
五花八門,怎樣怪異可怖的都有。
基地最高長官兼資深者,彼得·泰特居高臨下地巡視著沙場。
他黝黑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恐懼之色:“就抓到了這些?幾百個,還不夠上級提出的實驗要求。”
“報告長官!我們新找到的異變者和真相所有者,還在押往基地的過程!”
彼得·泰特這才滿意了一些,揮揮手:“先把這些人和繳到的‘真相’分體帶到地下實驗室去。”